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娱乐资本论 椰子树

“现在的情况是节目有的播就不错了，如果还能继续录就是命好，能录能播还有几个客户，那就是睡觉能乐出声了。”某平台高层在朋友圈写到。

在整个综艺行业里，这种状态是自上而下的。

有制作公司告诉小娱，以往“十进三”的项目命中率到了今年能够有“十进一”的概率已是幸运;而具体到项目的执行人员来看，跟着项目走的自由导演已经在家里“躺平”了三个月......

这几年来，长视频综艺内卷，招商环境不景气，综艺造血能力大不如前。行业泡沫正在加速消失。

但另一方面，也有从业者认为现在综艺行业出现了一个变革期，卫视主导的文化类综艺大量被需要、短视频平台的短综艺品类上有了新空间、不盲目堆砌资金的好项目或许更有机会。

更重要的是，这个过程中，是一个很好的反思前几年那个动辄上亿赞助、人才门槛低、数据夸张的浮躁综艺市场的好机会。“很多急功近利的人都走了，仍坚持在这个行业的都是真正热爱综艺的”，有导演说到，目前的“洗牌”，并不全然是一件坏事。

从“十进三”到“十进一”的变化

行业某知名制作公司的制片人木子告诉小娱，开头某平台高层提到的情况，基本上对应了当下综艺行业的心态三重唱：能播、能继续录制、能录能播还有几个客户。

对话当天，木子刚结束了一场提案会，会上提了两个项目，其中之一进入“预立项”，可以继续往下推进。但是近一年来，真正能够走到立项的项目少之又少。

“现在公司在推进的项目数量大概在八九个”，只是可能很多项目推着推着就没了。在她看来，如果按十个项目算，能有十分之一或五分之一的命中率“就已经很好了”。

而这和“金主爸爸”的关系密不可分。在综艺行业蓬勃发展的这些年来，平台和品牌注入的大手笔资金成了综艺节目赖以生存的根本，但是如今上游艰难，平台和品牌方旺盛的“砸钱欲”不再，项目生存率也变得极低。

曾经综艺界的投放大佬OPPO本来计划和木子所在的公司合作一个定制长综，但在对话当天她接到消息，因为长三角和珠三角地区的疫情影响了公司业务条线，这个项目“可能也要黄了。”

河豚君随便打开一份研报，都能发现各种消极数据袭来，比如说3月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34233亿元，同比下降3.5%，自2020年7月以来再次出现负增长，其中化妆品、金银珠宝大幅下滑6.3%和17.9%；家电和家具负增长4.3%和8.8%，汽车消费不佳大降7.5%，而这些品类，往往都是综艺赞助的大户。

从平台方来看，优酷在年后发布了一条新规：招商如不能覆盖成本的70%就无法进入下一步。相当于设置了硬性指标。

这样由大环境导致的变化在许多行业人心里早有预期，但木子有时还是会感到迷茫：做综艺的人，是内容人还是商务人？“有时候我发现我们做内容的反而成了‘食物链最底层’。因为要承载各方面的要求和希望，已经不再是我坚信这个内容是好的，你们先做，没有这样的一回事了。”

完美囍樂工作室的负责人霍钢也告诉小娱，“原来普通项目的（前期完成度）可能在50%-70%就不错了，现在大部分要求至少打平，甚至是溢出才能进行下一步。”而在这些溢出的部分里，内容不一定是最重要的，这里包括资源、性价比、制作能力、服务性等等，而招商是其中的决定性因素。

自上而下的，更多下游的从业者更像是哑巴吃黄连。

据木子透露，业界知名的某选角公司从去年到今年只完整的做了两个项目。中间的项目或是中途夭折，或是在选角完成后开录前几天宣布中止。

再具体到一些与项目生生相息的外包团队，更加如履薄冰。

曾参加过国内S+级综艺录制的自由导演木木，已经在家休息了近三个月。她告诉河豚君，按计划本来应该上项目了，但是前后谈好的三个项目都以夭折收场，这其中还包括一个头部平台的头部项目。“这个项目应该是已经在接触艺人了，因为也有经纪人朋友来问我”，但后来也没有了下文。

上游的平台和品牌方变得谨慎是一方面，但变化背后，暴露出来的问题其实早已伴随行业很久。

履历上都是头部项目，但“我好像什么也不会”

在内卷之后、尘埃落定之前，行业需要淘掉一些不合理的存在。

不合理包括内容同质化、包括滥竽充数，这其中，大家看得到的是项目，看不到的是背后的人。

研发人才或者说是全才，在行业里一直比较缺乏。因此当品牌方需要“刺激”的时候，很少有好的、适配的项目进入眼帘。

例如这几年来特别火的恋综赛道，在近一年来几乎“卷”到了极点。《半熟恋人》几乎是Q1最红火的综艺，依旧是无冠名到底。从业者告诉小娱，观众们可能在持续看热闹，但品牌方已经不太能够从恋综中得到刺激了。

对于制作公司来说，只能不断的研发新项目。除了固有的核心人员外，也希望能招聘一些新鲜血液。但对于很多恰逢前几年“综艺大爆炸”时入行的人来说，他们的履历和实力，经常会有一种“货不对板”的错觉。

霍钢告诉小娱，自己见过不少这样的“小朋友”。履历表很好看，几乎都是头部项目，但“开一次会”就会发现他们的能力离预期尚有差距，“应该是动荡的从业环境导致大多入行后没有较长的系统训练和长期浸淫一线团队的机会。”

完美囍樂虽然是成立不久的新厂牌，但霍钢已经在这一行从事了19年，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大概六、七年前入行的年轻人，面对的是一个需求量极大、门槛更低的综艺行业。

韩综的大量引入、制作模式的借鉴，有好也有坏，好处不用说，在霍钢看来，坏处也相辅相成。“整个工种拆解化之后，就像说做道具的这个导演、或者做游戏环节设计的编剧，尤其是执行层面的人员，他们有时候并不知道整个节目的大调性是什么，只是在做一种所谓的模块化的东西。”同时，一个人可以做的事情被细分成三个人做，导致预算也水涨船高。

因此行业全才是更稀缺的，这本质上也反过来作用了行业的“遇冷”。

导演木木从事这一行大概有十年，因为跟项目走，什么工种的活都会尝试，反倒锻炼了能力。“现在偏纯执行的话，其实是更举步维艰的。以前项目多的时候，每个项目的核心编剧三五个，尤其是体量大一点的项目，它需要的执行人员很多，那他们就纯执行就好了。”但现在项目变少了，预算也在相应减少，更强调编导一体。

人才培养机制的缺失，或许是整个行业走下坡路时浮出水面的弊端。

综艺江湖中的“芒果系”，似乎是当下唯一一个受环境影响相对较小的自循环体。只要条件允许，总有新的方案和有能力的人能够顶上，背后是多年来的沉淀和人才培养。

如果说当前平台和品牌方的慎之又慎让很多从业者的日子变得“难过”了，那或许这条爬坡的道路本身就会很难呢？

综艺不会消失，只是也在“降本增效”

四月开始，木木告诉小娱，终于开始有一些新的工作机会在推进了。

“最近接触的两个节目都是文化类的综艺，是卫视主导的，会在平台播。”除了木木外，也有后期相关的从业者告诉小娱，即使一时间没有互联网平台的项目可以做，卫视主导的文化类节目“还可以提供活儿”。

为了适应时代，一些“正综”也希望能够进行改版，也会更需要一些思维跳脱的、有能力的从业者。“而且这类节目不会消失的，一是能招到商、二是也会有一些扶持。”相关从业者告诉小娱。

而对于一些团队性质的主体来说，会更自发的进行节目研发或是新业态的尝试。霍钢负责的完美囍樂工作室就曾在去年和快手联合制作了短综艺《岳努力越幸运》。

虽然从事传统长综已久，但霍钢反倒非常拥抱这些新变化，“我发现现在新兴的短视频平台，对内容的饥饿感或者是增加品类的欲望都更强烈。”目前，工作室在推进的长短综艺比例大概在3:7。

不过也有从业者对这种新的形式报以观望态度。“一档短综艺实际上并不一定比长综艺的工作量小，团队小的话还好，团队规模大一些的话，尤其是季播的话可能会导致到手的利润比较低。”

因此对于一些成立已久、团队也有一定规模的制作团队来说，还是会尽量坚守自己的传统优势赛道。木子曾参与过脑力赛道的头部节目，她向小娱透露，刚结束提案的两个项目都偏向文化益智类，“也是较为安全的方向，然后我们6月份会录制一个节目，在江苏卫视，也是偏益智方向的”。目前，项目都在正常推进中。

大家一边会有灰心时刻，一边也在继续做能做的事情。

就像平台总是在谈“降本增效”，很多从业者苦于“降本”，难于“增效”。但就在前段时间，刚上新了一档网综《欢迎来到蘑菇屋》，没有大明星、舞美、和宣发，出人意料的“火了”。

据媒体报道，这档节目从2月底开始策划，一礼拜后递交方案，3月初确定立项，3月17日-21日录制，4月8日正式上线。这极其快的速度背后，预算却只有类似节目体量的10%-20%，成了“全网最穷综艺”。

这实际上说明了在综艺里，内容还是有力量。观众们需要综艺欢笑已久，抛弃一定的固有思维，或许能有机会让平台看到，也让品牌方看到。

行业已经进入变化场了。大浪淘沙，等到恢复平稳时，大概率会是一个比现在更健康更长效的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