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氨基观察
在创新药研发中,失败是最常见的风险,这导致了成本的居高不下。据德勤估计,开发一种新药的成本,已经飙升至23亿美元。
这一数字,在提醒我们,需要正视失败。当研发陷入困境时,更需要坦然面对,通过深度复盘寻找问题根源,尝试找到更好的解决之道。
是的,所有药企都应该成为失败的学徒,从过去的失败中吸取到尽可能多的教训和经验。这些信息的价值,不亚于来自成功例子的启示。
海外媒体Fierce biotech总结了2023年十大失败临床,希望带给我们启示。回顾这十大失败,我们能够看到很多令人诧异的信息。
比如,临床失败,可能是大药企的不负责造成的,也可能是CRO的马虎带来的……这些教训,无不提醒着药企在临床管理环节做得更好。
那么,2023年十大失败临床,究竟给我们带来了哪些教训呢?
/ 01 / TOP1:强生受挫,HIV疫苗研发的落寞
2023年 1月18日,强生宣布了一个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消息:HIV(艾滋病病毒)疫苗3期临床失败了。
在名为Mosacio的3期临床中,强生发现其研发的疫苗以及对应的接种方案,不会在该研究中达到主要终点。也正因此,强生宣布将试验关闭。
之所以说这一失败在情理之中,是因为HIV疫苗研发本身就是一个hard模式。HIV太过原始、简单,以至于它有近乎无限的变异可能。这也导致,艾滋病疫苗研发过程中,难以找到理想的抗原以刺激人体产生针对HIV病毒的中和抗体。
同为RNA病毒,新冠疫苗仅用不到一年时间就成功问世,艾滋病疫苗却历经40年,耗费几千亿研发费用,依旧难产。在这一背景下,强生的HIV疫苗失利,也算是情理之中。
而意料之外,则是因为强生的疫苗设计,已经是最先进的思路之一。
过去十年中HIV疫苗领域最重要的进展就是广谱中和抗体的鉴定。许多广谱中和抗体被分离出来,其中一些可以中和高达99%的已知HIV-1毒株。
强生的HIV疫苗也是针对这一思路研发的,免疫原是使用来自各种HIV-1亚型的基因创建的。并且,在注射方案中还添加二价可溶性蛋白,改善了对全球不同HIV毒株免疫反应的广度。
在早期临床中,该疫苗也表现出不错的效果,因此3期临床的失败,仍然给市场带来了一定反差。
更重要的是,随着此次失利,强生彻底停止了其传染病研发部门的运作。在全球HIV疫苗攻坚战中,又一位强力选手接近退出。这似乎也在告诉市场,入局HIV疫苗研发领域一定要慎重。
/ 02 / TOP2: Nektar折戟,大药企也不靠谱
在临床失败中,可能是天灾造成的,也可能是人祸带来的。Nektar折戟,可能就是如此。
去年,礼来作为引进方,在对Nektar的IL-2疗法NKTR-358的1b期试验数据进行分析之后,认为其在湿疹和牛皮癣领域没有治疗潜力。
因此,礼来选择了退货。2023年4月27日,Nektar公布的文件显示,礼来已决定退回IL-2疗法NKTR-358的全部开发权益。
这让Nektar股价崩溃。然而,后续故事的发展却走向了另一端。因为退货,Nektar 第一次有机会查看完整的患者数据文件。
不死心的Nektar,聘请了一家独立的统计公司来分析原始数据,得出的结果与礼来的分析结果大相径庭。
高剂量的NKTR-358不仅有效果,并且效果非常不错。礼来之所以得出错误的结论,似乎是统计太马虎了,导致数据出现了偏差。也正因此,Nektar选择重启NKTR-358的2期临床,并将礼来告上了法庭。
当然,这并非礼来的能力存在问题。该事件的核心在于,同样一个项目,在大药企和小药企手中的分量是不一样的。
对于礼来而言,NKTR-358只是一张小彩票,其不会投注过多的精力,因此在数据分析层面选择了外包,也不会过多干预;而对于Nektar来说,NKTR-358是其救命稻草,因此必然会谨慎、谨慎更谨慎。
这一案例也告诉我们,biotech在对外BD过程中,要思考更多。大药企也并非可以盲目迷信的,有时候也可能南辕北辙。
/ 03 / TOP3:BenevolentAI失利,理想的AI与残酷的研发
AI制药作为过去几年的研发方向,被市场寄予厚望。
看起来,制药与AI的结合,拥有无限可能。AI可以帮助药物研发过程中,发现更新颖的一些靶标,然后基于AI去设计相应的分子,并基于AI不断优化临床设计,最终上岸。
从逻辑来看,这并非不切实际。只是,能够达成这一目标的企业,还是凤毛麟角。去年,BenevolentAI讲述了一个“残酷的研发事故”。
此前,原肌球蛋白受体激酶(Trk)是应用于癌症药物的靶标,但BenevolentAI的平台认为,Trk受体也是特应性皮炎中瘙痒和炎症介质。
因此,Trk抑制剂会是治疗特应性皮炎的一类绝佳药物,与现有药物相比,具有效果更好、安全性更突出的优点。
基于这一发现,BenevolentAI利用其平台设计了Trk抑制剂BEN-2293。
在1b期临床试验,BEN-2293似乎“显示出具有临床意义的效果的趋势”。所以,BenevolentAI开展了更大规模的中期研究将验证该方法。
只是,公司的赌注失败了。2a期试验数据显示,BEN-2293安全性的确突出,但效果不如安慰剂。这也由此引发了,市场对于AI制药的更多思考与忧虑。
/ 04 / TOP4:Acelyrin血案,警惕CRO不负责
去年,IPO市场最大的血案,由Acelyrin引发。
原本Acelyrin的融资预期为3.5亿美元,但其最终融资额达到了5.4亿美元,远远超过预期。而5.4亿美元的总融资额,也是近两年生物科技企业最大规模的上市融资额。
Acelyrin的核心管线Izokibep,是一款IL-17抑制剂。作为重要的炎症因子,IL-17与银屑病、强直性脊柱炎、牙周炎等自身免疫性疾病的发生相关,因此也是一个拥有超级潜力的靶点。诺华的IL-17抑制剂Cosentyx,在2022年收入规模达到了47.88亿美元。
而Izokibep则具有潜在的差异化优势。一方面,其分子量更小、亲合力更高,不仅具备皮下注射的可能,并且在皮肤、关节等组织器官领域有着独特优势;
另一方面,Izokibep的效果也得到了临床数据的初步验证。此前公布的2期数据显示,在银屑病关节炎领域Izokibep有成为BIC的潜力,并且银屑病关节炎、化脓性汗腺炎、葡萄膜炎适应症都已处于2b/3期临床试验阶段。
也正因此,Acelyrin的上市表现大大超出市场预期。不过,后期因为三期临床不符合预期,其股价遭遇了膝盖斩的窘境。
魔幻的是,Acelyrin认为血案是CRO企业Fortrea的失误造成的。原来,在一项银屑病关节炎研究中,两组患者未按计划给药。
目前,公司正在更广泛地研究整个Izokibep项目,包括已经明显失败的化脓性汗腺炎适应症。
如果事实如Acelyrin所说,那么药企对于CRO在项目中的实施情况,无疑需要密切跟踪。毕竟,对于大部分biotech来说,开枪的次数是有限的。
/ 05 / TOP5: Mirati大败,肺癌领域的多西他赛不是“软柿子”
一直以来,肿瘤药物市场都有“得肺癌者得天下”的说法。
庞大的患者基础、极大的治疗需求,让诸多药企闻声而来。只是,在这一领域要想脱颖而出并不容易。诸多选手奔着“去化疗”目的而来,最终可能失利而归。
去年缔造最大并购案之一的Mirati,就在这一领域吃了败仗。在肺癌领域,Mirati对于激酶抑制剂Sitravatinib寄予厚望。公司希望它能够克服对检查点抑制剂的耐药性。
早期的研究数据,也曾让公司具有梦想成真的可能。
在一项涉及68名患者的小型2期研究中,Sitravatinib与O药联合使用的中位总生存期为14.9个月。
作为参考,与该临床类似的CheckMate 057研究,O药队列中位总生存期为12.2个月,多西他赛组的中位总生存期为9.4个月。
看起来,Sitravatinib与O药联合战斗力极强。只能说,非头对头临床的结果,让Mirati过于乐观。
最终3期结果显示,Sitravatinib与O药在VS化疗药物多西他赛的过程中完败,并没有显著改善总生存期。
看来,在肺癌领域,多西他赛并不是软柿子。这也给所有想要PK多西他赛的选手,提了一个醒。
/ 06 / TOP6: Kodiak转变,失败是成功之母
“失败乃成功之母”,在创新药研发中,这并非鸡汤文。去年,生物科技公司Kodiak就为我们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故事的起点,是其抗VEGF药物tarcocimab tedromer的两项研究GLEAM和GLIMMER显示,在与再生元Eylea的头对头过程中,tarcocimab tedromer效果更差。
这也导致,Kodiak放弃了tarcocimab tedromer的研发。在眼科领域,这样的失败并不罕见。但罕见的是,Kodiak完成了反转。
去年11月,公司将该药物从悬崖边拉了回来。当时,公司发现,GLOW试验在读出的1年数据分析显示,达到了主要终点。因此,公司决定“重新启动” tarcocimab tedromer研发计划。
事实上,在GLEAM和GLIMMER宣布临床失败之后,Kodiak并没有一蹶不振,而是在探索GLEAM和GLIMMER失败的原因,最终得出3个极为关键的结论。
基于上述结论,公司在积极尝试推进新疗法的研发。如今,tarcocimab tedromer具有反转可能,也为Kodiak带来了更多机遇。
/ 07 / TOP7: Akero坠落,NASH研发应该如何破局
在NASH(非酒精性脂肪肝炎)领域,希望与失望始终共存。
过去的四十年间,NASH药物研发,埋葬了太多药企的金钱和泪水,吉利德、辉瑞、诺华都曾是这条路上的心碎玩家。
好在,在走完大部分的错误之路后,成功的路径已经渐渐浮出水面。
2022年底,Madrigal便宣布,其研发的NASH药物三期临床成功。
在Madrigal之后,一家名为Akero Therapeutics的公司在9月宣布,其FGF21长效类似物Efruxifermin,在IIb期临床研究中达到了改善肝脏纤维化的主要终点以及多个次要终点。
诸多利好,也点燃了市场对NASH领域的高期待。只是,相比于Madrigal的幸运,Akero没能上演奇迹。
在2b期SYMMETRY研究中,依鲁昔弗明未能显著减少肝硬化 NASH患者的纤维化。这种治疗在早期患者中显示出疗效,但Akero希望在更晚期的患者中显示出纤维化的减少。
这导致,Akero的股价在短短几个交易日被膝盖斩,该领域的其他公司也感受到了刺痛。
对于NASH药物开发的药企来说,2b期失误是一次熟悉的经历。核心在于,如何通过前者的失败中,找出教训,
对于SYMMETRY研究,市场便总结了几点经验。首先,可能是后期疾病过于严重,以至于治疗效果不佳,类似于阿尔茨海默病或癌症;
另外,Akero的中期读数也可能为时过早,总研究期为96周,但公司在36周的时候就进行了读数。换句话说,即便药物再好,也不能操之过急了。
/ 08 / TOP8: Sarepta反转,临床失败不等于产品失败
对于药企来说,加速批准并不保险。因为在获得FDA真正的许可之前,需要拿出强有力的临床数据。如果后续临床失败,那么大概率会面临撤市风险。
不过,最贵基因疗法SRP-9001,却希望打破这一宿命。在获得加速批准后,SRP-9001去年读出的临床数据,略显尴尬。
在名为EMBARK的3期研究中,接受SRP-9001治疗的受试者,在52周时在北极星门诊评估(一种运动功能的衡量标准)上显示有所增加,但没有达到统计学方面的意义。也就是说,该数据并不能证明治疗组的效果是药物带来的。
不过,在次要终点方面,包括10米步行测试等指标都达到了改善效果,并且具有统计学意义。
在这一背景下,SRP-9001研发公司Sarepta股价重挫。但Sarepta并未放弃挣扎,其CEO认为,该研究数据“改变”了DMD患者的病程,是非常让人鼓舞的。
因此,Sarepta向FDA提交了一份补充证据包,要求FDA完全批准该药物,并且扩大患者的适用范围。Sarepta之所以有这一自信,原因在于SRP-9001针对的杜氏肌营养不良症尚未有行之有效的疗法,存在极大的未满足需求。
不管结果如何,SRP-9001对于药企来说都有极为重要的启示意义。在针对未满足的需求方面,如何基于客观的数据,在惠及患者的同时,为药企争取最大的利益,是每一家企业需要考虑的事情。
/ 09 / TOP9:拜耳搁浅,强扭的瓜不甜
2023年11月19日,拜耳表示,由于预防中风的新抗凝药物Asundexian缺乏疗效,结束了Asundexian的3期试验。
对于拜耳来说,这是一个重大挫败。
在抗凝药物中,拜耳与强生合作研发的利伐沙班曾是全球销售额TOP10的重磅小分子药物,2022年销售额约60亿美元。
不过,2020年,利伐沙班专利已经在中国到期;从2023年开始,在欧盟国家、美国、日本各国的专利也将陆续到期。
为了应对这一专利悬崖,拜耳一早便开始寻找接替者,Asundexian成为其最顶级的候选药物。拜耳此前预期Asundexian的年销售额能超过50亿欧元,但研究结果显示,其效果逊于辉瑞与BMS联合开发的血管稀释剂Eliquis。
所以,Asundexian的代价可谓是极其惨重的。但Asundexian的失利,不仅仅是天灾,更可能是人祸。
在2022年8月的欧洲心脏病学会年度会议上,拜耳公布的数据显示,是Asundexian在安慰剂对照二期PACIFIC-AMI和PACIFIC-STROKE研究的主要终点上失败了。
但拜耳不认为是药物的问题,而是将原因归咎于样本量和事件率较小。并且,拜耳认为Asundexian的安全性优势更大。也正因此,拜耳毅然决定向前。
本质上,这是一家陷入困境公司希望放手一搏的剧情。拜耳这艘巨轮,眼下似乎搁浅,陷入了业绩增长危机。Asundexian是为数不多的翻身机会,所以拜耳愿意赌博。
纵然,企业天生有着寻找新业务的使命。但只有把每一个既有业务,往下扎根越深,才越稳固;焦虑少了,动作才能不变形。
/ 10 / TOP10: 默克挣扎,BTK抑制剂自免征途命途多舛
BTK能否应用于自免领域?大多数药企的案例告诉我们,很难。尤其是去年12月份,默克的Evobrutinib在多发性硬化症的折戟。
12月6日,默克宣布,在两项针对复发性多发性硬化症患者的最终阶段研究中,BTK抑制剂Evobrutinib没有表现出足够好的疗效。
要知道,在BTK抑制剂应用于多发性硬化症领域的探索中,Evobrutinib是领头羊。Evobrutinib疗效不佳,必然给这一领域增加了一些忧虑。
一直以来,BTK抑制剂治疗自身免疫疾病存在“无效说”。
BTK抑制剂可以治疗肿瘤的原因,是因为其可以抑制新的B细胞生成,从而阻止疾病进展。
但这一机制,对于自身免疫疾病或许不管用。因为BTK抑制剂对现有的B细胞没有攻击力,而现有病变的B细胞等免疫细胞,才是造成免疫疾病的罪魁祸首。
这种情况下,抑制新的B细胞生成机制,就有几分“马后炮”的意思。“无效说”也由此而来。Evobrutinib的失利,难免让人联想到这一点。
更重要的是,在此之前,BTK抑制剂的肝损伤阴影就挥之不去。4月份,FDA对默克的Evobrutinib进行了部分临床搁置,原因是担心其在多发性硬化症的III期研究中引起的肝损伤。
默克之外,包括赛诺菲、诺诚健华等国内外企业也均遭遇了该问题。如今,安全性问题还有待探索,疗效问题又成了所有企业必须思考的新挑战。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BTK抑制剂在自免领域的探索就此打住。去年,诺华布其BTK抑制剂Remibrutinib在寻麻疹领域的2项3期临床取得了成功。
自免领域,BTK抑制剂有用武之地。但究竟能在哪些适应症发挥作用,还有待探索。至少,Evobrutinib失败,说明其在征战多发性硬化症领域的难度并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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