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钱伯彦 彭强

诺华制药、罗氏制药、国际清算银行，人口仅17万的瑞士小城巴塞尔，拥有足够多的闪亮企业机构。

对于从巴塞尔中央火车站下车的游客来说，对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却很可能是罗森塔尔大街对面的巨大招牌：先正达（Syngenta AG）。

日前，中国化工集团有限公司（下称中国化工）与中国中化集团有限公司宣布，两家集团旗下的农化业务进行合并。包括先正达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先正达）、安道麦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安道麦，000553.SZ）、中化化肥（00297.HK）等农业板块资产注入中化工（上海）农业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并将后者更名为先正达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先正达集团）。

凭借约230亿美元的年营收，以及4.8万名雇员，新成立的先正达集团预计将超越此前收购了孟山都的拜耳集团，成为农化领域的全球冠军。拜耳集团的作物科学业务部2018年营收约228亿美元。

这一来自中国的大礼包能够使巴塞尔人喜上眉梢吗？至少不是100%。

虽然先正达现任首席执行官傅文德（Erik Fyrwald）将担任先正达集团首席执行官，先正达巴塞尔总部也向《新苏黎世报》、《瑞士日报》等媒体表示，公司的瑞士根基不会因此被侵蚀。

但当地对先正达还能保留瑞士基因多久的疑问，始终没有停歇。

第一个疑问出自先正达集团将持有74%股份的另一家农化企业——安道麦（Adama）。

安道麦前身为总部位于以色列特拉维夫的马克西姆阿甘公司（Makhteshim Agan），曾是特拉维夫证交所TA-100的股指成分构成企业之一。

2011年，中国化工收购Makhteshim Agan 60%的股份，2014年更名为安道麦。2017年，中国化工旗下湖北沙隆达股份有限公司收购了安道麦100%股份，并正式将公司注册地址从特拉维夫迁往湖北荆州。不到一年后，该公司又更名为安道麦。

新公司虽然保留了“安道麦”这个在希伯来文里意为土壤的名称，但其色列基因不断稀释、尤其是其在深交所上并不理想的股价表现，令瑞士人对新成立的先正达集团抱有怀疑态度。《新苏黎世报》、《Tagesanzeiger》等多家瑞士媒体均提出过质疑。

瑞士人的另一个疑惑在于先正达集团的管理层人选，尤其是首席财务官的人选。

这一职位将由安道麦现任总裁及首席执行官翰林担任。在先正达现任首席财务官Mark Patrick将于今年退休的背景下，引入既有中国经验又有农化企业高管经历的以色列人翰林，本是合理之举。

但翰林的物理及法学学士出身背景，引起了瑞士方面的质疑。《新苏黎世报》编辑Dominik Feldges等人士指出，翰林相对稀缺的财务经验与该职位并不完全匹配，他能够上任，更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深得中方信任，且中方不希望新先正达集团过于集权于傅文德一人。

翰林曾担任中国化工旗下的中国化工农化总公司总裁及首席执行官，该公司正是中国化工收购安道麦时的收购方主体。先正达巴塞尔方面已确认，翰林之后将从特拉维夫搬家至巴塞尔，以便于参与管理。

最困扰瑞士人的，还是先正达当下高企的负债与乏力的业绩增长。

2019年上半年，先正达的净负债高达90亿美元，这个数字在2017年末中国化工敲定收购时，仅为16亿美元。

先正达还饱受全球化学品市场不景气的影响。2019年上半年，先正达营收68亿美元，同比下滑7%；息税前利润和净利润分别为15亿美元和8亿美元，分别同比下滑15%与33%。

自2016年以来，穆迪将先正达的信用评级从A2下调至Ba2，另一评级机构标准普尔也将其评级从A+下调至BBB-。

为了降低负债率，将先正达再度上市，是中国化工摆在台面上的选项之一，这也是中国化工在收购先正达时做出的承诺：五年内（2022年或之前）再度上市。

现在，随着新先正达集团吸收了“两化”的众多资产，其上市进度可能加快。

中国化工曾多次表态，伦敦、纽约、瑞士以及香港和深圳都是上市地点的备选项。

但据路透社等媒体报道，2019年7月，同时身兼“两化”董事长及先正达管理委员会主席多职的宁高宁，对驻瑞士大使耿文兵称；“这不是笔好买卖，如果瑞士人要购回先正达，我会说服中国化工将先正达卖掉。”这一完全相左的说辞，令瑞士方面对于先正达海外上市能否成行感到焦虑。

据路透社2019年12月中旬报道，中国化工计划将先正达于2020年中在科创板上市；这与去年8月彭博社所出“中国化工倾向于先正达在欧洲优先上市而非纽约或香港”的报道大相径庭。

此外，在全球农化市场皆不景气的当下，贸然上市也将使新先正达集团的估值低于预期。

2019年上半年，以拜耳、科迪华（Corteva）、先正达、巴斯夫与富美实（FMC）为代表的全球五大农化巨头，合计录得约6%的同比营收下滑；五家公司合计约60亿美元的营业利润，则同比下滑三分之一。

目前，五大农化公司中，以农化为主要业务的最大公司——科迪华的股价，已跌至约12倍市盈率；拜耳收购孟山都时的报价，仍有18倍市盈率。

不景气的市场大背景，也是近年来农化行业屡爆大规模并购案的重要原因之一。2017年，中国化工以430亿美元收购先正达，是目前为止中资最大的海外并购案；在全球农化行业，这也是与拜耳-孟山都和陶氏-杜邦联姻齐名的三大跨国并购案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