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腕儿

最近一段时间，多家短剧公司正在对投流手岗位裁员，不少公司的裁撤规模在20%-30%左右。

「上个月亏钱的，都开了。」某公司投流部门负责人邓咏（化名）告诉新腕儿。

大家认知中的短剧，一直都和「暴富」画等号。你可能不会想到，在短剧产业中举足轻重的岗位——投流手，会在行业变幻之际，率先沦为「弃子」。

裁员行动并不意外。

其实，从今年8月份开始，某公司的裁员行动就逐步开始了。与三个月多前相比，这场裁员优化行动更加暴力，没有赔偿，没有承诺的奖金，与之相伴的是，还在职投流手们心态上的崩溃。

赶在年关将至，从天而降的裁员行动打乱了大家的脚步。

这场裁员行动引发了更多的思考。

投流是一部短剧成败中至关重要的环节，此番公司对于亏损的投流手直接裁撤的暴力手段，足以看出行业的耐心在急剧减少。

赶在寒冬之际，短剧行业的价值底色，在这次投流手优化中，正呈现出与外界认知略显出入的样子。

老板没有耐心了

硝烟过后，只有幸存者才能开口。

这两天，短剧行业的闸刀，突然转向了投流手。

对，就是那个曾被疯抢的香饽饽岗位。

「我们今天开了10来个投手，快开完了。」邓咏说。

眼前的一幕，着实让人措手不及。

对短剧投手的商业印象还停留在半个月前，当时有短剧制片人跟新腕儿交流中感叹，他们拍的剧质量都差不多，但很好奇观看量就是零。

他很想不通这点。

后来他意识到，是投流的问题。

在招聘投手的过程中发现，这个岗位的价格非常高，「5万起步，太贵了」。

对方当时放弃了投流手人员招聘的想法。

在当时，投流手还是优质规模性公司的标配。而一家公司的投流团队规模，是衡量这家公司在行业内江湖地位的重要标准。

前后没多久，曾被疯抢的投流手，正被裁员优化。

变天了。

据邓咏表示，他们公司的投流手有20%-30%被裁员了。

「上个月亏钱的都开除，老板没有耐心了。」

据悉，目前广州、杭州、上海的短剧公司都在裁员，即便裁撤，后续招聘投流手的价格也很便宜。

这与前段时间的投流手疯抢，呈现出两种画风。

这些被裁员的投流手也没有任何赔偿。

公司对投流手的耐心底线亮红灯，还体现在其他地方。

其中一项处理手段是，严抓业绩和考勤。

新腕儿收到某家公司的考勤提示：

本月开始，周六上班周六20点下班，其他时间全部21点下班。12月不能调休，1月可以调休，12月的周六加班。

无特殊情况不能请假，全部不批。今天开始，所有无故迟到全部不批。

邓咏所在的公司要求全员硬性加班，所谓的调休「都没法调的，因为不给批」。

在互联网界流传一句话：一家公司的衰落，从抓考勤开始。

此番新考勤制度的出台，某种程度上意味着，该公司的商业运转正出现着棘手的问题。

作为短剧行业头部企业，这家不方便透漏名字的公司，其一系列举措对行业现状极具参考加持。

新腕儿获悉，短剧行业头部公司近两个月充值消耗均腰斩，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导致长工们的日子也很难过。

裁员是轻的，其实很多公司都已经撤离了短剧行业。

ROI驱动的魔鬼

ROI，是短剧运营质量最直接的指标，它指一笔资金投入到流量平台后，最终能产生多少收益。

而操作这笔钱投放的角色，就是投流手，也叫信息优化师。

与裁员、严抓考勤同时到来的，还有苛刻的业绩。

当然，在是否苛刻的问题上，需要公众来判断。

新腕儿与多位投流手交流发现，公司对投流手的ROI要求增加了。

这里要说到，投流手这个岗位的薪资本身就是按「底薪+提成」计算的。

底薪是预先谈好的，一般是7k-8k，而ROI就是薪资弹性的关键了。

「现在卡ROI。」邓咏说。

某投手表示，「某家头部公司的投放提成很低。」

也就是说，头部企业对于投手的投流ROI要求在上升，但投放的提成在下降。

「7、8k底薪，（ROI）120以上才算。」

这里的ROI120如何理解？

在短剧投放强调投入产出比，一般会前期投入一笔资金，如果这笔资金在流量平台的投入产出比能达到一定比例，公司就会继续投资。

每家公司的ROI底线也各不相同。

能达到120%-150%，算很高了，很少有公司和投流手可以做到。

「投手达到目标后会有额外提成，但某些头部公司会把这些提成扣出来，随后作为季度奖金发放。」

这种操作可以防止优秀的投流手离职，「如果离职或者被辞退，直接不给了。」

一家公司用KPI对团队业绩形成约束管理，本身也没有错。

但这件事情的苛刻之处在于，过高的ROI标准线，对于投流手这个讲究概率论的岗位来讲，多数人做不到的。

相对于之前，公司对投流手少了几分耐心，也反映出短剧公司的战略思路，发生着变化。

盈利，不再是那个唯一。

幸存的蝼蚁

现在的短剧行业，流动性最大的岗位恐怕是投流手和内容从业者了。

我们先了解下投流手这个岗位，以便我们来理解短剧头部企业大手笔优化投流手事件的性质所在。

投流手是个下限很低，上限很高，且日不落的工作。

在与靳东「化名」交流时，谈及投流手入行需要具备哪些素质时：

「不需要素质。」

这是个略显粗糙的回答。

我们带着问题又问了邓咏。

对方重复了一遍问题，顿了顿，尽量梳理出对投流手的素质要求，「从我个人角度来讲，投放行业的进入门槛其实挺低的，只需要熟悉基础的搭户等一系列流程，不需要其他数据能力。」

邓咏之前在一家头部短剧公司工作，行业巅峰时期，他在风口赚了不少钱，后来带着几个人出来单干了。

投流手岗位没有太多的门槛，刚入行的人很容易完成0到1的阶段。

这个阶段的内容包括剪辑、上计划和跑量。

剪辑就是剪辑片段素材，这些素材要嵌入到广告投放平台，一系列密集操作后，就可以上计划，然后跑量。

「一个剧正常可以跑量两天，期间根据ROI水平判断这部剧是否可以继续投放。」靳东说。

在这期间，投流手需要从早到晚的盯着平台数据变化。

每天的凌晨十二点、早上五点、午高峰和晚高峰是重点时间段，投流手需要及时关注数据走势。

如果数据正常，就可以晚上按时休息，如果数据起伏比较大，那投流手一晚上就不能睡了。

「从你入行开始，这就是个日不落的工作。」靳东说。

做投流多年，靳东早已习惯这种工作节奏。

「我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看计划和回收消耗情况，需要十几二十分钟。如果数据没问题就继续睡，八点再起床。晚上下班后也会看，如果8点钟起量了，那就要盯一夜数据了。」

没有太多门槛，但对体力是一项要求。即便如此，ROI的及格，仍是一门玄学。

公司会在某个平台开个账户，在里面存入一笔钱，再给每个组下的投流手分配一部分资金。

例如预先在账户存入100万，每个投流手分到一部分资金后，就可以在平台投放。

每家公司的ROI标准不同。

如果一家公司以赚钱为目的，那么他们的ROI底线多数设定在1.1-1.2，但如果ROI未达到标准，计划可以随时中止。

这个环节考验投流手的能力和运气。

能力的提升，靳东表示，就是多看，刷各个平台就会慢慢清楚受众的喜好、审美品质等。

其他的就剩运气了。

毕竟平台的算法，并非常人可以摸索到的。

当然，也有了解平台算法的投手，但那只是少数人。

在这种职业要求下，其实多数投流手可能不一定是现在，他们之前的工作标准就很难稳定达到，为什么到现在才遭遇到职业危机？

其实，个体的命运，是产业变化造就的。

分水岭发生在8月15日。

新腕儿在先前的文章《微信短剧小程序广告激励政策生效：100块充值送6块广告金》中阐释过微信小程序政策，从8月15日开始，微信平台对微短剧类目开发者的交易中，收取技术服务费20%，小程序开发者获得80%的交易流水。

后来在10月24日通知，对于符合微短剧小程序的广告投放开发者，额外赠送广告金。

8月份的微信扣点事件，对行业造成很大冲击。

「在微信扣点前，大家都赚钱了。自打扣点后，虽然投放规模水平还在上升，利润却在下降。」邓咏说。

在上述我们提到一个现象。不少短剧公司并非以盈利为目的，ROI底线在0.9，也会继续投入。

这种ROI思路意味着，有部分短剧企业并不以赚钱为目的，ROI更多是为流水服务。

这种打法很强调公司的资金储备。头部企业放弃利润，以流水和规模为目的，必然需要从内部成本做功课。

反观投流手是一份强依赖数据的工作。公司可以通过投流情况梳理总结出一套成熟的投流方法论，在方法论基础上，只需要找到对应可以执行的人即可。

这种情况下，公司自然不会给不赚钱的投流手太多时间。

短剧生意像一轮公司与算法平台的赌局。没有一家公司敢保证他们的ROI能稳定保持在盈利水位线上，但赌局还在继续。

当盈利不在成为战略任务，赌局变得更加刺激。

自家公司手上的牌不见得有多好，就赌对手的牌更烂，看对方敢不敢继续Raise。

资本家赌博需要筹码，输了要付出代价，而那些年轻的投流手，就成了那个代价。

「短剧信息流优化师是所有行业中最难、最辛苦的岗位，他们即便离开，也可以顺利在其他行业找到信息优化师的工作。」靳东说。

离开短剧行业的投流手们，作为经历过短剧风口的人，最终会想明白，重要的不是风口，而是成为那只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