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Tech星球 林京 王琳

本着“我可以买贵的，但不能买贵了”的原则，这届年轻人正在所有消费领域扫货，这一次他们把目标瞄准了薅老年福利的羊毛。

年轻人报名参加老年夕阳红旅行团，8天新疆游的价格只要4000多元，而日常面向年轻人的旅行团动辄上万元；年轻人打卡以老年顾客为主的社区食堂，两荤一素不过20元，还不用吃预制菜；年轻人涌入老年大学上兴趣班，一学期课程可能比市面上培训机构一节课还要便宜。

曾经追求体验、追逐潮流、追捧品牌的年轻人，现在成为了“极致性价比”的代名词。在选择极为丰富的年代，年轻人消费遵循一个信条：实惠。

然而，当旅游的疲惫感远远超过了性价比带来的喜悦，当社区食堂的清淡无味无法取代火锅烧烤带来的味蕾刺激，当提升技能的需求和老年大学侧重兴趣挖掘的课程并不匹配时，年轻人还会继续买单吗？

极致性价比，年轻人涌入老年大学、夕阳红旅行团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中老年人的消费偏好，极致性价比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今年9月，王倩报名了北京一所老年大学的油画和瑜伽课程，价格分别为600元/15次和450元/15次，一节课仅需30元～40元，一学期课程都超不过外面很多培训机构一节课的费用。

不过，这并不是最便宜的。在王倩向Tech星球提供的上述老年大学课程和相关费用中，最便宜的工笔人物课只需要260元/15次，最贵的形体模特课也不过1300元/15次。而市面上，形体模特课动辄5000元。

王倩所报的老年大学油画班有18位学员，00后的她，年纪最小，班长是一位60多岁的退休老人。已经上过7周课的王倩，感觉整个课堂就像一个大家庭，老人们会带着自己煮的茶叶蛋、烘培的面包，或者各种水果零食过来分给大家。

在老年大学，油画课更偏向于兴趣教学，而非技法，也不会制定各种考核标准。王倩说，过往无论是中学时期的美术联考，还是大学时期的专业绩点，亦或是工作需求，画画总不免背负一定压力，在这里她可以纯粹地享受画画。而且，作为油画课唯一的年轻人，又有绘画基础，王倩经常会帮助老年人改画，到现在，每周老人们都开始排队等着王倩改画。

她在这里得到了极大的情绪满足，每周自己的作品都会被老师拿来夸赞。“油画课排在周一，很多打工人的周一通常是痛苦且焦虑的，而我的周一是非常快乐的”，王倩说。

像王倩这样在“蹭老式消费”中找到乐趣的年轻人不在少数。路远曾经用700元的价格在北戴河畅玩了7天，关键还包吃、包住、包来回的车票，省钱的秘诀是参加夕阳红老年旅游团。

路远的另一次经历是从成都去九寨沟，“3天只花了500元，也是包吃包住包车票”，这些团一般都是超大团，20人起步，比如去北戴河那次是50多人加起来3000多岁了，“老年人不适宜长途旅行，因此一般会选择居住地附近的旅游景点，大巴去大巴回”，路远总结道。

这一路上他给叔叔阿姨们拍照，拿行李，一个旅程下来，不少人要给他介绍工作和女朋友。

在吃饭消费上，年轻人也正与中老年群体产生交集。在上海、北京、杭州等城市，越来越多年轻人，开始涌入社区老年食堂。

Tech星球实地探访了上海一家老年食堂，食堂菜品以本帮菜为主，东坡肉一份9块，9块的红烧大排、酱鸭腿7.5元一只、5元一份的芹菜炒肉、4元一份的炖豆腐，两素一荤基本在20元以下。

在老年食堂里，年轻人不仅能以远低于动辄30元起步的外卖价格，收获一份丰盛的午餐，还可以逃离各式预制菜。

体验打折：作息差别大、抢不到早餐、课程进度慢

去老年社区食堂吃饭、参加夕阳红旅行团旅行……年轻人晒出的“养老式”生活，近期不断在网络上走红，又被网友称为“蹭老式”消费。但当年轻人收获了极具性价比价格等快乐之后，在这些以中老年群体为主的消费场景中，也经历着让他们烦恼的体验和服务。

比如，如果你不是社牛，混入夕阳红旅行团将是另一番境地。

老年人的作息和年轻人存在很大差别，他们习惯早睡早起，并且体力惊人。一位参加过夕阳红旅行团的年轻人向Tech星球吐槽道，他们当时要求早上7点半集合，他7点10分下去吃早餐，发现几乎所剩无几。到车上一看，恍然大悟：叔叔阿姨们都是一人拿好几个鸡蛋。第二天，他提前买了一个馕当做早饭。

“叔叔阿姨们想去鸽子山看日出，早上三点要起床，但实际鸽子山登顶快的话都用不了10分钟，酒店离鸽子山也不到20公里，一整天下来及其疲惫。”路远吐槽道。

如果你和老年人分到一个房间，那将彻底感受到老年人的热情。“只要回房间就要不停讲话，都12点了，有时候我说了我要休息了，他们还会继续。”

除了老年旅行团、老年社区食堂，养老院也成了年轻人解锁“蹭老式”消费的新场景。

98年的小月今年从大厂裸辞之后，在河南许昌的一家养老院体验了一个月生活。最开始她打算以义工身份，通过劳动换取食宿，不过由于已经有专业护工团队，最终养老院负责人同意她以半义工身份住进来。一个月时间，共计花费了不到1000元。

跟小月想象中不一样的是，很多老人都是“十八般武艺”齐全，日常她会陪伴老人打电竞游戏、打麻将等，也学会了国画、打太极等新技能。

不过，在养老院生活也有很多不方便地方。比如通常晚上8点～9点已经熄灯睡觉，早晨7点开始吃做饭，对于习惯了996工作制、熬夜加班的小月来说，经常会错过早饭时间，而且由于担心老人自己在房间摔倒，都是去养老院里的公共洗浴中心洗澡，因此小月也必须把洗漱时间早早安排好。

同样，极致性价比的老年大学培训班，可能也无法满足那些想要获得一项专业技能的年轻人需求。

以油画课程为例，王倩说，课程需要兼顾不同年龄、不同绘画基础老人的需求，因此教学进度会比较慢，油画课老师会根据每个老年人特长帮助他们绘画，核心是鼓励老年人敢画、画的开心，比如最近在画的“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如果老年人对人像不感兴趣，他们也可以去画风景。因此，如果年轻人想在这里学到一些特别专业深入的绘画知识或者技法，是不太现实的。

此外，老年大学的上课时间是周一到周五，除非是自由职业者，否则很难在这个时间段来上课。老年大学课程设置可供年轻人选择的也并不多，王倩介绍，比如舞蹈编排、形体训练、音乐选择等，都是更偏向老年人喜好，她所在的老年大学，年轻人报名最多的是午休时间段的是瑜伽课。

薅羊毛还是尝鲜打卡，“蹭老式”消费能火多久？

近两年，从剩菜盲盒、临期食品，到热衷逛折扣店，年轻人“薅羊毛”方式不断翻新。只不过，眼下流行的“蹭老式”消费，大家更多的顾虑是，会不会挤兑到老年人福利资源，以及是否真能“薅到羊毛”？

王倩对此感触颇深。从老年大学上完油画课后，她分享的一条体验笔记，迅速在网上走红，源源不断有年轻人前来咨询，让她有些慌张。王倩赶紧在笔记末尾新加了一句话，“理性咨询，不要盲目跟风，尽量按时上课学习。”王倩说，不希望年轻人只是来尝鲜打卡，而是真的有合适时间、也有合适的课程学习，避免挤兑到老年人福利资源。

并且，目前只有少部分老年大学没有设置年龄下限，或者是在报名或者入学人员不足时，才会将剩余名额向年轻人开放。例如，有年轻人就在社交平台表示，去线下咨询老年大学上课时，被告知目前已经是优先45岁以上，无法满足年龄需求的年轻人只能补位等空缺名额。

一位老年大学招生工作人员向Tech星球表示，虽然不断有年轻人加入，但整体占比较少，因为是周一到周五时间上课，且在师资水平上，可以保证是专业院校毕业的教师，但与外面培训班里宣传的名师能帮助年轻人提升技能不同，老年大学的课程以发掘兴趣为主，目前更多吸引到宝妈、自由职业者等新的群体加入。

而去养老院也很难让年轻人真正“薅到羊毛”。杨阳会定期去养老院居住，陪伴奶奶，在她看来，年轻人如果仅是为了省钱“蹭”住养老院并不现实，因为作息时间、每日通勤距离等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并且，真正高性价比的养老院通常是“一床位难求”，很多私立的养老院机构价格并不便宜，以她所居住的哈尔滨的一所养老院为例，单间一个月费用为4000元。

一位许昌的养老院负责人介绍，目前年轻人入住养老院价格为1800元/月，最近有50多位年轻人前来咨询，主要以95后居多，也会有00后，大家的目的并不相同，95后入住养老院是希望换一种生活方式，而00后更多地是出于好奇，来体验养老生活。

因此，整体来看，目前确实有少部分年轻人可以实现低价吃一顿饭、玩一趟旅游，但是很多“蹭老式”消费很难覆盖到更大范围的年轻人群体。

（备注：文中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