文|表外表里  王熙媛  曹宾玲

编辑|Re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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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打工人“整顿职场”的传说之后，“发疯文学”正在职场大流行。

“打工人哪有不疯的？硬撑罢了！”“自从疯了以后精神正常多了。”“如果天天上班的话，没点素质也很正常。”

或许是找茬的领导，或许是难缠的同事，或许是职场权力对螺丝钉们的任何一种会心一击，都会成为压垮打工人的最后一根稻草。当发疯文学真的照进现实的那天，一定是备受压抑的打工人忍无可忍、举起反抗大旗的那天。

对逆来顺受的打工人来说，有技巧地“发疯”，是在用荒诞对抗荒诞，用魔法打败魔法。

在今天的故事里，有人通过发疯整顿黑心资本家；有人在体制内用发疯吓退冤家同事；也有人立疯批人设，反向PUA上司。

她们的故事证明，当有一天忍无可忍的时候，发疯，还真管用。

一、雅雅 创业公司技术负责人：精神病人设，帮我双杀无良资本家

“既然晚上做不完工作，你可以早上早一点来啊。正常九点钟上班的话，你早上五、六点提前来，晚上不就不用加班了吗？”看着主管嘴边露出狡黠的微笑，我一时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万万没想到，人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因为我所在的初创公司降本增效，我们技术部门的组员全部被裁，所有的工作都落在了我一个人的头上。我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天天加班到深夜，工资一分没涨。

之前尝试着和老板沟通，他却说马上要全员降薪20%了，我可以例外，算给我涨了。

就这样忍气吞声、披星戴月地干了一个月，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去找主管委婉地反映自己的工作情况，看看能不能再增加一些人手。主管回应了如上的炸裂言论，让我提早来上班。那段时间，我妈妈生病了，每天都要去医院输液。我心疼妈妈一个人，下班的时候尽可能地陪她一起去输液。

有天晚上已经八点了，我还在处理离职同事留下来的工作，只能让妈妈先自己去医院。眼看着进度一点点推进，主管却突然蹿出来，“先别走，这个项目不对，你帮忙重新做一下吧。”

全部改的话，至少要改三个小时，想到孤零零在医院等待的妈妈，我果断拒绝了。没想到主管突然开启人身攻击：“帮忙忙怎么了，你就是太计较眼前的得失，活该在公司干了两年都没有得到晋升。”

光压榨，不给钱，还嫌我不懂奉献，这是什么道理？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了，成年人的崩溃真的往往就在一瞬间。

我开始在工位附近暴走，疯狂蹂躏自己的头发，还拍几下墙和桌子，不顾一切地喊道，“家里人知道我干这么多活拿这点工资，都骂我笨，骂我傻！我在公司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最后一把拽开主管旁边的凳子，面红耳赤地嘶吼：“求求你放我一条活路吧！”

主管和他手下吓目瞪口呆，我也无所谓了。尤其是主管，嚣张气焰一下消失了，声音微弱地说，“那要不你先回去冷静冷静……”我也没跟他客气，拎着包转身走人。

从那天开始，工作量正常了，绩效也给我增加了，主管客客气气地，开始和我相敬如宾了。就连以前从来不正眼看我的总经办，见了我都要主动问好了。你说讽不讽刺？

我终于明白，遇上无赖公司，你只有比它更狡诈、更难缠，才能挣得公平正义。

这样的领悟，让我在接下来的风波里，再一次反杀了黑心资本家。

“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现在是上午10点，我在某某街的一家公司，大家猜猜我来这干嘛？”

“哈哈，我在这里讨薪呢！”

我一边开直播，一边往后靠上椅背，顺便把脚翘到办公桌上。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但没人敢说话，都把电脑键盘敲得啪啪作响。

虽然直播间里其实没什么人，但我还是侃侃而谈。公司有客户进门，路过这个工位，我还翘着脚笑嘻嘻和他打招呼，“嗨！”

之所以又走了一次发疯路线，是因为奇葩的公司实在没有道德下限。从上家公司离职后，我接了一份兼职过渡，产品前后改了10多版，对方一直没提异议，最后定版把素材包发过去时，还回了一句“做得很好，很棒【点赞】”。

没想到，这条好评是他们人间蒸发前的最后一次露面。我微信、电话连着轰炸好几天，对方始终音讯全无。

眼睁睁看着心血被白嫖，我咽不下这口气，给他们下了通牒：再不给钱就去上诉。

我来到他们公司想当面沟通，谁知道他根本不敢现身。一直到直播下线，负责人还不肯露面，只是发了一篇“意味深长”的小作文过来——“没想到你是这么极端的人”“大家都要在江湖上混，你要走司法程序就去吧”……

我恶心坏了，当场就线上立案，回敬他一张立案截图，还亲自做了一个“立案成功”的表情包，然后一把送他进黑名单。

动真格了，最后就轮到他们求我了。后面他低声下气来求我撤诉，我也装了一会儿失踪，让他尝了尝欲哭无泪的滋味，才放他一马。

二、嘉佳，新手公务员：不要做软柿子，要做疯子

那天早上开车去上班的路上，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我一看屏幕，这不是我们办公室最爱没事找事的同事吗。作为上路刚半年的新手，我没胆子在开车的时候接电话，所以打算先晾着他。

结果路上电话一次接一次地响，试图挑战我耐心的极限。响到第三、四遍的时候，我的火一下子就窜上来了。我倒要看看他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要这么夺命连环call。

刚进办公室的门，此人先声夺人，上来就冲着我嚷嚷，“你不知道今天轮到你值日吗，能不能自觉一点！”

我差点鼻子都气歪了。就为了这点破事，他疯狂打了一路电话还不够，还让别的同事给我打电话。在我原来的科室，都是让保洁阿姨进来拖一下就好了。他偏不，非要让我们自己打水拖地，还排了值日表。

之所以他能排值日表，是因为他是我们科室自封的“科长”。原来的科长去给副书记当秘书了，只剩下这位同事是前辈，所以代为管理。其实大家都是普通科员。

让我值日我都忍了。关键是，这天根本没轮到我啊！

他还在兴师问罪，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我直接恶狠狠地怼回去，“你知不知道开车打电话是会撞死的！”

他没想到我会突然这样顶撞，一下子呆住了。很快他就开始愤怒地指责我，“你个小年轻就这种工作态度！”我把音量提高了三十分贝，誓要比他的气势更高，“本来就没轮到我，不要没事找事！我已经被折磨够了！”

我们吵了起来，我大哭、尖叫，控诉他的欺压，以影后级的水平当场表演了一次发疯。

他语无伦次地说，“你，你不就是想这样闹然后回原来的科室吗，你看我不找主任去！”说完就冲出去了。

我已经忍他很久了。这位“科长”，没有领导的名分，却爱摆领导的架子。有时候上班看一眼手机也会被他说教。一个材料要校对五六遍，让我们像小学生一样，一页一页地出声读着校对。

平时，让我跑腿、打印材料，甚至还要帮他代刷网课。有时候他还会把纸质版文件扔给我，让我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可是这个文件本来就有电子版，你说他是不是没事找事？

就是这样一位业务上糊涂的“领导”，在搞功绩方面却很精明。我们经常要写会议的发言稿，是要往市级、省里和内部刊物投稿的。正面的、典型的经验都是他来写，基层反映问题的、不讨人喜欢的全扔给我来写。

之前还冲出去说要去找主任请示，最后还不是像个没事人一样溜回办公室。我后来打听了，主任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就是虚张声势，主要是为了吓唬我。

放飞自我之后，我更加懒得看他脸色了，跑腿的事情更是能少做就少做。反正他距离升职成正式科长还有十万八千里，也没有权利开除我，我为什么要主动当受气包？

事后他还来找我“和谈”，说着说着还诉起苦来了，说自己家里出了事情、孩子上学也遇到一些问题，说自己情绪不稳定云云。

我当时就冷笑一声，回应道，“我这个人呢，精神状态不好，身体状态也不好，还要时不时地去医院看病呢。”就差没把“我有病，精神病，别来惹我”写脑门子上了。

为了永绝后患，我决定将发疯贯彻到底。

之后，他又煞有介事，试图支使我的时候，我猛地拉开抽屉，在里面“咣咣咣”地翻腾药，然后找出我的维生素片装作药片，一把扔到嘴里用水“咕嘟咕嘟”灌下去。他看得傻眼了，不敢再出声。

这种“药片”我常备了很多，有事没事就拿出来炫几片，在他面前把“疯批人设”立稳了。事实证明，哪怕当个疯子，也比当软柿子得好。

三、凯蒂 外企项目经理：疯了之后，我变成了老板的“老板”

我一直记得那个扎心的画面。

在台上讲得口干舌燥的我，转过身一看台下，同事们有玩手机的，有交头接耳聊天的，就是没有一个认真听讲的。

每周频繁地review（复盘汇报），讲的还都是大家熟悉的业务数据，听不进去也情有可原。但正是如此，才衬托出我的可悲——这些形式主义的review，可是我用命换来的。

作为核心项目的负责人，我对内要和所有部门同步信息，对外要和客户打交道，每天能收到几百封邮件，忙起来可能连着三个月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本职工作已经够磨人了，时不时还有繁重的任务从天而降。

“业绩不理想，老板就想把握最新动态，你用现成的材料弄一弄就好了。”每次看到他轻描淡写地布置任务时，我就觉得他一定是糊涂了：给总监、副总级别的人汇报，怎么可能每次都用现成的材料去糊弄！

再说了，作为业务标兵——公司全渠道上线一个新品，第一个月70%的Pipeline都由我贡献，敷衍了事也不是我的风格。

于是，我不得不每周都殚精竭虑地收集新的数据、材料，做汇报PPT，给已近癫狂的日程里，再添了一把火。

比如，这一次项目和review撞期，我熬了大夜才做好，结果无人在意，说不窝火都是违心话。

但没想到，更令人抓狂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我。

“凯蒂，高层希望持续地跟进项目动态，你之后每个项目都按照这个模式来吧。”主管这样告诉我。会议结束后，大家纷纷有说有笑地向门口走去，准备打车去部门聚餐地，欢庆刚刚送走的棘手项目。

只有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震惊在原地：这意味着，以后每个项目都要无休止地review，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瞬间，我两眼发黑，脑子里的恼意在沸腾，感觉这份工作一分钟也干不下去了。

我快步走出会议室的门追大家，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急促“嗒嗒嗒”的声音。冲到公司门口时，同事们正在成群结队地准备打车。我又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准备上车的主管，硬拉着他和我一起走路到吃饭的地方。

一路上，我撤下精致都市丽人的面具，疯狂输出：

“明明每天都会和相关部门更新进度消息，每周review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作为我的上司，你应该帮助解决问题，而不是给我制造问题……”

说到后面，我甚至开始破罐子破摔了，“你这样子跟搞死我有什么差别”“要不你开除我吧，或者换一个人来干，我真的觉得我撑不下去了”……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狰狞，不然平时对我指手画脚的leader不会那么安静，全程不敢打断我，只战战兢兢为我撑伞，中间路过电话亭，甚至还主动买水给我解渴。

那天之后，我不再忍气吞声，看见不公平的地方就直说，遇到不满意的事情也不藏着掖着。

主管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管理上的不足，开始更多倾听我的意见，甚至时不时会开玩笑说，我才是他的老板。

我还惊奇地发现，“疯了”之后不仅上司温柔了许多，工作效率也更高了。

比如，财务又拿着厚厚一沓发票准备麻烦我时，主管会出手帮我挡掉。

最重要的是，曾经深恶痛绝的review，也正式取消，成为了历史。

我意识到，发不发疯不重要，重要的是清晰、强烈地表达自己的诉求，明确自己底线，让大家在工作中更直接、更坦诚，也更高效地完成工作。

小结

鲁迅先生曾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这句话放在当今的职场，一样适用：摘掉痛苦面具，将自己从灭亡的情绪中拯救出来，并不丢人，比如立疯批人设的凯蒂，不再乖巧懂事之后，事业反而豁然开朗了。

如果能像雅雅、嘉佳一样，顺便整顿职场的歪风邪气，更算功德一件。

但正如文中所述，嘉佳身在体制内，而凯蒂是公司业务骨干，她们都有“发疯”的资本。没有理由和底气的疯狂，只会让人敬而远之，甚至陷入“发疯一时爽，事后火葬场”的局面。

因此，相比于“发疯”，好好沟通更适合大多数打工人。如果可以的话。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