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毒眸
今年一整年,影视作品里的东亚人都在“发疯”。就连刚刚结束的GQ盛典都把主题定为发疯,可见这股“疯”潮已成趋势。
无论是年初的《黑暗荣耀》,文东恩用自己的人生作赌注,全歼霸凌团;还是《怒呛人生》中两个在美亚裔,从路怒升级最终毁了对方的人生;或是引发近期热议的《涉过愤怒的海》,“他不爱他女儿,他只是愤怒”;他们似乎都被一种强烈的情绪驱动,那就是愤怒,而下一步行动,就是发疯。
有悖于“喜怒不形于色”的刻板印象,这些爆火的影视作品,都不约而同地展现了东亚人的崩溃、愤怒和疯狂。而发疯,或许是长久的压抑、克制后必然会走向的一个阶段。
影视作品中“发疯”的情绪价值拉满之后,最终会走向何处?
发疯文学,压抑的 2.0 版本
国产都市剧是观察当下社会情绪变迁的一个重要切口。而在早期创作中,它们更多时候展露的是压抑。
在早期的家庭剧中,《双面胶》《媳妇的美好时代》等剧讲述南北方价值观的对撞和讨论,以及婆媳关系之间的复杂。《蜗居》《裸婚时代》等剧强调在快速发展的社会中,大众面对巨变的恐慌。
如果说《蜗居》是给2009年的都市男女提出的叩问,那么《疯狂的外星人》的台词“毁灭吧,累了”就是在 2019 年给出的回答。
(《疯狂的外星人》剧照)
2020年,“内卷”入选年度十大流行语,《我是余欢水》成为话题剧集。剧中余欢水在以为自己得了绝症之后,直接回怼之前压榨自己的领导,当面让朋友还钱,本着一条原则,”谁招我我干谁”。发疯后事业向好,切中了当下的情绪价值。
“发疯文学”一跃成为了观众的选择。当然,这种情绪不仅在国内发生。放眼整个东亚影视作品,“发疯”都无处不在。
东亚三国中,日本是“最先疯的”,也是“最先锋的”。在《菊与刀》中,就描写过日本文化的矛盾性:极度温和,极度好战。矛盾之下,塑造了他们极度的疯狂。
园子温等导演的个人风格里带有强烈的愤怒脱序色彩;深作欣二开创了大逃杀风格,这是一种对系统恐惧感抽象化描写,规则明确,杀戮残忍,展露人性阴暗。
相对而言,韩国的疯狂大多依托于剧情的戏剧化进行创作,塑造疯批带感的角色,《顶楼》就是最典型的案例。森严的财阀环境和阶级的极度固化,让他们在浪漫爱情剧之外,塑造大量的现实主义作品。《寄生虫》《燃烧》,怒火的燃烧从青年到中年,阶级的固化异化了几乎所有身处其中的人。
(《顶楼》《寄生虫》《燃烧》(图源:豆瓣)
而在西方,大量的亚裔题材也在同步发疯,并试图进行自我探索。《怒呛人生》中,男主想让弟弟在自己身边上大学,拿走了弟弟的大学申请;从小隐忍长大的女主必须做到最好,这种有条件的爱让她不敢去指责自己的父母。《瞬息全宇宙》中,母亲过度的关心干预女儿的人生,真实的女儿变成了能让世界堕入虚无的“贝果”。
(《怒呛人生》)
憋闷的愤怒酿成了东亚的发疯基因,那么发疯之后,下一步呢?
发疯之后,该去哪里?
近年来,“情绪价值”反复地被提及,而无论是在现实世界中还是影视作品中,“发疯”都成为了一张不可或缺的“功能卡”。
在《河边的错误》映后环节回应年轻人中流行的“发疯文学”时,余华这样说:“我觉得就是有一种不受控制的自我放大,当情绪进入死胡同,这个时候人可能就要发疯。”而影视剧作品的发疯,则是观众“发疯”需求的“代餐”。
在今年国产的影视作品中,“弑父”元素反复出现,例如《封神》直接表现殷郊弑父,《坚如磐石》中苏见明在找真相的过程中,发现自己的父亲其实正是幕后黑手。《涉过愤怒的海》中宗教式的审判父亲的想象画面……不管“弑父”本身成功与否,在东亚,“弑父”本身就是一种“疯狂”。
影视作品在倡导聚焦情绪,而在更加短平快的宣发上,对“发疯”一词的使用就更加普遍了。
“看年度最疯女性反杀犯罪悬疑大片,谁动我孩子,我要谁命。”前段时间上映的电影《拯救嫌疑人》直接把疯打在电影海报上;《河边的错误》打出的宣传语是“没有答案,不如发疯”;《二手杰作》则喊出了“先成功,后发疯”的口号……一时间,国内电影市场看上去都在“集体发疯”。
宣传发疯的背后,部分是创作者对社会情绪的洞察,而刻意迎合观众的心理的部分,难免会有投机的嫌疑。从观众映后的反应来看,一味迎合情绪点的营销,势必会带来反扑。近期的《涉海》,观后体验就和前期宣传的重点“十八禁复仇爽剧”有很大出入。
“先疯”的日本,今年最火的剧却是《重启人生》。女主重生五轮,但并不是为了复仇或者“拿回失去的一切”,只是为了最单纯的情感,把生活过得简单、平静一点。
在大规模“发疯”之后,影视作品也该让观众看到更多可能性,在“崩溃”后的空地上“重建”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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