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镜象娱乐 栗子酒
近日,《出走的决心》上映后,再次引发了市场关于女性电影的讨论。
影片中,一个女人一次次想要逃离家庭,但直到年过半百才终得成行,于传统观念对女性的成长规训而言,这无疑是一种剧烈的精神反叛。豆瓣上,7.6万网友为该片打出8.6的高分,这部改编自真实事件的影片,让观众看到一种不加粉饰的、贴近大多普通女性的生存状态,结局抛掉过往的出走,更是大银幕上少见的答案。
影片释放的情绪触动之外,《出走的决心》主创团队同样值得关注,从导演尹丽川到编剧阿美、尹丽川,该片背后的女性创作者不少。无独有偶,同期上映的另一部作品《野孩子》导演为殷若昕,后者执导的《我的姐姐》也被视为助推国内女性电影势起的重要作品。
不知不觉中,女性题材的作品、女性创作者越来越多,女性主义甚至逐渐成为一种营销标签。伴随着这股热潮,电影表达中的女性主义重新被审视,女性角色之于电影作品、女性创作者之于电影产业所发生的变化,也在悄然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从无人问津到集中关注
在谈论女性电影之前,首先要明确的是什么是女性电影。在这一概念被广泛讨论的这几年,市场对此类作品的划分并没有清晰的界定,而透过近几年的相关作品来看,女性电影并不能简单归之于女性导演拍摄的作品,此类影片往往有以下几个特点:
1、 以女性为叙事主体,呈现清晰的女性视角
2、 跳出完美但虚浮的人设陷阱,还原女性本身的复杂性
3、 呈现出某种真实的女性困境
这类作品的出现,其实打破了电影产业长期以来基于性别的刻板印象。一直以来,电影创作以男性为主导,行业女性创作者寥寥,在以男性视角为表达主体的创作环境中,女性题材作品几乎处在一种无人问津的状态,很少有镜头会完整呈现女性的成长,女性真实的处境、心理,以及女性群体本身的多面性也容易被忽视。更多时候,女性角色在影片中充当着背景板和工具人,她们要么清纯动人、要么性感美艳,满足着市场的审美需求和性幻想。
这并非立于性别对立的刻意指摘,而是一种客观现实,一如在《出走的决心》中,影片在女性视角下,对片中男性角色的塑造也有弱化表现。而女性银幕形象长期扁平而单一,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如今市场对女性题材作品的追捧。
此外,女性题材受关注的深层归因,一是在教育平权持续推进下,更多女性创作者进入电影市场,真实的生活体验和区别于男性视角的观察落点,使得更丰富的女性形象有了落地的可能,同时,贾玲执导的《你好,李焕英》《热辣滚烫》两部作品累计票房近90亿,商业价值的直观表现,带动更多女性导演被看见。
从镜象娱乐的统计中也可看到,近几年,不少女性导演的作品背后,不乏中影、光线、儒意、万达等头部影企。尽管女性导演的作品并不全都是女性题材作品,但在天然的女性视角下,女性导演的作品确实更容易触及女性群体的生存困境,而有了资本助推,女性创作者与女性题材作品成长得更快。
二者,女性浪潮下自我觉醒的大环境加速了女性题材的爆发。国际市场如《芭比》《坠落的审判》等,国内市场如《我的姐姐》《爱情神话》等,都为女性题材创作提供了不错的范本。市场需求驱动与创作环境的变化,一起将女性题材推向红利期。
瑕疵与先锋并存
然而,集中的关注对女性题材的发展是一把双刃剑。
好的一面在于,女性题材为电影创作提供了新的血液,一些新的表达形式让人眼前一亮。比如早一些的《无问西东》中,面对宏大的历史命题,导演李芳芳以细腻的镜头、类散文的叙事方式,放大了大事件与普通人之间的关联性。
后来,伴随着现实题材和自我觉醒的热潮,女性题材主要延伸出两个方向,一个是以女性视角呈现女性成长困境,另一个则是更大胆的女性表达。
前者如《我的姐姐》,影片以一个真实事件为背景,透过姐姐与姑姑两代女性直面重男轻女的社会现象,所处环境对人思想观念的侵蚀,投射在女性套娃式的成长进程中,注定了两代人的悲哀。相似地,《嘉年华》关注未成年性侵,《我经过风暴》体现家庭暴力,《出走的决心》呈现女性在不同阶段,社会角色大于自我角色的多重束缚。这些作品往往带着一种顿感的痛,将女性困境摆上台面。
后者如《送我上青云》,女性对欲望的表达更加直接,作为人的主体需求不再隐藏于传统观念和社会规训之下。又或是如《爱情神话》,生活化叙事勾勒三位不那么年轻、但足够生动的魔都女性,呈现出反常规、反套路的另类两性关系。
尽管这些作品很难做到尽善尽美,部分影片也有内容上的瑕疵,但新视角下的先锋性不可忽视,并且,很大程度上,这些作品填补了女性银幕形象的多种空白,更多女性从中找到自我表达的出口,市场需求随之攀升,渐渐地,女性题材甚至成为一种营销标签。
在《出走的决心》的宣传海报上,“年度女性题材必看佳作”几个字就非常显眼。当然,在女性电影稀缺的当下,以此为卖点本身无可厚非,但立足红利期,关联女性题材也成为部分影片激起社会情绪的手段,市场也由此变得更加复杂。
去年暑期档,《消失的她》揽下35.23亿票房,吃透了女性题材的红利。然而该片呈现的女性形象、女性互助情节,不过是像一张张严丝合缝的完美拼图,拼凑出男主的成长线,女性主义并没有深层体现。之后聚焦张桂梅的《我本是高山》,典型的女性题材作品也在不当的改编中,导致舆论完全失控,草草收场。
一成一败之间,其实能够看出女性题材被消费下的混乱局面。不过,在女性题材发展的初期阶段,这样的局面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先完成量的积累,再引起质的变化,是内容产业发展的必经之路。
需要更多女性表达
如果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一些,眼下市场出现的女性题材创作热潮,依然非常有限。
一方面,女性创作者在整个产业的参与度,以及释放的商业价值都相当有限。猫眼专业版数据显示,截至目前,导演执导电影累计票房TOP50中,仅有两位女性导演,分别是贾玲和薛晓路。其中,薛晓路能够跻身这一名列,其参与执导的《我和我的祖国》贡献不小,而该片为“导演拼盘”电影,薛晓路仅参与执导了其中一个篇章。严格意义上说,该榜单中的女性导演更少,这意味着,女性视角、以女性为主体的表达空间并不富裕。
另一方面,就当前的女性题材作品来说,家庭、爱情是其中出现最多的关键词,这与大部分女性在长期发展中的社会体验有关,也决定了当前女性电影题材上的局限性。
从这个角度来说,女性题材创作是一个任重道远的过程,眼下,此类作品的创作维度还未完全打开。或许,市场真正稀缺的也不是女性题材,而是女性表达,因为女性题材本就是一个具有时代局限的概念,在过往电影发展的任何一个阶段,我们都无法找到与之对标的男性题材,后者早已延伸出许多类型化的分支。
一些创作者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此前,许鞍华导演在面对关于女性问题的访问时,曾说道:“我不是刻意要表现女性,就是那个角色刚好是个女性而已。”甚至部分创作者也不乐于自己被贴上女性主义的标签,女性创作者涉及的题材范围持续拉宽,成为一个新的趋势。
在之后的储备内容中,贾玲的新片《转念花开》尝试传销题材,薛晓路筹备中的《樱桃小丸子:奇幻笔记》《撒哈拉的故事》分属动画和传记,秦海燕的《爱情是一种病》融入科幻元素……拓宽类型创作成为拉宽女性表达边界的主要方式。或许,随着女性视角的深入、类型化的探索,未来不再有电影被称为女性题材作品之时,才是女性电影真正迎来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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