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毒眸

敢拍，成了当下素人恋综的关键词。

作为与社会现实结合最为紧密的内容产品之一，素人恋综从一开始的常规约会，到现在突破尺度与边界，不断更新迭代，开启了花样百出的恋综新时代。

这一点在号称“最爱看恋综”的韩国，体现得最为明显。

主打兄弟姐妹一起上的《恋爱兄妹》，在小岛上谈情说爱的《单身即地狱》和十八九岁少男少女为主角的《少男少女恋爱》等，都是近几年的韩国综艺市场翘楚。

（《恋爱兄妹》（图源：微博）

而深受韩国市场影响的国产素人恋综， 也展现出更多元的样貌与形态。老牌综艺们如《心动的信号》《喜欢你我也是》等在环节上进行本土化改造；《春日迟迟再出发》《再见爱人》《半熟恋人》《一起探恋爱》等则在人群、形式上拓宽边界。

（《心动的信号》（图源：微博）

不管是大刀阔斧还是细节微调，中韩素人恋综不同程度的创新都显示着这一类型无法沿袭同一套模板持续复刻。收视遇冷、受众疲劳、营收下降等客观问题，都在催动恋综紧跟社会现实，不断裂变，不断向前。

毕竟，现在让一个人心动，实在是太难了。

金牌菜也要创新

刚更两期，《恋爱兄妹》就走红韩网，成为TV-OTT恋爱综艺排行榜首位。

和传统素人恋综最不一样的是，《恋爱兄妹》的主人公是四对兄妹/姐弟，他们需要在自己手足之外的人中寻找恋爱对象，而观众在推理感情线的同时，还要揣测谁与谁是兄弟姐妹。

“就算在爱情里没有人选择你，身边至少有一个人在毫无保留地爱你。”这是《恋爱兄妹》收获的最多评价。

（《恋爱兄妹》（图源：微博）

《恋爱兄妹》第一次在素人恋综中叠加了亲情buff，在节目中展示了四对相处模式完全不同的兄弟姐妹与其背后或温暖或破碎的家庭，让观众又笑又哭。

种种的“第一次”让《恋爱兄妹》呈现出与以往素人恋综完全不同的气质。而纵向对比不难发现，这种类型创新在最近几年的韩国市场并不少见，甚至成为一种趋势。

（《heart signal》（图源：b站）

韩国素人恋综发展较早，2017年，《heart signal》就已经被中国观众熟知，在随后的两三年内，韩国素人恋综大体还是比较常规，基本就是把陌生男女置于同一空间，通过相处让观众推理最终的情感线。

但2021年主打“互换前任”的《换乘恋爱》大爆后，各种“新奇特”的素人恋综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把俊男美女们放在小岛上的《单身即地狱》；主打职场恋爱的《社内恋爱》；同性主题的《男人们的恋爱》；以十八九岁的高中生为主角的《少男少女恋爱》以及看名字就很炸裂的《只是睡觉的关系》等。

（《单身即地狱》（图源：微博）

可以看到，这些素人恋综都是大刀阔斧地在各种边缘地带疯狂试探，不仅在大众层面触及亲密关系的隐秘角落，也对相对比较小众的用户群体进行开发，剑走偏锋对恋综类型进行迭代更新。

相比韩国市场的类型多元，中国市场的素人恋综创新相对温吞，基本是在已有的大框架下，进行人群及概念的更新。

这也与中国素人恋综赛道起步较晚，且受韩国影响很大有关。2017年《heart signal》爆火后，腾讯买来版权，制作《心动的信号》，这是国内首档素人恋爱网综，也同时开启国内的素人恋综赛道。

《心动的信号》几乎完整复刻了《heart signal》的环节设置，邀请四男四女在陌生环境共同相处，明星组成的观察室则负责分析、推理素人嘉宾们的感情走向。值得注意的是，来到中国的《心动的信号》降低了原版中刀光剑影的冲突感，整体气质变得相对温和。

（《心动的信号》（图源：微博）

次年，素人恋综迎来大爆发，长视频平台们纷纷入局了这一热门赛道。腾讯视频上线《亲爱的，结婚吧》，爱奇艺推出《喜欢你我也是》，优酷也制作了《我们恋爱吧》。此时期的国产素人恋综还在学习阶段，基本都维持了《heart signal》的素人男女相处、明星嘉宾推理的节目模式，变化可能就在于相处环境从“心动小屋”变成“喜欢你小屋”或者海上邮轮。

和韩国一样，国产素人恋综的巨大改变，也发生在2021年。这一年，腾讯视频推出以30+群体为主的《半熟恋人》；优酷则主打“Z世代“，推出青春旅行社交真人秀《怦然心动20岁》；芒果TV继续家长里短的拿手好戏，以三对面临情感危机的夫妻为主角，上线《再见爱人》；B站也推出了自己的首档素人恋综《90婚介所》。

（《90婚介所》（图源：微博）

这里也能一瞥中韩市场的巨大不同。同样是创新，韩国素人恋综主打横向拓宽叙事类型，国产素人恋综则是纵向深挖，在传统的叙事框架与安全范围内进行创新。

从2022年到现在，国产素人恋综的创新更加垂直也更加聚焦，并且呈现出与其他内容生态相结合的趋势，这也让恋综成为目前综艺领域最具“实验气质”的内容产品。

比如《灿烂的前行》《春日迟迟再出发》以失恋群体为主，与旅行相结合，主打治愈；《没谈过恋爱的我》聚焦于“母胎solo”群体；《一起探恋爱》则以恋爱、推理融合剧本杀，呈现出恋综的更多可能。

（《灿烂的前行》（图源：微博）

创新背后的“神人”

不断更新迭代的中韩素人恋综，与其背后的制作团队与公司脱不开关系。

韩国素人恋综沿袭了整体综艺市场的“重PD制”，打造出《heart signal》《换乘恋爱》《恋爱兄妹》的李珍珠PD（音译），如今已经成为韩国素人恋综市场最为知名的制作人。

（李珍珠pd（图源：b站）

李珍珠最早跟随罗英锡，也就是备受国内观众喜欢的“罗PD”，在2016年参与《花样青春：非洲篇 》的制作，随后还加入《三时三餐》《尹食堂》等爆款项目，是罗英锡团队的核心成员；《少男少女的恋爱》的朴熙妍PD也是罗英锡团队的成员之一，在2014年就已参与《三时三餐》第一季的制作。

（《花样青春：非洲篇》（图源：微博）

这些跟随着上一代“综艺大神”成长起来的制作人们，对综艺市场及制作流程有了相当的了解，能够在长时间积累经验后，将其运用在恋综上。一代又一代的“神级PD”的崛起与相互帮助，也在推动韩国综艺市场不断向前。

相比于韩国市场的“重PD制”，国内素人恋综更看制作公司和平台。

从平台来看，大致可分为互联网长视频平台和地方卫视两大类，前者代表是腾讯、优酷、爱奇艺；后者方面，湖南卫视、江苏卫视都发力较猛。关于素人恋综这一新兴赛道，这两类平台在前期基本都需要与外部制作公司合作。

腾讯《心动的信号》系列都有唯众影视参与；爱奇艺的《喜欢你我也是》则与厚海文化、视盐文化深度合作；优酷的《我们恋爱吧》、B站的《90婚介所》背后是聚仁，这是一家专注恋综赛道的公司，旗下的多个工作室还参与了《非诚勿扰》《新相亲大会》《怦然心动20岁》等爆款综艺。

（《怦然心动20岁》（图源：微博）

但随着对恋综市场的熟悉与把握，这些长视频平台也开始将自有工作室投入恋综赛道。《心动的信号》第三季开始，天马工作室、坐标系工作室的名字开始出现在节目海报上；《喜欢你我也是》中也出现了打火机工作室的名字。

发展到后期，这些工作室和韩国市场一样，基本都有一个“灵魂制作人”。《我们恋爱吧》《怦然心动20岁》的背后是优酷制作人张红岩，《再见爱人》《春日迟迟再出发》则来自芒果TV刘乐团队，还有打造出《半熟恋人》的腾讯野草工作室负责人闫芝桦等。

但很明显，与韩国市场相比，这些制作人们并没有因为一部综艺爆火，也没有让观众产生因为制作人而去看恋综的冲动，这本质上是中韩综艺市场在整体结构上的不同。

在韩国，制作人们拥有中心地位，内容及商业的自由度都很高。李珍珠在与罗英锡的直播中提及，为了达到更好的播出效果，李珍珠连续两个月聘请价格更高的外包团队，最终节目制作费是其他节目的1.5倍。但李珍珠的预算很少被卡过，因为“最终这些钱都会成10倍地赚回来”。

（《换乘恋爱2》（图源：微博）

不管在任何国家，这种内容-商业的正循环都是一种理想情况，而当下的国内市场还很难实现。

首先是内容侧的原动力不够，作为“舶来形式”的素人恋综，在内容上很难完全脱离韩国模式进行独立创作。国内的大批素人恋综直接购买版权原样照搬，部分综艺甚至直接“借鉴”，这一方面让观众丧失了对节目的好奇心，另一方面也容易让观众陷入比较的怪圈。更重要的是，这会直接影响创作人员的创作动力。

内容不够优质的直接影响，就是在商业侧的自我掣肘。可以看到，素人恋综的投放越来越多，部分综艺甚至可以为了满足赞助商的需求，在节目中单独开设环节对其进行曝光、宣传，素人嘉宾对着镜头口播也是家常便饭。

（《心动的信号》第六季（图源：微博）

短期来看，这的确可以给赞助商一个交代，也并不会让收视率或热度大跌，但从长期来看，这会让国产素人恋综加重对商业的依赖，而非依靠优质的原生内容自我驱动。

不再心动的恋综，还能走多久？

不管从商业还是内容侧来看，素人恋综的创新都势在必行。

经历了多年发展，观众正在逐渐对素人恋综感到疲劳，此前多位恋综制作人都对毒眸表示，看素人恋综的始终是那一批观众，但服务好这批用户也很难。

就算在“最爱看恋综”的韩国，这种颓势也开始显现。包括《单身即地狱》《社内恋爱》在内的多部恋综开始出现收视、口碑滑铁卢，离开了李珍珠的《换乘恋爱》第三季也不再火热，且大部分的韩国恋综寿命很难超过5季。

为了改变现状，韩国的制作人们开始对恋综进行“有效创新”。这种“有效创新”并非《社内恋爱》《只是睡觉的关系》这种，以观感猎奇进行突围，而是以更多的角度看待恋综这一赛道。

（《只是睡觉的关系》（图源：微博）

李珍珠就曾提及，“恋综的类型是可以拓宽的，如果将恋综视作一种节目类型，很容易变得非常老套，但如果是通过恋爱这一内容框架观察人类心理，就可以有很多变化。”这也是恋综能够独立成为一种类型的根本原因。

此外，为了避免观众在视觉上的审美疲劳，韩国素人恋综还将拍摄场景挪到邮轮、济州岛等地。这种在节目场景、环节上的创新设计，国内市场也在飞速进行。

比如《心动的信号》第四季、第五季停用了前三季及《heart signal》中常用的“私下组局”，改为“minidate”，鼓励在感情中相对内向、含蓄的一方勇敢追爱；第六季还设计了两个风格不同的心动小屋，并采用了互换约会券的环节，提高节目可看性；《半熟恋人》第一季在嘉宾见面前设计了“微信群匿名聊天”环节，让本土观众更有亲近感。

（《心动的信号》第六季（图源：微博）

这些微观细节上的创新在大部分情况下的确有效，但一些常规环节的变动，也会让观众有些摸不着头脑。

比如《心动的信号》第六季取消了传统的“收短信”环节，这一环节需要嘉宾们给自己喜欢的对象发送短信，是前几季也是原版一直沿用的经典桥段，这一环节的取消，让部分观众觉得观察室“为猜而猜”，也不利于嘉宾互相确认心意，影响节目观感。

不过，恋爱始终有许多故事可挖掘，即便无法像韩国市场以突破尺度求新求变，国产素人恋综还是拥有足够的创新空间。作为与社会氛围结合最紧密的综艺类型，恋综的核心命题也可以跟随社会思潮而进行调整，从而拓展节目形态。

2023年，韩国CHANNEL A电视台推出素人恋综《不婚同居》，讲述不结婚但一起生活的情侣日常。这一综艺的推出与韩国社会现实紧密相关。

（《不婚同居》（图源：微博）

2022年，韩国统计厅的一项社会调查结果显示，在3.6万名调查对象中，只有50%的受访对象认为必须要结婚，而赞成不婚同居的达65%。节目监制金振（音译）也表示，《不婚同居》并非鼓励未婚同居，只是对现状的一种描述，希望将同居作为现在生活在韩国的恋人们选择的一种爱情形态。

而营造温馨氛围的《恋爱兄妹》也和观众一起开起了玩笑，嘉宾们在节目上调侃“生育率低得很严重，我们节目真的是鼓励结婚的节目哇！”

国产多档素人恋综也走起了这一路钱。虽然韩国先有《我们离婚了》，但芒果TV的《再见爱人》《春日迟迟再出发》都赤裸裸地展现了婚姻危机与感情困境，并在节目中结合现实议题展现了复杂、生动和立体的情感关系与人物形象，在离婚率居高不下的当下，试图通过一档综艺展现真实的婚姻与生活。

（《再见爱人》（图源：微博）

不管是营造粉红泡泡让人心驰神往，还是撕开爱情的糖纸，展示柴米油盐和一地鸡毛，素人恋综讲的始终是对美好情感的好奇与向往。想要让观众持续“心动”，现在的创新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