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正解局

这几天，韩国各地医院乱成一锅粥，等待就诊的患者焦急万分。

因为从本月20日开始，首尔五大医院的实习医生和住院医师已正式宣布罢工。

不仅如此，据韩国保健福祉部2月21日的消息，仁川、大田、釜山等100家医院中已有8816名实习和住院医师递交了辞职申请。

算起来，这些提出辞职申请的医生人数占以上100家医院医生总数的71.2%。

眼下，韩国不仅是医生闹辞职，还有医科大学的学生宣布将 “集体放假”……

据韩国教育部2月21日的消息，韩国四十多所医学院，已累计有8753名医学生申请休学，占韩国医学生的43.8%。

而那些没提出休学申请的医学生，也纷纷开始罢课。

韩国的医生们反应之所以如此激烈，起因是韩国政府的一项医改计划：医学生扩招。

01

先说下这事的直接起因。

今年2月6日，韩国保健福祉部宣布，为解决医生短缺问题，2025学年医学院招生规模将从现阶段的3058人增至5058人。

到2035年，韩国将新增约1万名医生。

医生人手不足，进行扩招，这在中国人看来实属天经地义的事。

要知道，如今国内因为医疗工作压力大，又“事多钱少”，一直有所谓“劝人学医，天打雷劈”的说法。

大家觉得，既然医生资源短缺，多几个帮手，分担点工作量，让“革命事业”代代有传人，不是大好事么？

可韩国的医生团体表示：不好！医生多了容易导致过度医疗，使医保资金紧张，影响更多患者利益。

韩国的批评人士则一语中的：胡扯！这些抗议的医生，无非是担心扩招计划将导致自己收入减少而已。

韩国政府“这次”回应很强势，表示辞职和罢工的医生，将遭受包括吊销医师执照，甚至判处最高三年徒刑的严厉惩罚。

为啥强调是“这次”呢？

因为韩国政府与医学界来回至少经历过四次博弈，每次都是政府被迫妥协。

2017年12月10日，上万名韩国医生在首尔举行罢工，痛斥“文在寅医改”。

其中，医改方案最令韩国医生不满的是，将原来不在报销范围内的自费项目，如磁共振成像、超声波等高价检查项目，分阶段纳入医保范围，以降低韩国民众的看病费用。

韩国医生不开心的是，这些原本不在医保范围内的项目，医疗机构可自行定价，进医保后，这些价格就不能自己定了。

这听着有些匪夷所思，如果这些常见的检查项目都不能进居民医保，那号称保障韩国民众利益的医保政策又有何用？

2020年新冠疫情期间，韩国医疗系统一度因人手不够而崩溃。

文在寅政府就此提出了医学院扩招计划，可立即遭到韩国住院医师与实习医生的强烈抗议，随即展开了无限期罢工。

双方彼此博弈了两周多，由于疫情严重，加上许多手术被迫取消，无法接受治疗的患者怨声载道，导致文在寅政府不得不妥协。

为了安抚医生，韩国政府决定将医学院招生人数从当时的3507人缩减到3058人，减少了10%，这个数字保持至今……

2021年，尹锡悦政府再次放出医学院即将扩招的消息，结果又招致韩国医疗界的强烈反弹，政府不得不推迟扩招计划。

尽管韩国保健福祉部等政府部门与韩国医师协会等机构进行了上百次沟通，可对方态度坚决：

想扩招？没门！你敢扩招，我们就罢工！

闹到最后，都是韩国政府宣布妥协，使得这些年的韩国医学院招生，一直维持在3000人左右，雷打不动。

问题来了，韩国医生如此反感医学生扩招，韩国的医患比是否早已饱和了呢？

并不是！

拿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国家举例，韩国的人均门诊量居高不下，在OECD组织38个国家里排第一。

但韩国人均医生数排倒数第二，每1000人仅有2.6名医生，低于美国（6.56名）、德国（6.4名），只比墨西哥（2.5名）稍高。

顺便说下，这还是按韩国首尔医院与患者比例计算的医患比。

因为缺少医生，2018年到2022年，韩国医疗系统拒收病患的案例高达37000多次，理由几乎都是“缺乏相关救治医生”。

也就是说如果韩国病人需要急救，很大概率是自己得想办法“自救”……

而按照韩国政府预测，到2025年，韩国的医生队伍缺口将高达1.5万人。

想想就知道了，韩国老龄化严重，最急需的就是医疗资源。

按照联合国相关标准，65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7%即视为进入老龄化社会。

韩国这一比例已超过14%，达到17.5%。

预计到2072年，韩国将有超过一半的人口（约3620万）超过65岁，届时韩国早已进入超级老龄化社会。

韩国医学界反对的理由之一是，医生太辛苦，工资高，但难找到合适的岗位。

真是这样么？

02

首先要说明的是，韩国医学界倒是没有否认自己收入高的现实。

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韩国医生人数为115185人，平均年薪高达18万美元（约129万人民币）。

人数平均每年增长3.1%，平均工资每年平均增长5.2%。

平均算下来，韩国医生的平均工资高达19.5463万美元（约合人民币140万元），几乎与韩国大型企业的总经理级别薪资差不多，而且远超欧洲的德国（18.7703万美元）、法国（9.8993万美元）以及OECD成员国的平均值（10.8482万美元）。

根据韩国央行最新数据显示，韩国目前人均年收入大约是3.35万美元（约合人民币24万元）。

这意味着韩国哪怕最普通的医生，年收入都可能是韩国普通工薪劳动者的5倍左右，妥妥的“金领”职业。

收入这么高，韩国医院为啥招不到医生呢？

韩国医师协会曾举例庆尚北道的郁陵郡保健医疗院，发布了8份月薪为2500万韩元（约合13.5万元人民币）的内科专家招聘启事，无人应征。

因为韩国医生嫌“事多钱少”……

招聘合同规定，医生工作时长为每周5天、工作时长40小时，必要时得在“夜间和节假日”上班，来配合紧急患者的医疗救治。

看明白了不，在韩国，很多医院其实并非24小时制，人家还得有双休……

当然，这也有个韩国特殊国情：韩国90%以上的医院都是私立医院，肯定是赚钱为主，公益为辅。

不像咱们这里很多医院都是事业单位，医护工作者得24小时扑在岗位上，收入还不及人家的十分之一。

因此，韩国医师协会拿此招聘举例，是为了指责这是一份“奴隶合同”，钱再多都没有人愿意干。

估计很多累死累活的国内医护工作者看到这里，都无语凝噎了。

还有更奇葩的。

做手术前不应喝酒，这应该是国内每位医生的共识吧？

可韩国医学界没有这项规定，因此韩国保健福祉部心心念念地要将“禁止酒后做手术”放到医生守则里。

想想也怪可怕的，别说喝醉了，哪怕只是微醺的医生，立即上台做手术，那场景估计哪个患者都不能接受。

不懂就问，这些手术前喝酒的韩国医生，是为了壮胆么？

当然，这是句玩笑话。

公道点说，韩国医生整体的医疗技术与收入是匹配的。

韩国可不仅仅只有美容医生，而是拥有世界级的医疗技术和系统。

比如，韩国缺血性心脏疾病的死亡率为每10万人中的34.8人，1年以上肝移植生存率高达86.88%，5年癌症生存率更是达到70%以上。

此外，韩国综合医院的移植手术、机器人手术、内窥镜手术技术也是首屈一指，尤其是癌症生存率达到了世界最高水平，是亚太经合组织成员国平均水平的2倍以上。

说来说去，韩国医生其实很现实，自己是从地狱般的高考中“卷”出来的，好不容易拥有了体面的工作和不菲的收入，谁想再凭空多点竞争对手抢饭碗呢？

03

韩国医生不开心可以罢工，但患者怎么办？

这几天，韩国几乎所有大型手术都被推迟，别说有病要治，连得了普通感冒都找不到医生了。

首尔圣母医院从2月17日上午起宣布，“无法进行脑梗塞再灌注干预和脑出血手术。”

三星首尔医院原本每天有200台手术，可现在已有至少70台手术宣布延期。

某些手术可以延期，但这几天急重症患者和待产的孕妇可怎么办？

韩国政府和公立医院已经启动了紧急诊疗系统，但只能救治重症、紧急患者为主，轻症、非紧急患者送到综合医院等待治疗。

一边是苦苦哀求的患者，另一边却是表现更为悲情的韩国医生们。

在首尔集会的上百名韩国医生身穿“誓死反对扩招医学生”的黄色马甲，跪在地上悲愤地高喊，“我们可能被吊销执照，也可能被拘留，但我们绝不屈服！”

显然，这些涕泪交加的韩国医生，并不在乎那些更需要救助的患者。

京畿道北部一名肺癌晚期患者，原本进行了两年化疗，正准备靠手术延缓生命，可由于罢工，手术被迫推迟，他已经陷入绝望。

首尔还有一位家属发帖求助，由于医生罢工，他的女儿突发心梗，他们自行送到医院却无人抢救，生命垂危。

很多患者家属愤怒喊出，“用患者的生命来要挟待遇，这是医生该做的事情吗？”

事实上，韩国绝大多数民众肯定是支持增加医学生数量的。

据韩国盖洛普2月16日公布的民调结果，赞成医学院扩招的意见占76%，大幅高于回答“医学院扩招的负面因素更多”的比例（16%）。

即便是在韩国医疗机构内部，由于并非所有人都完全同工同酬，相当多的基层医护人员也是赞成增加医生比例的。

2023年12月，韩国保健医疗工会就此做过一项内部调查，赞成意见一度达到了89.3%。

可能正因掌握这些民意，韩国总统尹锡悦态度强硬地表示“医疗界斗不过国民的”、“本届政府不会像前届政府那样放任医疗界的集体行动”。

韩国国务总理韩德洙也发声表示“将毫不动摇地完成医疗改革”，呼吁医生“请务必守护在医疗现场和患者身边”。

截至2月22日，韩国医师协会重申，只有在政府取消医大扩招计划后，双方才能展开对话。

显然，罢工的医生无非就是拿亟待治疗的患者作为要挟，以此逼迫政府改变想法。

再直白点说，这就是一群自私的既得利益者，不肯将资源让更多人分享。

不过，这个“锅”也不能都让站在台前的韩国医生背。

在韩国，很多私人医院都是财团出资建立，医生赚的钱只是小头，大头都装进了投资他们开医院的财阀大佬腰包。

政府扩招医学生的做法，等于变相断人财路，躲在幕后的利益集团岂可罢休，自然会鼓动医生和医学生们和政府对着干。

说来说去，无论罢工的医生，还是挑唆的财团，都是为了一个“利”字。

但是，不知韩国医生在成为一名正式医生时，有没有宣读过《希波克拉底誓言》：

作为一名医疗工作者，我正式宣誓：

把我的一生奉献给人类；

我将首先考虑病人的健康和幸福；

我将尊重病人的自主权和尊严

……

仅从这份誓词看，那些为了维护自身权益而辞职、罢工的韩国医生，无论他们的医疗技术多么高超，都最终违背了当一名救死扶伤医生的初心，更玷污了这份神圣的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