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氨基观察 武月
9283亿美元。
这是全球市值top15药企,今年上半年的总负债。平均负债率63%,最高92%,单纯看负债率的情况,跨国大药企似乎也在房企化。
大药企一直在为自己的未来增加筹码,将巨额资产负债表和现金流中的一小部分用于购买产品,以弥补专利悬崖到来时的损失。它们成长得越多,需要获得的成长就越多。
因此,医药行业的发展也如同房地产行业,离不开杠杆和周期。换句话说,加杠杆也是药企必备的一门技术活。
而过去几年,房地产行业的故事让我们再次知道了,没有大而不倒这件事。全球仿制药龙头Teva制药的并购暴雷,本质也是如此。
这些头部大药企是全球医药行业的核心资产,由于它们的某些“优势”,会让高负债背后的风险变得相对隐秘。
以前美元、欧元近乎零利率甚至负利率,如今美联储刚刚宣布利率维持在5.25%-5.50%不变。在这种外部环境下,如此高的债务对于再大的企业来说,都是减分项。
因为,借来的钱都是要还的。
01 平均负债率63%
如果说之前药企与房地产企业有什么共同点,那可能是它们都一个“三高”的商业模式,前者是高投入高风险高收益,后者则是高负债高杠杆高周转。
现在它们又多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高负债。
截至2023年中报,全球市值top15药企的负债率中位数为62.92%,负债率最高的是安进的92.49%,最低的是再生元制药的21.66%。
负债科目较多,但翻看这些大药厂的财报,不难发现一点:负债的主要构成,是借款。
例如,最新财报显示,默沙东短期借款、长期借款之和达到347亿美元,占其总负债比例为53%;百时美施贵宝短期借款、长期借款之和为375亿美元,占其总负债比例为60%;吉利徳短期借款、长期借款之和为3亿美元,占其总负债比例为61%;安进这一比例则达到了73%。
很显然,部分药企的高负债率并不危险,但部分药企属于拥有实打实的债务。大药厂之所以“负债累累”,是药企发展模式决定的。
以安进为例。结束与强生旷日持久的EPO专利之战后,安进一手深耕自身创新研发,一手大力并购创新药项目,21世纪以来通过20多次的收购,培育出依那西普、地诺单抗等超百亿美元销售峰值的畅销药。
2018年以前,其负债率稳定在60%左右,2018年上升至81%,2022年再次上升至94%,者与其大手笔收购不无关系。比如2019年,安进以134亿美元现金的价格收购了用于治疗银屑病的新药Otezla,同年27亿美元收购百济神州20%的股权;2022年则与Horizon达成收购协议,以278亿美元现金收购Horizon。
这也刷新了安进的历史收购记录。当时强生、赛诺菲也有意收购Horizon,但最后安进价高者得。安进之所以对Horizon志在必得,其中很大一个原因是其面对专利悬崖的压力。在2030年之前,安进旗下多款创新药专利即将到期,届时安进将面临收入严重下降的可能。比如安进的依那西普,作为全球首款全人源的肿瘤坏死因子(TNF)拮抗剂,已获FDA批准6项适应症,其销售额曾稳定在40亿美元左右,不过其专利将于2029年到期。
安进不得不通过收购,来弥补因重磅产品专利悬崖即将产生的收入降低,以及美国《通胀削减法案》价格谈判的潜在风险。
相比之下,更依靠内生增长的药企,负债基本较低,如福泰制药、再生元等。以再生元为例,作为创新药企中的佼佼者,其专注自研破局。依靠超强的研发能力,再生元通过自研成功搞定了关键的研发平台,从而实现了企业的飞跃式发展。
2023年之前,很少有再生元对外并购的消息。与它同为创新药企阵营出身的吉利德,则恰恰相反,虽然吉利德成立至今不过35年的时间,但其却是全球医药企业中最善于投资并购的药企之一。110亿美元收购Pharmasset,119亿美元收购Kite Pharma,210亿美元收购Immunomedics。
体现在负债率上,再生元的负债率逐年下降,由2010年的51%降至如今的22%;吉利徳的负债率则由47%上升至66%。
可以说,买买买在增厚药企管线的同时,也让药企的负债率居高不下。
02 杠杠双刃剑
众所周知,跨国大药企的发展史,基本就是一部部并购史。
自研很重要,但创新药研发成功一直是小概率事件,所以扩充管线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还是并购。尤其是在前几年全球大放水的背景下,药企更是加速买买买。
不少大药企的负债率也正是在大放水期间,负债率达到巅峰。比如礼来2018年负债率开始上抬,2019年达到历史最高的93%。
艾伯维也是如此,2018年、2019年负债率均超100%。当然,在此期间,艾伯维以641亿美元收购了医美巨头艾尔建。事实上,2019年以来全球医药界巨额并购案不断。
氪金一时爽,一直氪金一直爽。但背后的风险或许也在悄然积聚。因为债务这东西看着可怕,不过只要业绩持续增长、并购不暴雷、流动性不出现问题,就相安无事。一旦增长变缓或是遭遇其他变故,各种问题就会接踵而至。
在这方面,全球仿制药龙头Teva制药最有发言权。
过去数十年,Teva制药通过买买买策略,一举买成全球最大仿制药企业。2016年,Teva制药甚至以超400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仿制药巨头Actavis Generics。超400亿美元收购款中,约334亿美元为现金支付,剩下的以1.003亿股Teva股份对价支付。
为此,Teva制药也背负了巨额债务。2016年其负债总额高达578亿美元。
悲剧的是,在背负巨额债务的情况下,Teva制药业务出现了重大“变故”。
一方面,由于FDA加速仿制药审核,导致仿制药市场竞争加剧,市场环境日渐恶化;另一方面,公司核心产品Copaxone因为专利到期,仿制药入场后收入断下式下滑。
在双重暴击下,Teva制药的业绩表现一落千丈。2017年,Teva制药营收高达223.85亿美元,2020年公司营收下滑至166.69亿美元。
相比营收,Teva制药的利润表现更加惨淡。2017年,公司净亏损额达174.84亿美元。巨额亏损的“锅”,要让Teva制药激进的并购策略来背。
仿制药市场恶化,业务前景大跳水,Teva制药高价并购的资产的价值,自然需要重估。2017年,Teva制药计提了171亿美元的商誉减值。加上并购的无形资产减值,2017年公司减值及拨备金额高达221亿美元。
当年,公司毛利润仅有108亿美元。这种情况下,盈利已经成了“奢望”。受商誉减值影响,公司当年亏损额高达164亿美元。
近几年来,高额减值一直伴随Teva制药左右,这也导致,除了2021年,公司一直没能“盈利”。
对于Teva制药来说,资产可以减值,但巨额债务却不能不还。2016年“巅峰时期”负债总额达578亿美金,光利息支出就超过10亿美金。
近年来,虽然梯瓦制药负债总额有所减少,但距离“解脱”依然很遥远。截至2023年中,公司负债总额依然高达353亿美元。
这也导致,2015年高点之后,全球仿制药龙头在资本市场,俨然成了一台“绞肉机”。截至11月7日,Teva制药股价较2015年高点跌幅超80%,市值蒸发超600亿美元。
由于大药企的某些“优势”,会让高负债背后的风险变得相对隐秘。因为并购是行业常态,大药企每年的收购规模也很可观。
但今时不同往日。以前美元、欧元近乎零利率甚至负利率,如今美联储刚刚宣布利率维持在5.25%-5.50%不变。在这种外部环境下,如此高的债务对于再大的企业来说,都是减分项。
因为,借来的钱都是要还的。
如果以货币资金/流动负债这一指标,来看大药企的短期偿债能力,会发现情况并不是太妙。
除了安进、福泰制药的现金流动负债比率大于1,其他药企均小于1。
03 加杠杆的技术
高资产负债率的结果是增大流动性风险,需要融资极其便利,以便公司缺钱时可以及时融资。
在市场流动性充裕的时候,所有人不会考虑杠杆背后的风险。就像前首富说过的,清华北大不如胆子大。
过去几年,发生在房地产领域的故事,大家都不陌生。
几乎所有房企都在疯狂加杠杆,用借来的钱去拿地、施工开发,开发之后基本不愁卖,房价也在上涨。这样一来,高杠杆也不存在风险。
房地产行业,说到底绕不开两个东西,杠杆和周期。
比如曾经的黑马融创,其崛起不仅是因为搞对了周期,更重要的是,放了足够高的杠杆。
但是,随着房地产行业遇冷,叠加疫情,让高杠杆的融创压力山大,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不得不进行大规模的债务重组。
财务状况恶化、政策因素限制、债务结构不合理等都是融创中国危机的原因。本质则是,这种高杠杆模式下的非理性繁荣,注定难以为继。
关于去杠杆这事,孙宏斌早就说过,去不去杠杆,还要看企业的情况。如果你的素质好、资产质量好、操作能力强,那你是可以加杠杆的。如果你的资产质量差、运作能力差,你的杠杆越多死得越快。
只可惜,他也没逃过杠杆的反噬。说白了,从来没有大而不倒。
医药行业的发展也离不开杠杆和周期。
单纯看负债率的变化,跨国大药企似乎也在房企化。它们一直在为自己的未来增加筹码,将巨额资产负债表和现金流中的一小部分用于购买产品,以弥补专利悬崖到来时的损失。它们成长得越多,需要获得的成长就越多。
那么,医药行业会是大而不能倒的例外吗?
答案或许是否定的。Teva制药过去几年的经历不正是最好的说明。
当然,对于药企而言,由于创新、风险等因素的存在,并不是负债率越低越好。
事实上,在2017年以前,跨国大药企一直保持着适度的负债率。毕竟,内外延双轮驱动才是世界级药企的标准动作,而不是自己闭门造车。
在这一背景下,加杠杆也是药企必备的一门技术活。
而现在,药企的规模更大、利润更高,资产负债表上的现金也比以往充沛。随着规模的扩大,大药企需要继续收购以保持目前的规模或增长。这也让这种高杠杆背后的隐秘风险积聚。
就像亚当斯的那句名言:可能出错的事情和完全不可能出错的事情之间的主要判别在于,一旦完全不可能出错的事情最终出错了,这个错误往往无法挽回或者根本无法补救。
兹事体大,不可不察。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