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正解局

经常看日剧或者日本动漫的朋友，可能都发现了一个细节：

日本街道到处都是竖立的电线杆，电线“蜘蛛网”也是爬满了街道上空。

简直跟东南亚国家、印度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在大家心目中，日本人不管在家，还是在办公室，甚至是在工地上，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收拾得井井有条。

可是，日本人的电线杆，为什么就这么乱呢？

日本电线杆多，可到底有多少根电线杆？

这个问题哪怕问日本人也很难回答上来。

据东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和日本社会经济学家松原隆一郎，两个人写的《无电柱革命》，日本约有3552万根电线杆。

这个数字放眼全球也是毫无疑问的“电线杆大国”。

电线杆，当然是为了传输电力。

一般来说，在城市里，为了电力传输一种就是常见的电线杆传输，另一种则是把电缆埋入地下传输，也就是“电缆地下化”。

目前国际上主流做法是“电缆地下化”。

像世界上比较出名其他大都市，伦敦、巴黎、香港的电缆地下化已经达到了100%。

发展中国家的印尼首都雅加达，电缆地下率也达到了35%。

北京首都核心区主次干道电缆化率已达99.43%，电线杆几乎成为历史。

而在日本，电线杆却是名副其实的“主流”。

就连日本最繁荣的两个大都市，电缆地下率也少得可怜。

东京都23区只有8%，大阪市只有6%而已！

就在各国都在研究将电线杆拔除，将电缆埋入地下的时候，日本却还在每年新增7万根电线杆。

日本人为什么就这么喜欢栽“电线杆”呢？

要改造，就要大兴基建。

首先算算账。

先简单评估一下电线杆和电缆这2种电力传输方式的成本。

拿电线杆来说，目前街道上最常见的混凝土电线杆一根大约在7万-8万日元，再加上设置费用，移动费用等相加，搭设一根电线杆的总体费用大概在30万日元左右。

而电缆地下化，目前国际上也有2种施工方式。

一种是日本韩国都在用的电线共同沟，另一种则是伦敦、巴黎、纽约都在使用的直接铺设。

两种施工方法在费用上有着非常大的差距。

日本经产省发布的调查结果显示：

日本电缆地下化每修1km所需费用是3亿5000万日元。

而英国是6000万日元/km，法国1600万日元/km。

最便宜的印度尼西亚只有1075万日元/km。

单从费用角度来看，一个是3.5亿，一个是30万日元。

电缆地下化确实比栽根电线杆要贵不少。

那这个钱谁出呢？

一般来说是由当地的电力公司、国家、当地政府共担。

但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数据，2022年日本政府债务率高达261%。

所以，日本国土交通省的也承认，因为财政吃紧，费用太高是日本电缆地下化停滞不前的最关键原因。

其次，哪怕将钱的问题解决了，想要动土开工也没那么容易。

日本是一个非常讲究“手续正确”的国家，想要挖一条线路埋设电缆。

需要电力公司、通信公司、土地所有者、周边的居民、商户都同意才可以开工。

而他们聚在一起，往往就因为费用分摊问题，道路施工影响生意，变电器摆放位置等原因不欢而散。

有调查显示，想要完成一段400米的电缆地下化工程，需要的时间长达7年。

单纯设计、跑手续就要花费2年的时间！

如果在国内，铺设一段400米的电缆要干7年的话，估计早就被人骂得找不着北了。

而在日本这非常正常。

有人曾推算，如果将日本全国的电力全部转为地下化的话。

按这个速度，将需要几万年的时间！

恐怕真等到那一天，日本这个国家也早就因为老龄化不复存在了。

有人会疑问，为何日本政府的效率如此之低？

很大的一个原因在于很多路段，找不到人来协商！

英国《金融时报》曾做过报道，人口老龄化危机下的日本，已经有1/5的土地沦为无法使用的“无主之地”。

有太多的公共建设，因为有这样的“无主之地”而被迫止步。

曾经有一条通往东京都的主干道，因为一块私人草地而不能施工。

但凡是土地所有者找个出色的律师，只要跟国土交通省商量，都能获得一大笔拆迁补偿款。

但政府左等右等，还是没人找上门。

无奈之下，政府只能主动去寻找这块地的主人。

经过一番查找，发现这块土地上次的登记时间在1904年。

土地的主人早已过世，她的继承人也已经移居海外。

在发出了200多封信函和多次走访之后，仍然没有回音，政府只能提起申请，等待法院判决。

等到道路施工正式开始推进时，时间已经过去了3年。

据日本民间研究会推算，到2040年为止，像这样找不到主人的土地将达到720万公顷！

约等于去除掉离岛后的北海道面积，甚至超过了丹麦的整个国土面积。

诸如此类的事件还有很多。

日本岩手县计划修建一条公路，前提是联系到一位上世纪50年代就移居巴西的土地继承人，后来在巴西多方寻找未果，最终只能放弃改道。

有人会想，政府大兴土木，强制征用了土地不就完了，为啥还要花费人力物力去寻找？

原来日本政府早就吃过亏，当年兴建日本成田机场，需要征收670公顷的私有土地。

在项目规划前，政府并没有就补偿和当地居民谈好价格。

等到机场计划公布后，当地的农民非常愤怒，开始游行示威，抗议政府私自征收土地。

根据当年的法律，政府因为公共利益是可以征收私人土地的。

法律上合法，但情绪上农民却不接受。

于是他们拿起锄头就走向了正在施工的工地，与维持秩序的警察发生了武力冲突。

最终造成了3名警察死亡、150多人受伤的惨剧。

1995年，时任日本首相村山富市亲自向当地民众道歉，对当年强拆事件表示惭愧和内疚。

并且废除了《土地征用法》，也就是说，无论什么原因，政府也无权征收哪怕1cm的私人土地。

正式承认了土地私有，不受侵犯。

时至今日，成田机场仍然有钉子户没有搬走，不管政府给多少钱，他们也不为所动。

当钱也到位，各方也同意开挖之后。

施工难度又摆在眼前。

据日本民间机构统计，日本东京都内的道路大部分都非常狭窄。

有94%的宽度甚至不足2.5米。

更有街道两人并排走都有些狭窄，这样的道路条件也不方便大型施工设备的进入。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日本民众并不觉得电线杆有什么不妥。

在二战结束后的经济复兴中，被美国轰炸后几乎是在废墟上重建的东京，正是一根根成本低廉的电线杆的竖起，让日本经济有了起色。

在国外人眼中，为了城市更加美观，多花点钱也要将电线杆都搬到地下去。

但是在日本人心中，为了城市美观就要从纳税人自己腰包里掏钱，实在是划不来。

尤其是对于电力公司来说，与其花大价钱挖地埋设电缆，还是立根电线杆又便宜，又方便。

像此次福岛核事故中的主角东京电力来说，2011年福岛核危机爆发时，当时的财报显示用于广告方面的支出高达866亿日元，是当时日本丰田汽车的2倍之多。

在日本电视、广播、新闻、杂志界，东京电力是毫无疑问的“VIP中的VIP”，掌握着充足的舆论话语权。

所以无论是当年核事故爆发还是今天的核污水排海，日本媒体对于东电的批评几乎没有。

掌握舆论话语权的东电，对于电缆地下化的知识普及自然提不起兴趣。

以至于很多人连电缆地下化是什么都不知道。

看到日本推行电缆地下化这么费劲，有人会疑问到底有没有必要拔除这些电线杆。

实际上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日本是一个多地震台风的国家。

地震爆发时，倒塌的电线杆就变成“杀人的凶器”，尤其是那些重达500kg的变压器，从10米以上的电线杆倒塌下来，砸毁汽车，砸伤行人那是轻而易举。

裸露的电线还有引发触电的风险。

倒塌的电线杆，对于灾后救援来说也困难重重，没有大型机器，根本无法将这些电线杆挪动。

后续的救援车辆就无法快速开展救援。

不仅仅是地震台风，像雷击、着火、洪涝等灾害，电缆地下化也有非常重要的保护作用。

今年9月初的13号台风登陆日本，就造成了日本东京千叶等地区多达8000多户的停电。

而100%电缆地下化的中国香港遭遇1884年有记录以来最大的暴雨，也并没有发生如此大面积的停电。

此外电缆地下化另外一个好处，就是增大了道路的实际使用宽度。

像日本有很多街道，经常走着走着就被正中间的一根电线杆拦住了去路。

像推婴儿车的妇女，或者坐轮椅的老人想要出行，那是非常不便的。

还经常会发生有人开车撞倒电线杆的案件。

像每年搞的一些祭祀仪式，狭窄的道路挤满了人，有些祭典人们还互相推挤，电线杆被挤倒砸伤人的事也不是什么新闻。

将电线杆移除，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为了城市的美观。

纵横交叉城市道路的架空电缆，成千上万成圈成捆地悬挂在树上或电线杆旁，有些甚至杂乱纠缠，形成了令人生厌的“黑色污染”，特别影响都市的美感。

更可怕的是，这些电线杆如一把把达摩克利斯剑，时刻威胁到人们的生命安全，甚至有些地方的电线杆为小偷登门入室提供了方便。

想要推进电缆地下化并不容易。

毕竟，在日本，程序正确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