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略大参考 杨知潮

编辑 | 原野

买车三年过不了户，车主无奈把车退掉了。

2024年的第一天，百度宣布与欢聚时代（JOYY）针对YY直播的收购案中止。已经买了三年的YY直播被百度“退货”，直接原因就是交割。根据双方此前约定，如果一些前提条件没有满足，如监管部门的审批，双方都有权利终止收购协议。

简而言之，如果把百度收购YY比作买车，那百度收购YY就是“过户办不下来”。而按照当初的购车合同，过户没办下来，双方都有权力退车。

当然，“过户”只是客观因素，等待的三年期间，太多变化已经发生。

比如直播行业巨变，打赏模式不再吃香，YY更是逐渐边缘化，这就让当初百度买它花掉的36亿美元，显得过于昂贵——这就像车主花了100万买豪车，结果过户等了3年，3年后，不但事情没结果，当年的豪车已经过时了。

更重要的是，百度这位“车主”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在它持续积累多年的AI领域，大模型带来了全新的机遇，几乎全世界最有影响力的科技公司和大佬，都在招兵买马抢入场券。在这个对金钱与技术都要求极高的战场，就连百度也需要更加心无旁骛，去夯实领先地位，直到真正坐稳铁王座。

当“退货”已经成为必然，对于交易双方而言，显然，往前看才是更务实的选择。

01 过户没下来

百度“退货”的直接原因，是“过户”没有办下来。

在公告中，百度表示：（也就是欢聚时代）股份购买协议规定，拟定收购的交割须满足某些前提条件，其中包括获得必要的政府监管部门批准和其他条件，且如果拟定收购未在最终截止日前交割，买方或卖方均有权终止股份购买协议。

这段公告中有几个关键词，理解了这几个关键词，就理解了整个收购事件的经过。

第一个关键词，是交割。

收购业务不比买菜，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么简单。老百姓买房子中也涉及到办贷款、拿房本、入住等多个环节，复杂的时候也要跑好几天。企业之间的收购就更加复杂，从经营权到股权、债权债务、财务税务，每一项都需要法定的交割流程。

2021年2月，欢聚时代曾经发布公告，称其YYLive业务出售给百度公司的交易已基本完成。在1月1日的“退货”事件后，欢聚再次发布公告重复了这一说法。

但所谓基本完成，也就是没有完成。没完成的部分，也就是第二个关键词：批准，从目前的信息来看，这也是终止收购的直接原因。

企业收购的交割不比消费，只要买卖双方都乐意，就可以交易。大型企业的收购需要前置程序或前置审批，这些流程没有走完，就无法完成交割。其中就包括百度公告里提到的“获得必要的政府监管部门批准”。

至于收购案为何无法批准，百度没有披露。但结果却明确无疑：在2023年12月31号之前，两家没有完成交割。

没有完成交割，就触发第三个关键词：前提条件。

前提条件在普通商品买卖中并不陌生。比如在淘宝上买东西，如果发生一些质量、物流、时效、或者其他约定的原因，双方都有权力提出退货或者退款。企业收购也一样，所有企业收购前，都会指定一些前提条件。比如此前闹得轰轰烈烈的马斯特推特收购案中，就有“获得推特股东和监管机构批准”、“推特虚假账户比例不多于5%”等前提条件。

百度收购YY也不例外，百度没有透露所有前提条件，只在公告中提到了“获得必要的政府监管部门批准”是两家的前提条件之一。按照百度的公告，根据购买协议规定，只要在最终截止日前未完成交割，双方都有权利终止购买协议。

而这个最终交易截止日，正是2023年12月31号。由此可见，不是百度非挑新年第一天，而是合同原本就这么约定的。打个比方，如果在电商平台，百度的退货理由属于“三年无理由退货”，是双方协议中早就约定好的。

说完百度，再说说欢聚时代。

随着YY的价值不断下滑，欢聚时代似乎不太想“退货”。面对百度的终止收购公告，欢聚时代也于1月1号发布公告称，正在寻求法律建议，并将考虑其可以采取的所有选择。不过在公告中，欢聚时代也表示一些事项还要在未来完成，算是承认“过户没办下来”的事实。

根据双方的公告，整件事情也渐渐清晰。当然，在百度和欢聚时代之间，可能还会有一段漫长的交流。

02 收缩的直播行业，不香了

百度没有在此次公告里透露自己的具体想法，但根据一些客观事实，“不想要了”，可能确实是百度公司的真实写照。

在收购YY这件事上，百度是事事不顺。时代财经2021年12月的一篇报道，揭露了双方合作中的大量问题。报道称，百度与YY的合作过程非常不顺畅，YY一直保持着独立运营，大量业务百度都无法插手，一位员工比喻：“就像买了个爸爸。”除此之外，YY的营收也大幅下滑。

这些还只是阵痛。作为YY的大股东，百度有能力在收购完成以后慢慢解决这些问题。但直播行业的整体萧条，却是很难靠一家公司的力量去解决的。

在百度刚刚收购YY时，直播行业曾有过短暂的黄金期。包括欢聚时代在内的直播企业业绩大幅度增长。但这更像是回光返照——疫情把人们困在家中，看直播是最好的杀时间手段之一。

来到2021年，随着人流回归线下，直播的潮水逐渐褪去，行业真正的周期开始显现。那一年，曾经的行业老大斗鱼逐渐失声，开始进入三年的下行轨道。秀场直播的另一家头部企业挚文集团更惨，即便在相对好过的2020年也没有实现收入增长，此后更是年年下滑。

图：斗鱼近年财务报表

直播行业的衰落有很多原因，但最重要的还是两个：短视频平台的挤压、直播监管的加强。

2019年左右，抖快逐渐羽翼丰满，开始威胁直播行业。经过几年的发展，到2022年，快手直播收入达到353.88亿元，同比增长19.4%，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几家主流直播平台收入之和。抖音虽然没有公布具体数据，但可以遇见，其直播收入大概率不会比快手少。就连B站的直播业务也发展飞快，2022年全年收入同比增长超30%，和大会员一起贡献了87.2亿元收入——比斗鱼2022年总收入还多。

快手和B站在直播业务上的高歌猛进，和直播行业的集体萧条形成了鲜明对比，同时，也明示了直播行业萧条的根本原因。如果说斗鱼和虎牙还可以靠游戏直播这一类目同抖快错位竞争一下，那么YY这类秀场直播则是退无可退，完全被短视频挤压了生存空间。

流量的迁徙让直播平台进入下坠通道，而监管的力量，又加速了直播行业下坠的过程。从2021年至今，直播行业迎来多次监管，范围包括打赏、色情、未成年人保护、反洗钱等。刚刚过去的2023年就有一次，网信办还专门入驻斗鱼展开工作。

YY的核心业务正处在旋涡中心，也就是秀场直播。这是一种建立在荷尔蒙之上的内容形式，对秀场直播来说，擦边行为和大额打赏几乎是直播间存活的基础。

在“买了个爹”和直播行业萎缩的共同作用下，百度也不再青睐直播业务。另一方面，YY本身价值也持续缩水，越发不匹配当初的36亿身价，让此后的“退货”事件几乎成为必然。

03 百度还需要YY吗？

花钱也好，退货也罢，对于百度而言，所有的“折腾”都是殊途同归：增长。

作为中国互联网长期的老大，重新成为领头的科技企业，是刻在百度骨子里的欲望和使命。正因为如此，百度才会动作频频，才会在部分大厂已经开始降本增效的2019年，依然喊出“投入换增长”的口号。

对YY的收购，正是出现在这样的背景中。2020年，李彦宏亲自站台，标志着直播业务成为百度的核心发力点，随后便展开了对YY直播的收购。百度希望YY的业务与搜索之间产生联动，除了在YY直播的传统优势领域发力，还要进军知识直播、直播带货等新领域。

不过随着环境因素和自身因素，直播业务并没有获得预想中的成绩，但由长期技术积累换来的通向新世界的“船票”，让百度在直播领域的遗憾一扫而空，或者说，它也是百度放弃直播的底气。

2021年四季度，也就是百度开始放弃直播的那个季度，百度交出了一份十分亮眼的财报：收入同比增长近10%，非在线营销收入为69亿元，同比增长63%。

非在线营销收入的大多数增长来自同一个技术：AI。过去十年里，百度在研发方面投入超过1000亿元，大量研发投入流向AI领域，积累出了极其扎实的技术。而漫长的积累终于在近两年等来了风口。

2021-2022年，国内企业服务市场开始快速发展。BAT三家的B端收入占比都在大幅度提升，据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统计，2022年我国云计算市场规模达4550亿元，较2021年增长40.91%。

百度智能云这边也是水涨船高，2021年营收151亿元，同比大增64%。2022年营收达到177亿元，同比增长23%。在广告市场不景气的两年里成为百度财报的最大亮点。

其实到这时，YY对百度的重要性已经十分微弱，相比AI行业的潜力，直播业务的想象空间实在不够看。

云计算之后，百度又迎来了更大的机遇：大模型。

2023年年初，百度与时间赛跑，在国内大厂中第一个推出了语言大模型文心大模型，在【快】上，百度先占据了优势。在【慢】上，百度已有十余年的积累，是真正拥有从底层到上层的全方位技术的AI企业，芯片层有高端芯片昆仑芯，框架层有飞浆深度学习框架，模型层又有文心大模型。

更重要的是，百度的旧有业务也非常契合大模型。背靠全球内容量最大的搜索产品，百度还拥有几乎最多的中文训练预料，这是大模型好不好用的决定性因素。在应用层，无论是C端的，还是B端的百度智能云和自动驾驶，亦或是硬件端的小度，都非常契合大模型。百度可以轻易的就在自家业务上找到应用场景。

目前，百度已经在大模型的基础上发布了十余款AI原生应用，积累了宝贵的应用经验。

内部积极应用的同时，在外部，百度积极开放自己的生态，搭台子，找朋友，文心大模型在内测时，就已经拥有300个生态合作伙伴。百度首席技术官王海峰在2023年12月透露，文心一言已经有超过1亿个用户。

现如今，无论是技术、用户数据、应用、生态，以文心大模型为代表的百度AI生态在国内都是排在第一梯队的，并且非常有机会竞争第一名。

大模型也有缺点，就是烧钱。但在2022年，百度古老的第一增长曲线十分给力，在线营销收入接连增长。老业务赚钱，新业务有想象空间，在这样的背景下，YY直播——这场耗时三年都没完成的收购，就更显得尴尬了。

YY代表着百度曾经的直播业务的野望，如今收购中止，这其中肯定有遗憾。但对“开上新车”的百度来说，这点遗憾很容易消解，其产生的影响，也相当有限。根据富瑞分析师的看法，百度终止交易会对其财务业绩产出积极影响，维护其“买入”评级。

而一个最实际的“利好”就是，终止收购后“省”下来的钱，可以变成百度在继续构建AI生态时的更强底气——毕竟，这是一场财力与技术缺一不可的“豪门”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