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张子怡

编辑 | 彭飞

“审计师不签字，年报发不出来了”。

一家原本想赶在3月31日最后期限发布2021年年报的港股房企，由于审计没通过，只能延期。

与往年房企高管们带着微笑、对着镜头竖起大拇指不同，今年的年报季显得有些冷清，越来越多的房企交不出去年“答卷”，计划延发年报。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已有超15家房企计划延发年报，包括恒大、融创、富力、融信、新力、佳兆业、龙光、世茂集团等知名房企。还有六家房企明确于4月1日起停牌。

房企延发年报的理由目前主要分为两种：一是临时更换审计师，导致审计延发；二是受新冠疫情影响，相关审计流程有所延长，审计受阻。

这些延发年报的房企，也有一个共同点，面临不同程度的流动性压力。

汇生国际融资总裁黄立冲向界面新闻介绍，根据港股相关规则，上市房企延迟披露财报有一个月宽限期，如宽限期内仍无法公布经审计的财务报表，则需要停牌，直至能发布年报为止。若房企出险，年报迟迟出不来，会面临更长的停牌期，更严重的甚至有清算风险。

从短期影响来看，延发年报导致股票停牌后，一方面会打击投资者对企业的信心，企业信用危机加剧；另一方面也将导致企业融资受限，流动性空间有限，更难解决出险问题。

对国际评级机构而言，相关房企的财务透明度与可信度被再次打上问号，情况或许变得更糟。

审计师频频与房企分手

今年以来，不少房企表示因审计费用未能达成一致而更换审计师（会计事务所），年报难产已有预兆。

最先因这类原因更换审计师的是合生创展。1月27日，这家公司宣布，罗兵咸永道会计师事务所（以下简称“普华永道”）辞任核数师，双方未能就截至2021年财政年度的审计费用达成共识。

此后因流程增加带来的费用问题，融信中国、世茂股份、中国奥园等企业，也未能与自己的审计师达成一致，而选择更换。

这一原因可信度有多高？鹏盛会计师事务所（特殊普通合伙）管理合伙人袁祖良告诉界面新闻，审计费用未能达成一致的说法比较牵强，上市公司一般在续聘审计师时，审计费用就会确定。

在外界看来，审计费用的矛盾更多时候是“体面分手”的官方言论，背后真正原因可能是：企业不够配合审计工作，或者是审计师出具的意见企业难以接受。

在辞任合生创展核数师的时，普华永道也提到，双方在2021财年的审计项目上存在分歧，包括其股权投资、物业项目的会计处理和投资物业的估值等方面，在未收到更多详细资料时，无法执行相应审计程序。

袁祖良认为，“企业突然更换审计师，有可能是发表的审计意见、重大事项看法同企业达不成一致。上市公司无法接受，选择更换审计师或者审计团队。而且出险房企比较多，审计师也有可能审计后觉得风险太高，不想干了。”

黄立冲告诉界面新闻，对于一家出现了流动性风险或者即将出现风险的企业，会计师都会更慎重，一方面企业的财务帐会更复杂，如企业的会计处理方式进取，会与审计师产生冲突。后续企业出现危机，审计师不仅面临收不到审计费用的问题，甚至还可能被债权人诉讼，这种项目得不偿失，所以会计师要辞职。

“另外今年受香港疫情影响，审计师不能到现场去审计，审计工作更难开展，加上出险房企容易存在潜在债务问题，风险高，审计师对审计工作比往年更加严格。”

去年因恒大相关债务问题，普华永道曾受到香港特别行政区财务汇报局的调查。当时香港财务汇报局表示，普华永道在2020年报的审计意见中，只发表了无保留意见，并没有提及持续经营的重大不确定性。

受此事件影响，包括普华永道在内的多家会计师事务所，在审核房企财务数据时，变得更为谨慎和严格。

普华永道更是从今年开始密集辞去数家房企的审计工作，即便是合作多年的老客户，如已合作18年的合生创展和已合作27年的世茂集团。

于是，“未取得必要审计程序所需资料”成为房企更换审计师的另一原因。

宝龙地产在向投资者发布的一则消息中提到，因2021年房地产行业调整，本公司原核数师（即审计师，也是普华永道）对于2021年审计程序执行、会计估计和判断上异常严格审慎，令审计程序及审计工作量更加繁复庞杂，再加上疫情影响，审计进度大幅落后，原核数师表明预计无法按时岀具审计报告。本公司对此予以理解，并经双方友好协商，拟更换公司2021年度核数师。

禹洲集团也在2月更换了合作多年的审计师——安永会计事务所。至于原因，是因安永认为：由于若干尚欠资料，2021年审计的进展明显落后于最初商定的进度。

值得注意的是，房企向来偏爱聘用四大会计事务所。（四大会计事务所指普华永道、安永、德勤和毕马威）。截至2021年上半年，普华永道与18家具代表性的中资房企达成合作，安永为22家提供审计服务，毕马威和德勤分别是8家。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几乎集合最头部的开发商资源。

袁祖芳告诉界面新闻，四大会计事务所在全球名气大，市场认可度高，尤其新股发行之际，由四大会计事务所提供审计服务的公司，其市盈率都比其他事务所服务的公司高一些，并且境外机构对四大会计事务所出具的报告也更认可。

凡事有利就有弊。当初四大会计事务所的名誉能够给房企带来可信度的同时，目前突发的辞任，也会让资本市场对房企的财务透明度、可信度加大疑问。

一个明显案例是，在普华永道辞任合生创展审计师的次日，合生创展的股价开盘即大幅下挫，一度跌幅超30%。好在后来合生创展聘任了安永补缺，股价在随后逐步回升。

评级机构标普也认为，年报发布前夕更换审计师，容易让人对公司的治理质量生疑。

疫情影响年报刊发

随着香港和内地疫情反复，比更换审计师更体面的说法是：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无法按期出业绩报表。这种情况更多出现在出险房企中。

3月29日，当代置业宣布，将未能于3月31日或之前刊发2021年年度业绩，公司将申请股份自4月1日起暂时停牌。

当代置业提到，由于流动性问题以致人员变动，以及3月份最新一波新冠肺炎疫情，导致集团总部及多家子公司所在城市实施限制措施，财务报表拟备工作以及审计师审核工作的进度均受到较大影响，因此将未能于3月31日或之前刊发2021年度业绩。

此外，富力地产、佳兆业集团、世茂集团、融信中国、宝龙地产等企业也都表示受到疫情影响，无法按期出业绩报表。

“2月和3月，不少地区受新冠疫情影响，很多香港公司都居家办公，包括会计师事务所，这本身也导致工作效率大减，同时上市公司财务部门的工作效率也会大减，可能导致在会计年度到期还未能出具报告。”黄立冲称。

当然，对于延发年报更重要的原因，也有房企坦言受流动性危机影响，财务报表和公司经营有不确定性。

3月28日晚间，融创公告称，将不会于月底刊发2021年未经审核业绩，董事会延期举行，公司股份也将于4月1日起暂停买卖。

融创给出的理由是，考虑到尚未完成的部分财务报表编制工作的工作量及所需时间；因国际评级机构下调公司评级，引起有关境外贷款的问题，正与相关债权人沟通解决方案；境内公开债展期等事项，对财务报表影响的不确定性。

花样年控股与新力控股也是坦言受债务违约事件影响，集团财务人员流失带来审计的实际困难。

黄立冲表示，延迟出年报后，如果房企能出管理层报告，那么还有一个月的“宽限期”。如果管理层报告也出不来，那么4月1日公司股份就要停止交易。

“接下来的4月1日和5月1日，可能会有更多公司因此停牌。”

黄立冲认为，客观来说，投资者也担心年报难产对资本市场的影响。

福建房企明发集团前车之鉴在前。该公司因审计师普华永道2015年发布“不发表意见”的审计意见，从2016年停牌，至今五年之久仍未复牌。目前，明发集团已跌至“仙股”，截止3月30日收盘，最新股价为0.28港元/股。这家公司2021年年报也再次延发。

有业内人士告诉界面新闻：“现在房地产企业面临的主要任务是保交楼、保持运营稳定，如长期停牌，股权价值会打折扣，也会影响在资本市场的正常融资。”

穆迪投资者服务公司的曾启贤、许有为和梁镇邦在一份研究报告中写道，开发商缺乏及时的信息披露可能会加剧投资者对其财务状况和流动性的担忧，并使其已经薄弱的融资渠道更加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