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五环外OUTSIDE 刘奕然

编辑 | 车卯卯

年轻人在工作后才发现，“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实际很难套用在现实生活中，成年后的无数个春节自然会让人懂得：有钱回家，才能过个好年。

年货礼品、新衣打扮、人际往来的必要支出，能在新年期间快速榨干一个普通年轻人的钱包。即便除去“面子消费”，还是有不少县城青年，会提前两个月就陷入“心有力而余额不足”的困境。

一部分收入本就不高的县城青年，面对无流可节，只能想办法开源。春节，对一部分人来说是逃避的好时机，而对于另一部分县城青年来说，是赚钱的好时机。

摆摊靠低投入、低门槛、上手快、时间自由的特性，在过去一年里极大拓展了年轻人的副业边界。

在这个临近春节的节骨眼，不少县城年轻人看着“流动摆摊一小时，轻松到手400+”的帖子蠢蠢欲动。不需要太多本钱的轻量级创业，选品、备货、上街摆摊，一切都能在几天时间完成。

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县城青年开始为攒钱过年做最后的冲刺。

从日入破千，到一月一千

罗怡看着年末到手3800的工资，想着实在不行，给亲戚家小孩的压岁钱红包里就只能放张欠条了。

在县城老家工作第一年，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钱紧”对成年人来说这么可怕。

发了工资，分期先要还出去两千，减去必要的生活开始，给爸妈一人买身新衣服，剩下的钱也就只够给自己买双红袜子。虽然没人要求她为家里做什么贡献，但她觉得工作后的第一个新年总不能太寒酸。

罗怡想来想去，发现能快速搞钱的路只有两条：买彩票和摆地摊。

“老家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生活范围就那么点大，一旦出门摆地摊就一定能碰上熟人，总想如果碰上熟人怎么办，归根结底还是脸皮薄。”但年底手头没钱的问题更近也更痛，面子相比之下一文不值。摆摊对很多县城青年来说，跨出第一步往往是艰难的。但在没有更好的选择时，走出舒适圈就是最佳的突破口。

工资开得少，好在假期长。罗怡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在网上各进了50块钱的红包的春联。

特意选了看不出生肖年份的款式 ，想着一旦卖不出去还能循环利用。选定商场门前的广场，拉着夏天买的露营推车开始创业第一天。

罗怡把创业成本压缩到极致，在家找了块板子和两块大塑料布，出门时在楼下捡了一兜小石子，到了地方把东西平摊在地上，容易吹走的用石子把四角压好，守株待兔式等顾客上门。

“第一次做了特别多准备，帽子围脖口罩全副武装，怕被人认出来，缩在那不说话，只等旁边摊位来人才顺带问问要不要春联红包。”

第一天卖出3副春联和4包红包，入账75，罗怡趁热打铁，收摊前就在手机上进了第二批货，以及用来写价格的小黑板。

出摊第三天正巧赶上跨年夜，中午过后，摊前开始忙起来，人一波一波来，她也发现摆摊的规律：摊前有人气就能吸引来更多的人。存货很快清空，到了晚上只剩一个横幅有破损的对联没卖出去。头脑越用越活，罗怡主动和旁边摊主套近乎，用这副9成新对联换来一份热奶宝。

清点一天收入，发现刨除成本净赚1350，日入过千，罗怡觉得摆摊这事还真是过瘾又上瘾。回家路上，她发了条朋友圈：勇敢者先享受世界。

日入过千像走了一场运，罗怡在之后近一个月里都收入平平，加上旁边也陆续有别人开始卖春联红包，收支很快变成一月一千。即便问得多买的少，罗怡心态始终很平和。

闲着的时候，罗怡会在摊位坐着复盘，春联和红包毕竟不是消耗品，一家人也就贴一副买一包，摆摊也要考虑市场需求，她开始研究进点什么新品类，或者要不要换个人流更多的地方。

一次成功也许是运气，想要长久的成功就要经验总结。接受失败、挫败的可能，虽然经济压力持续存在，至少摆摊让罗怡看到了新的可能。

在街上摆摊时间越长，罗怡从怕被熟人发现，到盼着碰见熟人。

“真遇到熟人就好了，我现在修炼成功了，厚脸皮让他们买点支持一下，他们不好意思不买的。”

摆摊的热闹中，义乌成最终赢家

三三上午刚看到单位群里的通知，心里就暗叫“大事不好”，过年期间轮流值班的重任，一定会偏在自己身上大半。

果然午饭过后对面的同事姐就递过来两个橙子，外加一句“你是00后你年轻，今年就辛苦你多排两次班。”

小县城老单位，调休值班上一休一，加班费更是别想，三三觉得自己这稳定工作还不如新闻里的“春节家政阿姨”，一天上千不敢想，至少也能有个三倍工资。

年终绩效都换算成了统一发的米面粮油，挣每个月2750的死工资，工作看不见尽头，唯一福利只有畅吃砂糖橘。

“事少离家近倒是真的，就是钱也少，每天都想上哪弄点钱呢？”

大把的空间时间，让三三对副业的拓展也有了充分的准备空间。夏天摆摊经济大行其道的时候，她还参与过“后备箱集市”摆过一阵鲜花、卖了两天甜品，新手没经验，大成本投入、油费和摊位费，导致一天下来实际利润非常微薄。

忙一天赚30，照顾其他摊主生意花200。首次摆摊拓展副业，以玩票性质图一乐收尾。

“当初卖鲜花是因为自己喜欢，有点盲目乐观，加上不太会养护和控制成本，卖得差赔得多。”

春节临近，三三摆摊的心重新活跃起来。有了一次失败经历，让她意识到。在选品上以自己喜好做标准实在过份天真。

年节临近，花灯成了热门单品，三三打定主意，这次不参加集市也不过度装饰，只开车轮流蹲守县城内所有亲子场所附近。

买了150花灯材料包，准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趁着值班的时候在做了两天花灯后意识到：自己做的成品实在不够精细，至少达不到会有人买的程度。既然动手能力有限，就拓宽思路。不再盲目乐观想当然，多观察考虑实际情况。很快想到，可以选出做得最好的几个作为样品，打开后备箱厢，向所有家长兜售花灯材料包。

“卖了几天就能摸出规律，小孩说想要花灯的时候，家长更愿意为做花灯的材料包买单。成品当然也是卖的，但相比之下销量太一般了。”

连着下班后卖了一周，每天打底200净收入，周末有翻倍的势头。三三的囤货很快见底，再度进货的时候发现，这些支撑她做起副业的小物件都来自一个地方：义乌。

出门摆摊只需要掌握两大要素：货源和客户，很多年轻人在进货的时候才发现，义乌，是摆摊这场盛大热闹中的最大摊主。

过去一年中，越来越多创业新手选择从“小商品”起步。小红书中有无数摆摊笔记分享“3块拿货，利润翻番”，但如果真的去了义乌，就会发现里面的高中低档货源大有门道。

老板能一眼看出谁后期打算大批进货，谁是只想每个颜色拿几件样品摆摊，这些小成本创业的年轻人哪个敢“千件起批”？

互联网时代成功案例满天飞的摆摊创业美梦，常常会提前破碎在“义乌商学院”货源这步，很多年轻人这时才发现“出摊就能挣钱”的认知有多天真。

三三在搜索“义乌”“摆摊进货”的相关贴文时，在一篇吐槽店主态度不好的避雷贴下，看到“人家本来就不是做你们生意”的评论后，退掉了前往义乌的车票。

金钱总流向敢于面对现实的人

无论义乌还是县城，所有摆地摊的年轻人都以“赚钱”作为终极目标。

摆摊的赔与赚常被当作一块试金石，有的年轻人会以此自测自己是不是创业的材料。圈内盛传，能在春节期间出门摆摊的年轻人，已经超越全国一半的同行。

春节前后，退堂鼓是最大的敌人。敢于面对现实的年轻人，才能摩拳擦掌抓住“年节红利”。

陈妍在过去一年里，筹备了无数次想要出去摆摊的计划，直到春节来临，她还是没能迈出关键的一步。怕失败、怕赔本、怕碰见熟人、怕家里放着一堆卖不出去破烂，一场刮风下雨就能轻易改变她出摊的决心。

同样面对“人在县城收入不高”的困境，陈妍在烟花、春联、花灯和福字之间反复横跳，昨天听人说花灯不好卖，今天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又在为明天距离过年又近一天而担忧。一边逃避一边回头看，不知不觉过完一天又一天。

朋友劝她“别想那么多，无论听说谁失败只是个参考答案，没有完全准备好这回事，逃不了的就先迎上。”

陈妍万声叹息汇成一句：“不去摆摊，我可以把我的穷归结为不够努力，如果出摊失败了，我就得面对是我的能力不行。”

人在知易行难的沼泽中反复逃避，被自耗自损杀了无数遍。

很多人以为胆大是摆摊的主要门槛，实际这只是创业的第一个台阶。勇气促使新手摊主走出家门，随即迎来检验创业者的第二关：再战和复盘能力。

所有“如果”“可是”都不如先行动起来。

观察众多摆摊创业者的贴文，“摆摊失败，血亏785...”“替你们试了，没人买...”“摆摊避雷，能救一个是一个”的后面，总会跟着求大家帮忙提建议，和失败原因的总结。

确实有一部分钱，在这个时间节点可以快速到手，但这个钱并不是流向逃避的职场的人，而是流向面对现实的人。

市场信息、受众群体、摆摊选址，都在一遍遍失败后复盘总结，然后再下一次改善。能摆摊赚到钱的年轻人，也需要起早贪黑，劳心劳神，头脑风暴，甚至不输996的自我PUA。摆摊也救不了你，但摆摊可以锤炼你。面对现实，利用现实，掌握现实，摆摊成本虽低，但怎么不算一种摸清创业的基本运行逻辑的办法呢？

商机和金钱只有勇于面对现实、接受挫折、吸取经验的年轻人才能赚取，毕竟从职场逃避的后续总是无处可逃，无论这个春节，还是下一个春节。

结语

多赚点钱，过个好年。选择在春节出摊的县城青年，对“赚钱”二字有了更深的领悟。

“多努力一分，多动动脑子，收入就相应多增加一点的工作才叫赚钱。平时就是上班，是活着。”稳定与否只是相较而言，抓住当下，靠自己的努力把钱揣在兜里才是最实际的。

真正靠摆摊赚到第一桶金的人，从来不会谈摆摊有多轻松，或是有多低的门槛，“轻松赚大钱”向来是个伪命题。

摆摊或许是简单的，但赚钱从来不是。

如果现在还要问春节期间摆摊的县城年轻人“春节卖什么挣钱？”，他们只会神秘一笑回答：我们已经在备情人节的货了。

*本文中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