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略大参考  小遥 未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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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的第一场反转，发生在天南和海北。

元旦假期，哈尔滨旅游总收入为59.14亿，比海南省多出35.08亿元，接待游客数量也要比后者多出133.08万人次，后续的招商引资，还在不断地开展中。

东北人王健林的梦想，18年后的哈尔滨市民替他实现了：2006年，王健林就曾押注文旅赛道，他的第一个项目开始于长白山，曾建设了占地21平方公里的长白山国际旅游度假区，是当时全国投资规模最大的单个旅游项目。

为了制造噱头，王健林曾向迪士尼宣战，2016年上海迪士尼正式营业时，他曾放言：“有万达在，上海迪士尼20年内盈不了利。”但万达电影的IP，没能像迪士尼那样，成为吸引游客们的法宝。

等到了与融创的世纪交易，万达文旅成为王健林第一个“抛弃”的板块。反而是哈尔滨，在众多东北IP的加持下，在这个冬天走红。而此时，王健林的事业主线已经变成了：如何完成轻资产运营。

01、神秘力量

如何判断一个地方人很多？

答案是男厕所都要排队了。

2024年的哈尔滨，就是这样一座城市。伴随新“东北三宝”：鄂伦春族人、东北虎和索菲亚教堂的飞马的轮番出场，哈尔滨被彻底“引爆”：中央大街附近，不仅男厕所得排队，还有很多热心的东北人，开始免费给外地游客们发暖宝宝和免费接送服务，一边服务，一边不忘警告其他东北人：本地人就别来凑热闹了嗷！

但这个“嗷”，也是为了外地游客们夹起来的，属于语言一时没切换过来。

东北的火热，经历了从线上到线下的转化，冰雪大世界是完成转换的开始。

2023年11月，寒潮为黑龙江带来大雪，搭配《甄嬛传》中，“果郡王为了甄嬛去宁古塔”的玩梗，和大学生上学像是去南极科考的玩梗开始出现，引发无数还在南方穿秋装的朋友们向往。

神秘力量不是一天“炼”成，在社交媒体，东北几乎不会错过每一个热点。

比如疫情期间，物美价廉的黄桃罐头开始被全国人民知晓；

MBTI十六型人格成为年轻人的社交名片的时候，在东北街头，两个陌生人都能唠两句磕的热闹场景，被凝聚成一句“东北没有i人”在互联网迅速传播；

短视频上，博主们去早市探店时，东北又凭借六毛钱一个的牛肉火烧、一块钱一个的油炸糕和不超过10元一屉的荤馅小笼包，与上海售价不菲的brunch形成鲜明对比，于是，“东北有自己的货币”治愈了许多为生存焦虑的网友们。

客从线上来。有了博主们打“头阵”，到了12月，“南方小土豆开始勇闯冰雪大世界”——最初，这个并不算十分礼貌的称呼，只是身材娇小的南方人们的自嘲，但很快“小土豆”凭借钞能力，变成了“小金豆”。

哈尔滨某温泉会馆的营业总监钱先生接受采访称，2023年12月28日至30日每天客流量都有一千多，即便24小时营业，人都爆满，客流量达到一千一百人左右，而在平时，一家洗浴中心每天的客流量在300~400人左右。

为了迎接这波客流量，会馆提前增加了很多搓澡的师傅。原本，会馆的上班时间有倒休，晚上有三个半小时的完整休息时间，但那几天很多搓澡师傅和员工直接坐凳子上睡觉。

企查查数据显示，哈尔滨现存旅游相关企业9044家。2023年新增旅游相关企业注册量为1627家，同比增长90.96%。

02、游乐园

在短视频平台上，一个典型的去东北旅游的视频是：与凶猛的东北虎逗乐，紧抱东北白狐拍照，接受东北大哥大姐们的爱心投喂，又或者在雪道上，高喊着“我不是小孩”，然后被身后的东北大哥一把从儿童道上推下去，人都滑一半了，声音还在。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哈尔滨人的自嘲：中央大街铺上地毯的时候，他们说“原来他们也知道下完雪地上滑啊”“留一半别铺，我们不习惯”；看到不断出现的“花活儿”，他们说“尔滨，你让我感到陌生”，或是配上《甄嬛传》中皇上说“皇额娘，这样哄孩子的歌，你从未对我唱过”的截图。

大家很快学会了从身高、穿着和说话声音判断出本地人和外地人的区别：比如他们有着统一的穿搭模式：浅色羽绒服搭配各式可爱的帽子、围巾、手套。

一句话总结就是，南方人御寒装备齐全且颜值高，像是去游乐园玩的旅客。

“我深切期盼迪士尼乐园，是一个能带给大家欢乐的园地，是一个不论男女老少都能深切体验生命之奇探险之趣。”

上世纪40年代末,50年代初,迪士尼公司创始人,公司总裁华特·迪士尼准备建立一家体现迪士尼文化风格的主题公园，他发出憧憬。

传递开心和浪漫，让在现实世界的大人，在走进游乐园时，能像孩子一样做梦是迪士尼成功的秘诀之一。华特·迪士尼曾信心满满地表示：“只要幻想存在于这个世界，迪士尼就永远不会完工。”

为了营造这份幻想，迪士尼创造了众多IP。米老鼠、唐老鸭、小熊维尼、白雪公主、达菲家族等。1955年7月，第一家迪士尼乐园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阿纳海姆正式对外开放，迅速成为世界上最具知名度和人气的主题公园。

今天，迪士尼乐园已经分别在美国加州、美国佛州、日本东京、法国巴黎、中国香港和中国上海六地开设，占地面积最大的佛州奥兰多迪士尼乐园面积达11100公顷。

对文旅项目有热忱的王健林，也曾在全国多地建立类似的项目。2014年，无锡万达文旅城开业时，王健林放下豪言：“万达就是要跟上海迪士尼PK一下，拿入园人次、收入规模这两个核心指标比一比，看谁更高”。

不只是王健林，众多拥有IP原创能力的公司，都渴望打造自己的游乐园项目。

比如2020年起，泡泡玛特就开始尝试潮玩和文旅的融合。2021年9月，泡泡玛特在环球影城内建立了一家乐园特别版概念店，正式试水主题乐园行业。到了2023年9月，泡泡玛特城市乐园在北京朝阳公园开园。

但至少，先行者王健林，即便有了万达电影的IP，却最终没能像迪士尼那样，成为吸引游客们的法宝。反而多年后的哈尔滨，凭借影视、音乐、综艺和文学等四面开花的真人IP成为“顶流”。

第一个将东北喜剧带出山海关的赵本山，至今活跃在荧幕上，不曾走远。

从1990年到2011年，他曾20次登上春晚小品，那也是春晚的黄金年代，在他告别春晚舞台的7年后，有人将《昨天今天明天》、《卖拐》等经典小品剪辑成“鬼畜”视频《念诗之王》，魔性的旋律搭配怀旧的情怀，使这条视频的播放量最终在2023年1月突破一亿。此外，《乡村爱情》不仅一路拍到了第15部，还出版了配套的盲盒。

到了2023年夏天，赵本山携《鹊刀门传奇》回归，这部讲述他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与三位徒弟、弟弟女儿以及其他帮派掌门等人相处时发生的故事的电视剧，最终拿下了豆瓣8.2分的成绩。故事设定发生在东北大地，剧中角色操着一口流利的东北话，他们的姓名也十分具有东北特色，比如曾被人调侃“在东北谁不认识几个”的“长海”。

故事还在继续，并伴随互联网的传播，越来越热烈。

2019年，rapper老舅董宝石一首描述东北人在舞厅蹦迪的《野狼disco》火遍大江南北，把90年代东北年轻人的生活展现在公众面前；

2020年，李雪琴在《脱口秀大会》第三季说出了那句著名的“宇宙的尽头是铁岭”；

2021年后，先后走红的抖音博主“张同学”和“东北雨姐”则聚焦东北农村生活，在二人的视频下，不同IP地址的评论，热闹讨论着视频中出现的一切，东北菜、东北话、东北人。

真实鲜活的IP，塑造了互联网上东北的气质，也让东北成了众多中国网友们，最熟悉的远方，直到在这个冬天，变成了大家共同的游乐园。

03、背水一战

2023年，豆瓣评分最高的电视剧是《漫长的季节》，一个横跨20年，讲述东北中年男性的故事。

电视剧中，范伟饰演的王响，秦昊饰演的龚彪，陈明昊饰演的马德胜的共同特点是：穿着灰旧的衣服，身材发福，胡子和头发经常乱糟糟的，以及都是下岗工人，因为不同的原因，被金钱所困。

和迪士尼动画永远快乐的情绪不同，戏谑的段子背后，东北已不再年轻。

在搜索引擎上搜索“东北”，会出现“街上看不到年轻人”的关联词条。

2021年，据证券时报报道，东北的企业，即使拿出有足够吸引力的薪酬，依然很难招到双一流院校毕业的人才；毕业于哈工大、吉林大学等东北高校，毕业生依然选择前往北上广深等大城市发展。一家公司不得已采用招聘因为论文撰写不过关而无法毕业的学生，并直言“我们这纯粹是无奈之举”。

在哈尔滨南部有一个“空巢村”王家屯，村里羊比老人多，因为没有幼儿园，连留守儿童也没有。即使老人帮忙带孩子，也只能带到3岁。

另一个村子，马家沟村也类似。常住人口的368人中，50岁以上的老人有200人左右，且几乎都是空巢老人。

曾经依靠重工业腾飞的东北，在互联网上被调侃现在是“重工业靠烧烤，轻工业靠喊麦”，以及，“投资不过山海关”。作为省会之一的哈尔滨急迫地需要一个新的产业，背水一战，第三产业成了重要的发力点。

2022年，哈尔滨的GDP为5490亿元，其中，第一产业增加值672.1亿元，第二产业增加值1285.0亿元，第三产业增加值3533.0亿元。三次产业结构为12.2：23.4：64.4。而在出行便利的2021年，哈尔滨的三次产业的结构由2020年的12.0：22.5：65.5调整为11.7：23.2：65.1。

2022年5月，哈尔滨出台了《冰雪文化之都（冰雪经济）发展规划（2022-2030年）》。其中规划，到2025年，冰雪产业总产值达到750亿元，占全省四分之一以上；到2030年，冰雪产业总产值突破1500亿元，占全省三分之一以上。

关于东北的叙事也开始转变了。曾经“瞅你咋地”的彪悍不见了，转而被“尔滨，你让我感到陌生”，“你妈不要你了”的“讨好型市格”所替代，这是因为外地游客的钞能力——

2022年我国居民可支配收入为36883元。分地区来看，北京、上海、浙江和广东的居民可支配收入分别为：77415元，79610元，60302元和47065元，江苏省居民可支配收入为49862元，而黑龙江省居民可支配收入为28346元。

如果对比另一座因烧烤“爆火”的城市淄博，可以明显感受到，二者呈现出截然相反的走向。

工业依然是这座城市经济增长主要依托的力量。淄博全市三大支柱产业分别为石化、陶瓷与矿产。这让淄博少了些“讨好”，更多是在迎接一场意外之喜。

旅游业的另一个好处在于，向外界展示良好的营商环境，吸引外来企业和资金的进入，这是一场事先张扬的“备战”。

去年11月底，哈尔滨政府说要在冰雪季期间，召开45场招商活动。涉及250多个合作项目，并且要远赴深圳、上海、港澳、丹麦、新马泰等地招投项目。

此外，哈尔滨带动了东北冰雪游的同时，也“带飞”了东北的旅游股。近两天，长白山、大连圣亚等东北旅游股接连涨停。面对“起飞”的股价，相关公司连发出公告，提醒投资者注意风险。

在电视剧《漫长的季节》中，1998年宏大的工人下岗潮和微观的厂区杀人案件交替讲述，展现出时代的洪流如何将一个工厂的人毫不留情地推向陌生世界，他们赤手空拳，仓促应对，也就有了后来的工人偷东西，女人滑向夜总会，以及孩子们慢慢变得野蛮起来。

一切的转变都是为了求生。正如今天互联网上，那些漫天调侃的段子和随处可见的热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