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时代财经 张羽岐 文若楠

编辑|温斯婷

编者按：

春节，是中国人口从城市到乡镇的一次大迁徙。作别繁华，回到故土，那座萦绕着乡音的小城又变了模样，这里有商业的新业态、新模式、新场景，这里也有让我们心生温暖的人情世故。值此甲辰龙年春节之际，时代周报、时代财经、消费者报道联合推出《小城大年》系列报道，关注小城里的大生意、小城的变迁和冷暖。

哈药六厂江南厂区旧址。时代财经/摄

8000人+，这是在哈尔滨旅游爆火之后，哈药六厂版画博物馆的日均参观人数。

哈药六厂版画博物馆位于哈药集团制药六厂（下称“哈药六厂”）江南厂区旧址内。这是一座六层楼高的欧式建筑，由哈药六厂于2004年斥资9300多万元打造。2021年，哈药六厂整体搬迁至哈尔滨市利民开发区之后，江南厂区旧址便长期处于闲置状态。

2024年，“尔滨”成为东北，尤其是哈尔滨旅游的新代名词。借着冰雪旅游的春风，哈尔滨迎来了“泼天的富贵”。除了知名景点冰雪大世界、中央大街、索菲亚大教堂等之外，城市的走红也将昔日辉煌的老药厂重新拉入公众视野。由于外观颇具欧式风情，加上犹如宫殿一般金碧辉煌的内部装饰，哈药六厂原厂址被网友奉为“东北卢浮宫”，火速跻身新晋网红打卡地。

从1月16日起，哈药六厂免费对外开放了版画博物馆，尽管开放至今时间不足一个月，但寄存处、母婴爱心室、免费红糖水等公共服务设施一应俱全。时代财经于今年春节前夕走访哈药六厂原厂址时了解到，自开放以来，版画博物馆参观人数节节攀升，连工作日也是天天爆满。在馆外的露天广场上，东北标志性雪人“手持”“用好药 选哈药”等广告招牌，变身哈药代言人。外地游客纷纷慕名前来打卡，通过抖音、快手讲述“老药厂”故事的现场直播者更不在少数。

现场工作人员告诉时代财经，版画博物馆是在千禧年初期哈药六厂最辉煌的时期建立，此前从未全面对外开放。

哈药六厂是东北老牌药企哈药股份（600664.SH）的分公司，它的际遇亦是时代巨变下“老药厂”命运浮沉的缩影。

一方面，随着城市的发展和规划，工业区已经逐渐转至非核心城区，核心城区的房产则长期处于空置状态，亟待盘活；另一方面，随着医药广告监管趋严、创新药企崛起等多种因素叠加，昔日辉煌的老药厂依靠广告打开销路的方式不再成立。当仿制药遇上创新药，当老药厂遇上Biotech创新药企，竞争变得激烈，转型亦迫在眉睫。

旅游热潮为冬天里的哈药六厂添了“一把火”，而这把火能否持续为哈药六厂的资产盘活，乃至哈药股份的转型升级赋能，是外界更为关注的问题。

01 成也“哈药模式”，败也“哈药模式”

“分房子、分车子、分貂皮、分金项链......你想到的，想不到的，在哈药六厂最耀眼的时期厂长都给他们分过。”在哈尔滨土生土长的司机赵宽（化名）告诉时代财经，位于哈药六厂原厂址附近的小区“药六嘉园”，就是哈药六厂早期分给员工的家属楼。

多位受访的哈尔滨市民对时代财经表示，那时候哈药的系列产品非常红火，尤其是哈药六厂的药品广告轮番登上央视，安瑞克、严迪、盖中盖等退烧药、消炎药、保健品家喻户晓，是东北人的居家必备。

“在我们当地人的眼里，哈药六厂是工业化的产物，在这个追求稳定工作的地域，那时候我们想尽办法进哈药六厂，都是件难事。在我们中间也会有人提到，找对象也想找药六的员工，稳定、工资高。”哈尔滨人周丽（化名）告诉时代财经。

与民众眼中的艳羡相对应的，即是哈药股份在资本市场的风光。官网显示，哈药股份是集医药制造、贸易、科研于一体的医药公司，1993年6月在上交所上市，是黑龙江省首家上市公司，也全国医药行业首家上市公司。哈药六厂则是哈药股份旗下分公司，始建于1977年，主要以生产化学药品为主、以保健食品和饮品为辅。

在20世纪90年代和21世纪初，哈药股份曾重金砸入广告，通过“大面积广告轰炸+明星代言”的模式，在产品同质化严重的普药时代脱颖而出。“哈药模式”也由此闻名于业内外。

而依托该模式，哈药股份的业绩极速攀升，2013年，其营收达到了历史顶峰的超180亿元。公司的股价也随之上涨，总市值最高逼近300亿元。

在千禧年前后，哈药六厂业绩已十分抢眼。据《哈尔滨日报》此前报道，早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哈药六厂就已邀请了巩俐、宋丹丹、那英、刘嘉玲等数十位演艺界名人为“护彤”“泻立停”“严迪”“渭必治”等药品打广告，迅速打开了市场。2000年，哈药六厂全年营收为20.57亿元，利润为1.38亿元，是哈药股份的支柱企业之一。

另据版画博物馆馆内的简介，在2004年，哈药六厂的知名度已位居全国制药行业首位，品牌价值则位列制药行业第二名，连续5年成为黑龙江省最具价值的品牌第一名。

花费超9000万元打造的“东方卢浮宫”，正是彼时哈药六厂和哈药股份“不差钱”的有力证明。

哈药六厂原厂址内部一角。时代财经/摄

只是，随着药政改革进入深水区，医药广告监管日益严苛，“哈药模式”也逐渐失灵。原来覆盖市场的方法，日渐成为阻力，老药厂也逐渐走向衰落。

以2013年为分水岭，哈药股份开始掉头，营收连年下降。Wind数据显示，2020年，哈药股份业绩大幅下滑，其中营业总收入为107.9亿元，同比下降8.76%，归母净利润更录得上市以来首亏，由多年的盈利转为亏损10.80亿元。此外，2004年年报公布时，哈药股份旗下员工超过2万人，但到了2022年，这一数字仅为10064人，员工人数减半。

作为哈药股份昔日荣光的标志之一，哈药六厂原厂址也落得被拍卖的命运。2023年，“东北卢浮宫”在阿里资产平台推出租赁权拍卖，起拍租赁15年，总价格为4.5亿元，总面积约为17.77万㎡。此次交易引来了740次围观，6人设置了提醒，但由于价格过高，阿里资产平台显示，该租赁拍卖交易已于2023年10月31日流拍。

02 老药厂转型路漫漫

进入2023年，医药资本市场处于低迷状态，创新药企们现金流捉襟见肘，位于老工业区的老药厂们也亟待转型，盘活自己的生意。

旅游的爆火给予哈药六厂新的“出圈”机遇。时代财经在现场观察到，趁此机会，哈药六厂在版画博物馆内外做了不少产品的广告标签，将老药与冰雪结合，试图唤起参观者们早年的记忆，推广常见药品。

实际上，更早之前，哈药股份就在为盘活生意做打算。2023年11月，哈药六厂改洗浴中心一事登上热搜，引发公众热议。不少网友实地打卡，有网友看到门口立上了「凡尔赛水汇」的招聘信息，还有挖掘机在工作。

时代财经在2月4日走访时看到，「凡尔赛水汇」的招聘信息已被撤走，而挂在招牌上的红布也并未掀开。附近居民及版画博物馆工作人员告诉时代财经，这一洗浴中心并没开业。时代财经以投资者身份致电哈药股份证券部询问相关情况，相关人士表示，“我们为了盘活资产，目前这一位置已经出租，具体洗浴中心是否开业及进展情况我们并不清楚。”

除此以外，时代财经在版画博物馆现场发现，五楼展览区除了有金碧辉煌的“灯光秀”和各年代的版画外，还专门划分出一块区域开展直播业务，区域内开设有哈药健康、哈药营销、哈药世一堂、哈药生物等多个直播间。上述证券部相关人士告诉时代财经，“我们旗下分公司均有自己的直播间，但版画博物馆的直播间是否正在开直播，我们暂不清楚。”

哈药六厂版画博物馆内人头攒动。时代财经/摄

哈药六厂还曾开放过婚纱照业务。天眼查显示，哈药股份旗下曾开设过一家婚纱店，并推出过“东方凡尔赛宫十大主题样片”，该店为哈药集团医药有限公司美丽新娘婚纱摄影分公司，成立于2008年，但已于2014年注销。

上述证券部相关人士对时代财经表示，由于哈药六厂建筑的特殊性，他们一方面希望能够盘活闲置的资产，但同时希望能够保留整体的建筑风格不受到损害。

不止哈药股份，怎么转型、转型什么，是这些老药企面临的共同问题。早期阶段，诸多老药企靠着仿制药起家，迅速赚得第一桶金。当下，有些老药企已经完成转型与创新药企齐头并进。如恒瑞医药（600276.SH）、科伦药业（002422.SZ）等头部药企，不仅兼顾仿制药产品，同时创新药产品的发展也名列前茅。恒瑞医药旗下覆盖众多抗肿瘤类新药，旗下布局ADC、PD-1等热门明星靶点，科伦药业旗下的科伦博泰（06990.HK）亦凭借ADC迅速出圈，赢得市场关注。

而在曾经以仿制药闻名的东北地区，面临“仿转创”难题的药企并不少见。2023年6月末，发家于东北的誉衡药业（002437.SZ）宣布剥离广州誉衡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下称“誉衡生物”）42.12%股权，而在创办之初，誉衡生物承担着公司转型创新药的重任，但转型创新的路并不好走。财报数据显示，2021年至2023年一季度，誉衡生物影响誉衡药业净利润累计达到-1.26亿元。

“当需要转型的时候，缺少研发就意味着内部的积累达不到转型的要求，困境的出现是不可避免的。相比之下，沿海地区，如上海、苏州等，有发展创新药的政策支持，对高端人才更具吸引力，慢慢地也就在长三角地区营造了国内医药发展的新集群。”医药行业资深人士王立（化名）对时代财经分析道。

当下，东北老药厂的转型故事还在继续。为了盘活老药厂的效益，哈药六厂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买家，接盘这一处荒废的办公区。哈药股份在最近一次投资者关系活动中表示，“除了免费开放哈药六厂的版画博物馆，为了提高公司资产运营效率，公司也在积极对江南厂区旧址进行盘活招商，同时也计划将部分建筑对外开放用于文化建设。”

上述证券部相关人士告诉时代财经，版画博物馆是否长期开放，他们还没有收到消息，至于未来这一区域的规划，还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