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蔡星卓

疫情之下，春节期间的流动变成了一件相对不易的事，很多年轻人选择就地过年。不过，无法回乡的年轻人也并没有落单，他们中的很多人有自己的宠物相伴。据2022年1月份发布的《2021年中国宠物行业白皮书》，猫已经超过犬，成为饲养最多的宠物。2021年，犬和猫在宠物中的占比都超过了50%，其中猫的比例达59.5%。因此，有观点认为宠物猫已经成为了“第一宠物”。

我们与这四位年轻人聊了聊，她们都独自与宠物度过这一个春节。她们的故事各不相同：有的因疫情滞留国外，独自吃了顿火锅度过除夕；有的在照顾自己的宠物之余，还希望能帮别人寄养宠物；有的养了猫后反而与人的交流更少；有的是被突然的小区疫情防控打乱了计划......她们的手机摄像头记录下了这个平凡又难忘的春节。

 

田贞兰：在泰国感染新冠，我准备与两只猫和一只蜜袋鼯一起过春节

我叫田贞兰，是一个生活在泰国普吉岛的中国人。2019年11月，我作为游客来到这里，因为疫情的缘故，就没有再回到家乡北京过了。2020年底开始，我在一个公立学校教中文。泰国的义务教育会从小学持续到高中，所以我在目前的学校，会教授小学、初中和高中的中文课程。

这里的人并没有把疫情太当回事，我起初也是，直到自己感染了新冠肺炎。今年的1月6日晚上，我在独居的住所，到阳台收拾杂物时，发现邻居没有绝育的公猫又尿到了我的东西上面，于是我就很气愤地想跟邻居提议我出钱给猫做绝育手术（那大概也只会花费我人民币不到两百元）。我正拉开我的大门，想去隔壁谈一下这件事情，邻居女士的母亲正好拎着一把香蕉过来送给我，我就没好意思开口。那时候，我们都没有佩戴口罩。

隔天早上，我听到隔壁邻居的母亲在咳嗽。当天给学生上完网课，我觉得自己嗓子不太舒服，以为是说话太多导致的咽炎。8号早上，我依旧听到邻居的母亲在咳嗽，我的嗓子也依然不舒服，并从下午开始发烧。

去年年底之前，泰国可能就有了奥密克戎，但我没有想到它会扩展地如此快。8号晚上，我戴着两层口罩去超市，发现特别标注出来可以检测奥密克戎的试纸都卖光了，就买了通用的新冠检测试纸（ATK），测出浅浅的两条杠。我没有本地的医疗保险，估计自己病情也并不凶险，因此没有去医院治疗，只吃了两天的扑热息痛。自测直到1月15日，试纸告诉我已经呈阴性，我终于放下心来。

后来我猜测，感染新冠可能和送我香蕉的邻居母亲有关。我平日很少接触别人，陪伴我最多的是我的两只猫和一只蜜袋鼯（一种需要频繁喂食的有袋动物）。

我对动物产生兴趣，可能从初中就开始了，最早的时候我在北京官园花鸟市场买小仓鼠，当时家长不让我养宠物，我就把它们藏在衣柜的抽屉里。后来，我养过狗、猫、蛇、鸟、乌龟……身边总是围绕着各种动物，我喜欢触摸和观察它们。我来泰国以后，在社交网站的本地领养群组蹲了两个月，收养了两只可爱的小猫咪。除此之外，我还收养了一只朋友给的蜜袋鼯，它是不能生育的雄性，又有着普通的基因。偶尔，我还从海里带来一些生物回来，曾经也试图养它们，但总养不活，现在只会拍完照后将它们放回大海。在普吉岛，这里的人对动物都特别友善，街上从来没有人去驱赶流浪猫、狗，这里也有不少自发的动物保护组织。

今年过年，我准备和我的猫与蜜袋鼯一起过春节。对联、灯笼、窗花......普吉岛的过年氛围特别浓，因为历史原因，这里有许多华人。2020年，这里最大的寺庙查龙寺还在此刻举办了隆重的庙会，今年，疫情已经蔓延到这里了，所以只剩下一些常规的嘉年华（Carnival），相当于北京的那些小庙会。不过，普吉也在逐步开放，可以看到不少外国人进来。去年，大年三十那天，我到一对来自武汉的夫妻家吃了饭。今年，我独自吃了一顿小火锅，回到家，打开手机，放着《春节序曲》开始打扫房间，并且给我的蜜袋鼯做了个新“豪宅”。仅属于自己的春节，感觉也不赖。

 

何咩咩：失恋后我开始养猫，春节我想帮人寄养宠物

我叫何咩咩，是一个从事教培行业的90后，主要做成人培训。我来自天津，这是我来北京第八年。今年，因为疫情，再加上不放心我的猫，我决定留在这里过年。

这是我养猫的第三年。2014年毕业了，我觉得天津太安逸了，就来到北京，一直都是一个人。后来我交了一个男朋友，他对我影响挺大的，本来以为会有结果，但因为彼此的个人问题还是分开了。那是2019年，我也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所以这件事情对我打击很大，感觉人生都要重写了，包括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

那两年养猫挺火的，周围好多朋友都在养，他们一直跟我讲养猫的好处。刚好，朋友的朋友有猫舍要搬家，所以准备卖猫，我一下子就相中了其中一只。当时朋友也提醒过我，比如养猫可能要做好十几年的心理准备，期间也会面临很多问题，但我看它的眼神，还是这样决定了。当时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觉得有个陪伴，能治愈我心中的创痛。比起狗来说，不论是从外形还是性格，猫也更对我的胃口。后来，有段时间我工作很忙，感觉一只猫在家有些可怜，所以在2020年养了自己的第二只猫。老二和老大不同，是个女孩。养了它之后，我发现老大的心情也变好了。

这两年疫情，我的行业受到了许多影响，个人压力也不小。与此同时，我还被父母催婚。这两只猫带给我很多情感上的温暖。养猫以后，我发现自己也有了很多变化，比如养猫可能会成为和陌生人之间的共同话题，我的朋友更多了。总体来说，养猫的三年虽然有一些烦恼（比如合租给室友带来的麻烦），但整体来讲是很开心的。

我本身是喜欢帮助别人的，比如早前我会做志愿者。从去年开始，我帮人有偿寄养猫，或者无偿帮朋友照顾他们的宠物。这可以看作是养猫延伸出来的兼职，在帮助别人的同时，自己也能获取小小的回报。不过，真正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会发现，付出的时间成本比想象地多。最开始我是上门帮人喂养猫，想象中那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其实从路上开始，到和对方的猫熟悉，最后回到家中，要花费很多时间。因此我把它当做兼职，可以更有动力做。去年的时候，我初三就回到了北京，帮了三个朋友上门照顾他们的猫。今年，我还没有计划帮人上门照顾猫，暂时只考虑帮忙寄养。这是我和我的猫一起过的第三个春节，希望可以和它们多一些共处的时间。

 

大苗：人与人的距离拉远，跟猫相处让我更加自在

我叫大苗，是一个就职于互联网公司的90后。因为疫情，我去年就是自己和猫在北京过的年，当时我提前布置好了家，又和朋友准备好了菜单，有一些仪式感。那天晚上回来，我和猫一起看电视，跟平时的每一个节日一样。今年，我还是因为疫情，打算和我的猫留京过年。

养猫之前，我比较怕猫。后来身边的同事养了猫，我感到自己好像可以克服了。2019年，我学妹的猫正好生了一窝猫崽，我养了一只，起初，我还会跟它保持距离，后来就相处地很好了。

互联网公司的业务形态更多偏向线上，与人隔着距离来实现一些东西，和人与人直接的交互有差别。有时候这会给人带来一种奇妙的感觉，有时候会让人有无法触及的距离感。养猫给人带来的感受则不太一样。猫与人是一种专属关系，会让人的幸福感很高。我每天下班，走到上楼梯前的那段路程，心里都会知道我的猫在等着我。出门上班时，它也会送我到门口，这种感觉像家人一样。我没有室友，养了猫之后，我和人的交流更少了。我自己朋友的圈子本来也比较小，对我来说，去维系一段人际关系也比较累，跟猫在一起话就会比较顺其自然，更轻松一点。与此同时，周围人也能感觉到，做事十分干脆的我，在猫面前，性格也变得柔软起来。

在互联网公司里面，我身边养猫的同事很多，估计可能有超过一半的人都养猫。我没有特别了解过他们为什么养猫，不过据我了解，他们要么是对动物比较喜欢，要么是被身边朋友影响。同时，在互联网公司工作，养猫可能会比养狗方便一些。这么多人养猫，在我看来，也许和近几年人与人交流机会变少有关。从我自己的亲身体验出发，和猫交流，和与人交流的区别，是不需要考虑自己的沟通方式，只要用自己的方式对它好，它就能感觉到。

我的猫性格憨傻，不过脾气挺犟。以往过年，我会送它项圈。这次过年前，我专门带它去洗澡，决定给它换个样子。大年除夕的那天，不管出不出门，我都早一点回来。

 

小爽：小区疫情管控之中，猫陪我度过除夕夜

我叫小爽，从小生活在北京，目前在一个医学杂志工作，养有一只美短。

1月23日，我所在的小区有了一例确诊病例，我被通知有了核酸报告才能进出小区。同时，我发现自己健康宝已经不能使用，基本上公共场合都没法进入了，所以这段时间不方便出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的管控才能结束。不过，我的生活没受太多影响，比如我可以到小区门口取外卖，或者在小区内的超市解决食材问题。

我的父母目前定居国外，所以在这个城市里，我最亲的人只有我的姥姥和姥爷。本来我们可能在除夕一起吃个午饭，但疫情来得比较突然，眼看着可能要我自己度过这个春节了。其实从2018年开始，我都是自己度过年三十的夜晚。过年的晚上，我不看春晚，就和平常任何一天的晚上一样，打打游戏，看看视频。

不过，我小时候的春节是另一种样子，格外热闹。那时候过年，我常会跟着大人去拜访住在胡同里的爷爷和奶奶。那是一个标准的四合院，院子里有一棵香椿树。过节时候因为亲戚多，狭窄的过道变得十分拥挤，但对我来说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作为家族里的老幺，这意味着马上就可以收到很多红包了。春节的装饰也少不了，串成一串的灯笼挂在窗户上，做小学老师的大姑会用漂亮的毛笔字写好福字和对联。

我还记得，那时候城市里还没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所以到七、八点钟，家里人还在做年夜饭的时候，几个姑姑会带着我们几个小孩去胡同里面放二踢脚。胡同里其他的邻居小朋友也凑过来，站在高一点的位置，看各家轮流放的烟花。另一边，大人们一边看着春晚，一边搓着麻将。那时候小孩子睡得特别早，所以我总是错过凌晨十二点那波更盛大的烟花。

高中毕业之后，爷爷去世了，我跟爸爸那边的亲戚就不怎么来往了。大学之后，我更少串亲戚，只和父母、姥姥、姥爷过节，晚上我也更想安静地待在家里。现在本来也没什么年味了，亲戚少了之后，也少了闹哄哄的条件。但我觉得，我之所以不像过去那样兴奋，可能因为我已经过了那个可以因为过春节而开心的年纪了。

2018年9月份，我开始养猫。起初是因为认识了一个朋友，她家有只可爱、安静、独立的英短，后来我频繁地做梦会梦到它，好像我在养它一样。我由此产生了养猫的念头，希望有这样一种类似室友的小动物，它并不会打扰我，但又能给我陪伴。不过没想到，我的这只猫性格十分粘人，很爱说话，也总是需要获得我的关注。

今年的除夕夜，我依旧自己度过。想起小时候，春节我最盼望的是爷爷做的拿手菜——肉丸子里放一个鸡蛋，尤其是，作为老幺的我可以吃一整个肉丸子。今年，我已经采购好了许多火锅食材，除夕时做一顿丰盛的火锅，再问候一下有时差的父母，也给姥姥、姥爷打一通视频电话。去年，我给自己的猫买了身衣服，但它不爱穿，今年，我给它准备了一个美味的罐头和一点零食。

 

*本文所有图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