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娱乐资本论 等等
国产剧里的背德桥段终于不只发生在婚姻家庭剧里了,《半熟男女》抛出了26岁左右年轻男女面对两性关系的一些新议题,这次不谈纯爱,也不像《凡人歌》搞金钱观导致的爱情观的对立,而是玩一些“脚踏两条船”的出轨攻防战。
结果,在恋爱关系中人均有道德瑕疵的“恶女”角色们,不但没有得到悬疑剧里狠辣“恶大嫂”们的一致好评,因为田曦薇的部分粉丝不满意何知南这个角色,她与粉丝矛盾也再度闹上热搜。
国产剧“恶女”年年有,今年也不少见。
鞠婧祎在《花间令》前两集出演嚣张恶女被指比演小白花有说服力,《墨雨云间》的重生复仇薛芳菲对仇人绝不心慈手软,《庆余年2》里也有“疯”到一块儿的长公主,《雪迷宫》里又生出了边嗑瓜子边围观血肉飞溅的新“大嫂”姜迎紫……
拼狠劲儿、拼心机、拼手拿把掐,“恶女”角色正在以更恶更凶的方式降落国产剧。只不过显而易见,不是每种“恶女”都受欢迎,角色在感情上的劈腿似乎仍是原罪,田曦薇脱粉事件更说明,也不是每个演员都能吃上这口红利。
女性意识在国产剧中批量崛起之后,“恶女”这口饭究竟怎么吃?或许还有待商榷。
比起“性道德恶女”,观众更爱“疯批恶女”
《半熟男女》的播出热度随着话题逐渐提升,这部剧打破了以往都市言情剧的概念,试图和观众探讨“20以上、30未满”的男女,面对两性关系的真实态度。
剧中塑造的两性矛盾大多处于女性本身对爱欲的态度:女主何知南一边收着异地恋男友高额礼物,一边与新相遇的男性暧昧入屋,被抛弃后转而挽回男友;女二苏苏本是都市精英,为了拿下高质客户,依靠性别优势,企图以女色算计之;女三孙涵涵一开始就显得手段高超,但面对精英男士的“包养诱惑”,纠结于是否要为了金钱物欲而走捷径。
正如小说原著的名字《这里没有善男信女》,《半熟男女》抛出了一个新的“恶女”概念,就是“性道德恶女”:
和悬疑剧里动不动刀剑相向、手刃仇人的暴力恶女不同,性道德恶女更多的是女性角色不再压迫内心欲望,以触碰、突破道德的方式获益。
可惜观众对“性道德恶女”似乎并不买账,在弹幕中分别怒骂三位女主“捞女、茶女、知三当三”,在社交平台上,不少观众又羞于指摘女性道德问题:
一方面,女性观众出于对温良恭俭让的传统认知,始终认为这样的道德瑕疵不适合置于大庭广众探讨;另一方面,女性观众也不敢妄下定义,性道德恶女究竟是否是另一种女性意识觉醒?
一来二去,这部本该充满话题的两性剧,处境变得尤为尴尬。如果以女性话题剧标杆《三十而已》的热度来评断,可以说是远远不及。
其实就以《三十而已》为例,直面金钱欲望与海王交往的王漫妮,热度确实远不及拿起高跟鞋与邻居大打出手而“一架成名”的顾佳。
女性观众始终更喜欢即时复仇的“疯女人”们,“疯批恶女”在国产剧里倒是由来已久。
《小鱼儿与花无缺》里的江玉燕
从《小鱼儿与花无缺》里把全剧人物杀得只剩下片名的江玉燕,从二十年前耸人听闻的大Boss到《长月烬明》里疯笑“天欢愿意为了男人满手鲜血,而我只会为了我自己”的叶冰裳。
这些女性角色都带有强烈的“阁楼里的疯女人”标签。《简爱》中,被锁在阁楼里的伯莎·梅森象征了维多利亚时代被压抑的女性欲望与独立意识。
古偶中的“长公主”形象更是被塑造成“疯女人”的典型标签,《庆余年》里的李云睿、《宁安如梦》的沈芷衣、《墨雨云间》的婉宁公主……生在封建帝王家的长公主们,一边或许接受了最苛责的男权压迫,一边或许因为更早地见识了权力的重要性从而对如何使用权力有了更多想象力。
女性意识被打开之后,这些“疯批恶女”在角色定位上“转正”,从恶毒反派成为爽剧主角。吴谨言饰演的魏璎珞、薛芳菲两位复仇恶女都是遭遇不公、奋起反抗、以牙还牙的典型。
暴力反抗可以,追求权力可以,但“性道德禁忌”和“性羞耻”仍是一道枷锁。这样便不难理解,《半熟男女》里在性道德边界纠结试探的女性角色们,为何无法得到所有观众的一致支持了。
性道德恶女在国产剧中,亮相失败。
“恶女”的话题与边界
“《三十而已》之后,一方面国产剧中的女性意识觉醒很明显,另一方面也有很明显的‘媚豆瓣’趋势,就是为了追求在豆瓣拿下高分,挑选豆瓣用户喜好的话题方向去做。”
诚然,话题剧是都市女性剧的最佳选择,但也不能不顾及人物的典型性与戏剧性。
编剧柒月和娱乐资本论探讨,以男主瞿一芃为例,他被集中了非常多的男性问题在身上,首要大罪就是“凤凰男”,可是剧情一开始就把瞿一芃塑造成了和精英女苏苏同居的懒惰形象,打游戏不上进,需要女朋友帮忙写报告……
但稍微有点社会阅历或者看些社会新闻就会发现,懒惰是当不了凤凰男的,瞿一芃这样的男人如何同时吸引何知南与苏苏,这样的缘由在剧情里并没有清晰交代。
类似的逻辑也可以解释这部剧里的女性角色,“当你想要好好谈论男女追爱的本能欲望时,完全可以更加单纯,但是剧情里处处都将情爱与经济百分百挂钩,看似是想要讨论到一些现实议题,其实哪个话题都没做清楚。”
何知南在原作小说里是可以被贴上“女海王”标签的人物,事实上现实生活中的小情侣、两口子,在过日子时才会将爱与经济生活挂钩,只求一时爽的“肉食男女”对金钱的欲望或者爱欲,通常会很纯粹很专注,“既要又要”只会让人物徒增矛盾感。
把多种典型形象糅在一个角色中变成“四不像”是一种不可取,预设观众立场也是一种不可取。
想要把每一部都市剧都做成话题剧,就是要冒更多风险的。
“大部分的都市剧,现在的自我定位都是女性话题剧,此时99%的男性观众可能就被排除在外了。如果再期待用女性意识觉醒的情节得到高口碑,很可能又有一部分大众的、下沉的女性观众被排除在外。你的核心观众群体很可能就变成对女性角色和情节敏感苛刻的一群。”
制片人贝霖曾经看过,有人质疑《消失的她》里女性角色关系变好,是用了男性关系之间常用的“过命的交情”这招;有人质疑《半熟男女》里何知南对冷落自己的高鹏进行报复,是“用了和男性出轨同样的方式”,太没有想象力。
“什么是男性的方式,什么是女性的方式,本就没有标准答案。”制片人贝霖反而认为,一旦为恶女的作恶预设理由找结果,她本身就失去了真正魅力,只不过观众现在仍然更喜欢值得同情、能够共鸣、道德上能舒服地接受的恶女。
韩剧《从地狱来的法官》
最新播出的朴信惠主演韩剧《从地狱来的法官》,被网友称为“如果做不到女主角这样就不要说自己是恶女了”。恶魔法官姜光娜为了惩罚对自己杀人恶行毫无悔改的人,选择了以暴制暴的方式,在画面中对恶人进行了长达15分钟的殴打。
一部分观众觉得很爽,一部分观众不能接受,理由是姜光娜为了让受罚之人达到“杀人”的条件,在明知恶人即将行凶的前提下不加阻止,甚至一度刺激恶人进行行凶,这种一边有着无视人类法律道德的刺激行为,一边也突破了观众想象力的边界。
《凡人歌》里最大的话题争议是谢美蓝一边钓着领导对自己多加看顾一边与男友沈磊分手,最终也没有得到观众想要看的“下场”,同样突破了观众接受的边界。
《庆余年2》里长公主李云睿先是对袁宏道说着“不合你口味,把先生府里的厨子都斩了再换一批”,面对袁宏道的不忍又指责其“唯一的缺点,还是心善,人善被人欺,就像我”。
恶女在漠视规则、无序作恶时,观众难免心生恐惧。
在行凶复仇这个尺度上,观众也尚未完全接受乌托邦式幻想,国产剧“恶女”显然仍有尺度,与其寻求突破边界带来刺激,不如好好做一部能让大众进行不断讨论的话题剧即可。
“恶女”红利,谁能吃上?
最近在首次公开预告片的公检法悬疑剧《正当防卫》中,高叶出演了寻求真相的正义青年检察官方灵渊。从《猎罪图鉴》的褚英子到《狂飙》的“大嫂”,典型性“恶女”演员久违地化身正义,似乎让观众也不习惯了起来。
“高叶演好人就是会魅力锐减的,”制片人贝霖向娱乐资本论笑言,这并不妨碍“恶女”红利让她从配角的位置走上了主角的台面。
《凡人歌》里李晓悦辞职之后与闺蜜们约饭火锅店,眼尖的观众一眼就认出闺蜜之一是出演了《黑土无言》中操着一口方言的狠辣嗜血杀手金珠花,或许观众根本不知道这位40集里出场最多十来分钟的闺蜜叫什么名字,弹幕却忍不住都刷起了“金姐”的名字。
在这几年成为“恶女天堂”的精品悬疑赛道里,年纪轻轻的“00后”李庚希在演技的争议之中,凭借《漫长的季节》中冷漠砍杀分尸的沈墨,登上了飞天奖的提名预选名单。
“恶女”捧人似乎成为内娱默认的规则,这应该也是田曦薇大胆尝试优酷独播的《半熟男女》的原因之一。
田曦薇是内娱“95花”里标准的小白花审美,可爱的小脸大眼极具漫画感,是偶像剧赛道的抢手货。不过她在社交平台的人设,却是有话直说,敢与粉丝对线的形象,多少有些“叛逆小魔女”的感觉,所以她出演何知南一角的“跨界”行为,倒并不意外。
“很多演员生怕自己出演有道德瑕疵的角色,她们宁愿演情有可原的杀人犯,也不轻易触碰情感道德跨界者,尤其是年轻演员,都想在受众偏低幼的偶像剧领域多坚持些年头,这样看来田曦薇至少是有勇气的。”
制片人贝霖表示也可以理解女演员的行为,偶像剧里的“标签恶女”们其实也是种试探方式。
以《少年的你》中冷脸美丽霸凌者形象走入观众视野的周也,首部播出的电视剧《山河令》就是鬼谷小魔女形象,《为有暗香来》又拿上了“恶毒女配重生”的剧本。周也握住的每一个“恶女”剧本,都比其他女主形象更为出圈,显然不是巧合。
无独有偶,真正小白花形象出道的刘浩存,第一部拍摄的现偶剧《脱轨》,也一改电影角色给大众的印象,以刁蛮恶千金的形象出现。
可以理解大众喜好的道德标准,逐渐敢于做“恃靓行凶的恶女”都是值得鼓励的,本质都是鼓励女演员可以摆脱小白花一条路走到黑,国产剧多元化的同时,戏路多元化才能做到真正让观众看不腻。
“很刑”的悬疑剧大嫂、女杀手们,“很爽”的以暴制暴手段,“不做道德标兵”的都市肉食男女……路子走多了,才真正知道自己适合哪一条。
更重要的是,只有社会大众具有广泛的道德接受度,收起泛道德化的审判预设,国产剧和国产剧的女演员们,才能有更宽广的生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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