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戈振伟

编辑 | 许悦

12月4日的晚上，澳门威尼斯人酒店的人流终于多了一些，但即使是周六，这里与曾经游客如织的盛况仍然相差甚远，只要700多块人民币，就在这里订上一间套房。

疫情前，此刻正是欲望升腾到高点的时候，游客置身其中，会忘了白天还是黑夜。但现在走进偌大的娱乐场（赌场），赌客三三两两散落其间，一些荷官在闲聊。

澳门像个游乐场，聚集了伦敦人、巴黎人、威尼斯人酒店，提供忘忧的体验，秒达欧洲。酒店里都设有赌场贵宾厅，但现在并不全部开放。

伦敦人娱乐场的一位公关经理告诉记者，现在澳门关闭的贵宾厅都是太阳城旗下的，其他公司的贵宾厅仍在运营，但有部分赌客存在太阳城贵宾厅的钱目前取不出来。“存在贵宾厅的钱没有绝对的安全，银行都可能倒闭。”

周焯华是导火索。

在温州市检察院因周焯华（外号“洗米华”）涉嫌成立跨境赌博犯罪集团而对他发出逮捕令后，澳门“赌厅之王”周焯华在11月27日被澳门警方扣留审问，并于11月29日被移送至监狱羁押。

12月1日，周焯华正式辞任太阳城集团及凯升控股主席。太阳城集团是澳门最大的博彩中介。

同日凌晨起，太阳城在澳门的贵宾厅业务被暂时关闭。澳门博彩监察协调局在11月30日收到博企通知，它们中止了与太阳城的合作。 

截至发稿前，界面新闻大湾区频道记者多次拨打澳门太阳城贵宾厅服务部和账房电话，并未接通。

市场上也陆续传出，多家博彩企业将在2021年12月底终止与博彩中介人（贵宾厅）合作。澳门博彩监察协调局在回复《澳门日报》时表示，该局截至12月7日为止，未收到相关博企的正式通知。

彭博社12月7日引述消息人士报道，美国博彩企业永利集团旗下的永利澳门（01128.HK）、新濠将分别自12月20日、21日起关闭旗下赌场的所有中介贵宾厅。

贵宾厅一般位于酒店的2-4层，初来者需要靠工作人员的指引才能找到。一入贵宾厅便会有公关“贴身”服务，但他们不会劝赌。贵宾厅的赌注最低是3000港元。

或许是受太阳城贵宾厅关闭的影响，澳门的贵宾厅似乎有些“供给”不足，记者到过的三个厅，赌枱边几乎都有人，人气显然比位于一层的娱乐场要旺。

贵宾厅这种运营模式由澳门独创，大约在1970-1980年代兴起。在澳门博彩业过去几十年的发展中，贵宾厅扮演了重要角色。

博彩公司采用的是承包制，在赌场贵宾区划分成一个个赌博房间，然后把这些贵宾房间的拉客赌博业务承包给厅主，类似于承包摊位者与出租场地者的关系。这些厅主底下又有一群 “叠码仔”，他们的任务就是和赌客打好关系，拉他们来贵宾厅赌钱。

当年何鸿燊对各贵宾厅十分重视，他每晚都要挨个打电话给各大厅主，询问当日经营情况。能当上各大赌厅厅主的，自然都非等闲之辈。比如向氏家族（向华胜）的金城赌厅、吴伟（街市伟）的新世界赌厅、马有礼（马老八）经营的葡京宝岛厅、澳门大地产商冯志强的葡京蜂房赌厅等。

在客源方面，早期贵宾厅主要瞄准的是香港商人——那时澳门和香港的商业圈子联系紧密，中介也容易找客人。

在赌牌一变六后，尤其是港澳自由行的开放，加上中国经济起飞，澳门的客源结构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从港客为主变成了以陆客为主，往来澳门贵宾厅的陆客多了起来。

过去几年，“叠码仔”在内地活跃，特别是在江浙一带，有不少新富阶层难挡诱惑，他们迷失在澳门的贵宾厅里，无法自拔。

据了解，贵宾厅会把客人分成三个档次，不同档次的客人将享受不同待遇的服务，而最高待遇者，可以免费享受酒店最好的套房、最好的餐厅、豪华轿车接送，甚至可以不用拿现金就能先领取巨额筹码等。

界面新闻大湾区频道此前报道，贵宾厅是澳门赌场曾经繁荣的制胜法宝，而周焯华是澳门拥有最多贵宾厅的人，他从何鸿燊的四太梁安琪处承包了大量的赌场贵宾厅，赌枱数目超过300张。 

投行摩根大通最新的报告则指出，周焯华作为澳门博彩中介行业的龙头，其业务占中介市场40%至45%的份额，占2019年澳门博彩总收入约15%。

在澳门，目前不少贵宾厅由集团“把持”和经营，众人皆知的包括明星安以轩丈夫陈荣炼掌舵的德晋集团、明星吴佩慈男朋友纪晓波创建的恒升集团、张治太旗下的海王广东集团，以及香港知名“壳后”朱李月华旗下的黄金集团等。

但此次周焯华被捕，给行业带来了巨震。

券商中金在一份报告中称，周焯华被捕将导致澳门整个博彩中介行业的存亡风险。虽然其他博彩中介没有被波及，但该事件对整个博彩中介行业来说是一个“信号”，即现有的商业模式和运营方式可能是非法的。

有业界人士分析指，对博企而言，贵宾厅对纯利的贡献度已经很低，约占整体的5%左右。在“多金案”终审判决及周焯华事件先后公布后，博企与博彩中介人合作的风险已很高，利润低、风险高，因此愿意终止与贵宾厅合作，日后博企自营贵宾厅及高额投注区，利润率反而更高。

根据澳门《娱乐场幸运博彩经营法律制度》（俗称“博彩法”），承批公司（即赌场）须就有关博彩中介人及行政管理机关成员和合作人在娱乐场开展的活动，以及他们是否遵守法律及规章规定向政府承担责任。为此，承批公司应监管其活动。

11月末，摩根大通以“再见，中介人”（Adios，junkets）为题发布了一份研究报告，表示周焯华事件将打击市场情绪，行业会成为惊弓之鸟，预计澳门来自贵宾厅的收入于未来数周将收缩三成至五成。

受周焯华事件的拖累，在港交所上市的澳门合法赌博公司的股价普遍出现暴跌现象。美高梅中国、永利澳门、金沙中国股价三天跌去20%，其他一些博彩公司的股价也有明显下挫。

“华哥（洗米华）出事后，澳门贵宾厅的好日子也到头了。”澳门一位出租车司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