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杜萌
“想找一位公司副总分管权益,base在上海。这个职位管理的范围包括公募、专户、FOF、量化、研究,人数大约在几十人,规模大约1000多亿元。建议重点看下冯明远、魏晓雪、范妍、丘栋荣。”在某公募投研求职群中,一位猎头发布了这则信息。
信息中提到的范妍、冯明远、丘栋荣,从去年开始就不断传出“即将离任”的消息。他们均是所在公募的核心投研人员,并且市场知名度较高,在管公募产品规模占到了公司总规模的50%以上。
曾经的顶梁柱纷纷酝酿出走,发生了什么?
一方面,随着市场环境变化,多位知名基金经理不再有前两年的风光无限。另一方面,公募行业笼罩在多个版本的限薪传闻中。从360万到120万,再到最新的80万,基金经理的行业薪酬上限看起来越来越低。
从2020年名声鹊起到2024年的归隐蛰伏,公募基金经理经历了一场繁花梦。梦醒时分,基金经理又将何去何从?
从高调到沉默
2021年2月初,随着“喝酒吃药”等消费股行情演绎到极致,张坤在管规模突破1000亿元,成为新晋“公募一哥”。一批基金经理凭借巨额的管理规模和标签鲜明的个人形象走到聚光灯下,出圈成为流量新时代中的投资届“顶流”。
振臂一呼,应者云集。“跟着X总,全仓ALL in”,对于A股股民来说,顶流出现在调研公告里,意味着这只股票得到了顶流的注意,并且不排除他会买这只股票,于是往往会跟风买入。
业内最津津乐道的一个例子是在2021年3月份,某千亿顶流的名字出现在国际医学(000516.SZ)公告的调研名单里,公告当天,该股被机构席位净买入超4300万元,最终被拉至涨停。
“事后我们公司也有反思,确实是没想到事情会发酵那么大。对于给上市公司股价带来的波动,我们非常不安。后来我们公司合规部门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知名基金经理最好不要亲自去调研,不要出现在调研名单里,因为影响力比较大,容易不可控。”该顶流所在的头部公募人士告诉界面新闻记者。
三年时间,斗转星移。2021年以来,A股开启了长达三年的结构化行情。白酒医药等消费股的行情一去不复返,新能源、半导体、中特估、AI等板块轮流成为市场主角,这也导致一部分坚守在能力圈内的顶流基金经理业绩不佳,被投资者吐槽。
中证指数有限公司数据显示,截至5月28日,主动偏股型基金指数(932055.CSI)近三年的年化收益率为-13.48%,近一年的年化收益率为-11.84%,而同期沪深300指数表现分别为-12.14%、-6.28%。
“现在能看得到的,只有季报和年报这些定期报告了,别的场合基本上见不到他们,大部分基金经理都大隐隐于市。我们有个每月的基金经理访谈,特别想请一些大佬出面,但是每次都邀请不到。公募公司那边的反馈就是基金经理本人不想出面。”某头部券商财富管理部工作的Nancy告诉记者,自2022年以来,就基本上请不到各家的“顶梁柱”出场了。
过去两年来,市场赚钱效应不佳,基金的新发和持营都非常惨淡。亏怕了的投资者不再相信“神”,顶流基金经理的光环基本已经消失殆尽。
“不是不配合,实在是请不动。现在请X总出来,需要总经理批准的。”某头部公募市场营销部人员也告诉记者,现在公募的关注度很高,公司整体希望低调一点,顶流出面的话,公司也担心舆情不可控。
有人减负,有人离开
Wind数据显示,相比2022年中期的巅峰时刻,已经有多位顶流基金经理的在管规模出现了大幅缩水。以葛兰为例,在管规模最高超过了1000亿元,而到了今年一季度末规模仅剩余458.74亿元,缩水超过一半。谢治宇的规模也从顶峰时的805.2亿元,缩水到了今年一季度的364.99亿元,减少了51.04%。
基金经理产品规模缩水背后,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基金经理集体“减负”,主动压降产品管理规模。
2023年,葛兰相继卸任了4只基金产品,同属于中欧基金的周蔚文也卸任了4只产品。
兴证全球基金的谢治宇则卸掉了规模超过150亿元的兴全趋势投资混合。这曾是董承非在离任时交到谢治宇手中的,由他和童兰、董理共同管理。1年又167天后,童兰离任,又过了143天,谢治宇也选择离任。
除了减负之外,自2022年以来,已经有多位顶流离开了公募行业。
2022年3月30日晚间,中欧基金公告称,周应波因个人原因离任基金经理。对于这一变动,市场已有普遍预期,早在2021年12月17日,除了还在封闭期的中欧创新未来外,周应波卸任了其余4只产品。中欧创新未来也增聘了周蔚文、邵洁、刘金辉共同管理。
截至2021年三季度末,周应波管理规模超576亿。其代表产品中欧时代先锋,任职6年时间创下了350%的业绩回报。2022年末,周应波官宣“公转私”,加入上海运舟私募基金担任投资总监。
2023年,曾创下公募新发产品纪录的“国民基金经理”王宗合先后卸任了所管的10只产品。今年2月8日,王宗合宣布因为个人身体原因离任。
而猎头口中的范妍,上个月离开了圆信永丰基金,最新消息显示她加入了富国基金。
在行业限薪的背景下,顶流的跳槽和离任是否和薪酬有关?面对这个问题,一位加盟外资的知名基金经理告诉界面新闻记者,“有一定的关系,但占比的权重不大。坦白说,做到这个职位,对于年薪已经看得比较淡了,主要还是公司的团队氛围最重要。之前在内资公募,公司整体氛围比较压抑,比较唯上,也存在大老板‘一言堂’的情况。”
“想暂时停下来,回归家庭,歇一歇。”5月10日,记者从业内获悉,丘栋荣或将在今年7月份离任。按照现有的规定,基金经理不得在所管基金封闭期内离任,而中庚港股通18个月封闭期将在今年7月份迎来第一个开放期。丘栋荣身为中庚基金副总经理、并持有近10%的公司股权。
顶流消失之后
中国证券基金业协会的数据显示,2020年末公募在管资金规模为19.89万亿元。到了今年4月末,公募行业总规模已经攀升至30.78万亿元,再创历史新高。
“你以为那些学霸基金经理赚的是能力的α,其实和你一样赚的是时代的β。简言之,大部分主动权益基金经理都太顺了,名校学霸毕业然后进入大买方做研究员、基金经理助理、最后升为基金经理。”某基金评论人士表示,他们拿着价值投资的那套经典理论去看A股市场,在接受市场毒打的同时,亏掉的是基民的真金白银。
顶流消失之后,公募行业正在加速回归本源,走高质量发展的道路。今年3月15日,证监会发布《关于加强证券公司和公募基金监管加快推进建设一流投资银行和投资机构的意见(试行)》。文件指出,公募需摒弃明星基金经理现象,强化“平台型、团队制、一体化、多策略”投研体系建设。
2022年4月26日,证监会发布《关于加快推进公募基金行业高质量发展的意见》,其中提到,公募基金应引导基金管理人构建团队化、平台化、一体化的投研体系,提高投研人员占比,完善投研人员梯队培养计划,做好投研能力的积累与传承,扭转过度依赖“明星基金经理”的发展模式。
界面新闻记者了解到,最近一年,多家公募都对投研团队做了调整,以实现投资的体系化。例如,2023年12月,中欧基金便组建了多资产团队,该团队集合了一批背景各异的基金经理,包括做权益的许文星、做固收的华李成等。董事长窦玉明此前曾公开表示,基金行业需要改变投资方式,从过去“强调个人”转向“更加强调团队”。
大成基金则是打造了“投研一体化小组” ,把研究对外分成周期组、科技组、制造组、消费组、医药组和宏观策略组六个组,每组由牵头基金经理带领和帮助研究员成长。
“团队的稳定性要高于个人,系统化投资的稳定性要强于个人操作,而专业化的投资分工能带来更强的安全性。”富达基金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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