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时尚先生Esquire
一出道,抓马出位的妆容和装扮就让外界迅速记住了吴莫愁,也一度让她陷入了黑红的陷阱。
在这种涡中被裹挟,她奋而抽身。如今再度归来,她似乎完全不一样了。
作为有着突出个人形象和风格的艺人,吴莫愁的时尚启蒙是谁,她的审美是如何演进变化的?
离开娱乐圈三年再回归大环境对她来说有怎样的变化,她如何看待女明星在妆发等方面越来越“卷”?
以及在她心里,什么才是真正的女性美?
在金宝街的一家酒吧角落,打光伞灯突然收缩,闷闷地“嘭”响了一声,站在一边正拍摄的吴莫愁只看了一眼,身体和表情没有变化。
很容易感受到回归后的吴莫愁沉静了,放松了。她不看提纲,工作人员也没有删改任何一个问题。采访时则经常大笑。重要的是她对自我审美的进化、对出道以来心境的剖白,犀利而诚恳。
上一次见她是六年前,当时人气炙手可热,采访安排在城市边缘的一家影棚,共有三家媒体。等到傍晚我最后一个采访她,她累到几乎没力气说话了。现在聊起,她歉意一笑,大方回应,“这次多聊些今天有力气。”
离开三年,再度归来,最难的是吴莫愁拥有了双面视角。
人们总是想象艺人世界的光怪陆离,而短暂离开聚光灯,她在休息的三年中变回了素人状态。小红书头像就是那段时候的她,一张白T恤生活照。这让她拥有了普通人的视角,去审视曾经的高光时刻。
“去掉光环的时候,感受到了落差,电视上很少有你出现,你的新闻少了,你才知道坐到那个位置有什么东西是宝贵的,如果再回去的话,能不能好好珍惜。”
她不再被外界的标签困扰。哪怕被说“过气”、“消失了”,她都不在意了。“10年前的垃圾绯闻都是假的,外界依旧只记得这些。但现在我认了,接纳一切。”
她说的除了心境,更包含对自我形象的接纳。吴莫愁自称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美女。一度她最不满意自己的脑袋太大、从小她就被李玟和萧亚轩的欧美妆容吸引、少女时期喜欢哥特式着装风格、出道后的舞台造型色彩浓郁而大胆……
这种“不普通”让她迅速被外界所记住,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一度被认为是用搞怪来出位,同时被贴上了“亚洲最丑艺人”的标签。
吴莫愁有自己的无奈,搞怪不是她的本意,当时自己也觉得怪。在自我呈现和外界评价中,她撕扯而疲惫。但与此同时,在和一线时尚潮流激烈碰撞中,也革新着她的审美并至今影响着她的风格。如今回归舞台,小丑女、加勒比海盗、未来机器人,她的造型一样搞怪、浓墨重彩而夸张,但玩得越来越开心。
这次我们从“美”这个角度来解读吴莫愁。
作为有着强烈个人形象和风格的艺人,吴莫愁的时尚启蒙是谁,她的审美是如何演进变化的?离开娱乐圈三年再回归大环境对她来说有怎样的变化,她如何看待女明星在妆发等方面越来越“卷”?
更重要的是,在她心里,什么才是真正的美?
怪,是吴莫愁一路走来给大家的感觉。
一出道,她就被冠上了“90后音乐小魔女” 的名头,标志性的齐刘海,妆容醒目大胆,造型夸张而鲜亮,舞台上的歌声更是高亢而魔性。
是如何形成了这样的个人形象?齐刘海一开始是她自己剪的,觉得很适合自己。后来发型有变过,她发现没了齐刘海,大家竟然不认得她了。而只要有刘海,哪怕一厘米,马上就会被认出来。
于是台上她开始用假刘海,出门就摘掉,像隐身了。
台上她总是粗眼线、大红唇。其实是受她喜欢的英国爵士乐女歌手艾米 ·怀恩豪斯的影响。
其实吴莫愁最早的音乐和时尚启蒙人,是萧亚轩和李玟。
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美女,两位台湾女歌手都以挑眉而让人印象深刻,同时音乐风格都是 R&B 为主。小学三年级,吴莫愁第一次去音像店, 最开始吸引她的是一张磁带封面上,李玟的笑脸。
后来她又爱上萧亚轩,觉得她们的歌太好听 了,一查发现都是 R&B 风格。
为什么被 R&B 打动?她说是生理性的。 “它有一种律动让我浑身充满了电流,让我的大脑分泌了多巴胺,就像谈恋爱的感觉。我不用谈恋爱,唱一首歌就感受到从认识到暧昧再到分手。今天我暗恋你可以唱李玟的《暗示》,热恋可以唱萧亚轩的《卡布奇诺》,心情好可以唱李玟的《好心情》。”
李玟招牌一笑成了吴莫愁模仿的对象,后来在《中国好声音》的舞台,她也展现了自信大笑。
随着长大,在考入艺术学校后,吴莫愁接触到更多的潮流。闲下来的时候,她喜欢研究穿搭,喜欢用服装表达不一样的自己,她似乎不怕挑战一些夸张造型,只要她觉得适合自己。
也是这个阶段,她爱上了艾米·怀恩豪斯的朋 克、哥特装扮,不仅酷,而且适合自己,并对她的妆容和着装风格带来了长久的影响。
同时学校的自由氛围,让她可以随心所欲装 扮自己。当时她爱烫发爱染少见的发色,比如粉红、橘黄,很像《第五元素》主角的样子。别人看了觉得夸张,但又觉得在吴莫愁脑袋上蛮美,甚至总能引起一股潮流。
“因为你自己特喜欢。你要是自己没自信,觉得这是不是有点吓人,那就吓人了。气场大家会感觉到的。”吴莫愁分析。
出道后,浓妆变成了吴莫愁的符号,一种自我武装。“出道之后素颜会让我有点害怕,浓妆则会像一个铠甲把自己包裹起来。”
至于服装造型,出道后进了娱乐圈,她发现变成了由别人来“安排”。造型师拿过来的衣服,很多时候她不喜欢,但也没办法。“我总是想这都是别人辛苦准备的,我要是不穿可能不太好吧,会不会很麻烦。”
她最接受不了,是亮片衣,她觉得很土。但惭愧的是,她有不少类似的造型。虽然穿了,但内心有个声音说我不想穿,整个人就显得错位、拧巴。 当然,也谈不上所谓的美。
除了浓妆,舞台上她总是爆发力惊人,甚至 被称为“张牙舞爪”。为什么会这样,吴莫愁给出的答案很有意思,因为她私底下是个很乖的人,就像哪怕不喜欢的造型怕麻烦别人还是会穿。“可能我的命运比较好玩,人生拿的是反差剧本。会不会因为内在不自知的懂事和压抑,等上了舞台之后就疯了。我在台上没有任何顾虑,所有想表现的东西可以很自然发挥出来,会觉得很爽。”
外界有人觉得吴莫愁故意搞怪,出位。当然,吴莫愁知道这是为了“让大家记住我”。
总之伴随着争议,吴莫愁用极具个人特点的形象和台风,完成了从素人到知名艺人的转变。
但压力无处不在,甚至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 怪,想去改变却适得其反。“我当时进入一个新的行业,不太了解规则,也不知道怎么和大家去互动,就变成了向外抓取的状态。我会期待别人注意到我,你看看我这个造型怎么样。总期待一切顺 利,导致稍微不顺利就过于地敏感。”
当然,伴随走红,和时尚品牌、潮流亲密互动,对吴莫愁的个人审美也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
和百事可乐的合作,最让她有梦想成真的感觉。没出道前,她就参加过百事线下的音乐比赛,当后来成为这个比赛的评委,“妈呀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是不是?”
同时她的头像被印在了可乐瓶上、广告牌上、公交车上,以及登上更有影响力的电视上。“就是你看各地方台的春晚,这个台的广告里有我,另一个台也是。大家觉得很烦你,家人看到了当然是骄傲,我没事还跟广告牌下的自己合照。”一落地在陌生的机场看到自己大广告牌的感觉,吴莫愁用了一个字“爽!”,“说不爽的都是假的。”
她参与不同的大片拍摄,也经常一次拍摄三四十套最新一季的LOOK,和不同的摄影师、造型师、化妆师合作,发掘更多适合她的色彩、造型。
只是,这时私底下她不再打扮了。工作透支了她对美的感受力。同时,红意味着几乎要随时营业。她曾累到撑不住,比如吃饭的私人时间不想营业,结果不断有人来say hello、拍照或偷拍。当时社交平台刚火,她经常饭还没吃完就看到自己被别人发到网络,内容并不友善。
“很无奈。我会觉得我不是这样的,怎么又乱讲,所以变成总要营业,要证明自己。就累死了。”
所以外界看来她很红的几年,她最大的感觉是累,患得患失,极度渴望得到赞美却不得其法。在她看来红就应该像自己的偶像萧亚轩、李玟一样无论是音乐还是形象都得到赞美,“她们的红才是真正的红,黑红不算红。”
当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快乐,加上母亲生病,2019年吴莫愁停下了一切工作。
事业按下暂停键的三年,一切都变了。没有了采访,也没有了聚光灯,在老家是一种完全放空的状态,“回归到正常生活状态。”形象上,通常头发很乱,甚至挡住了眼睛。想穿什么抓来就穿,舒服就行,没有搭配可言,再也不担心被认出来。
放空,带来的是思考。
“停下来之后,我发现很多烦恼都是来自懊悔过去和恐惧未来。接纳不了自己怎么办?认命。当你认的时候真正的美就产生了,这其实是一种容纳和自信。比起做一个艺人或闪耀的明星,那个时候我更认清了自己的优点和缺点,明白人要做减法和注重眼前的事情。”
际遇的改变,也让她有新的发现。“去掉了光环,感受到了落差,电视上很少有你出现,你的新闻少了,你才知道坐到那个位置有什么东西是宝贵的。那段时间让我明白了,我还真的是爱音乐,爱舞台。如果再回去的话,我会好好珍惜它。”
因为热爱舞台,因为仍有梦,在她出道的节目找到她救场的时候,她决定回来试试。所以她又回来了。
再回到舞台,她展示的则是自己真正喜欢的状态,而不是去凹一个造型。
当下在最新的综艺《闪光的乐队》节目里,吴莫愁的造型依然色彩浓郁夸张,“因为我不想丢失掉自己独有的特色,撞色我都是可以驾驭的。但更多的是如何学会收。”
但最大不同是,“现在更做自己,心态更稳。”
比如录制综艺节目,常要马不停蹄地改装,以前如果要上台了妆发还没弄上,就会很慌乱。现在则会想怎么让自己更放松,不花太多情绪去纠结。
也玩得更尽兴,每一场的造型都有一个概念主题,展现自己以前没有机会却想穿的风格,比如小丑女、加勒比海盗、未来机器人。
在舞台上呈现了“小丑女”的造型,因为她喜欢小丑女直球式地追求爱情以及她极端的色彩,这个造型不仅美,在她看来更有一种张力。
“装扮成她的时候,我们就合二为一了,穿的时候很有自信,大家也觉得好。如果你自己心里没有那么喜欢,你去驾驭的时候,就没那么自信。”
她也可以为造型牺牲舒适。“有一顶戴头上的王冠,很酷,但每次戴超过半小时就会想吐。它卡到你哪个穴位上,让人生理性头晕。如果刚出道,我就会对此产生情绪,但现在我很清楚戴上去效果是好的。哪怕很难受,但是很帅,凭着这个信念,忍一忍,会给观众带来很好的视觉效果。”
“现在搭配,我最大的法则是,不去期待别人要注意到我,内在有个很紧的东西观察到自己。最近《闪光的乐队》每一场我都很满意。以前我的舞台和歌,我演完了就完了,我看不了、听不了,觉 得还能更好。现在可以反复循环去看去听。”
舞台之外,她敢素颜了。小红书头像就是放松、舒适的生活照,在去年的专辑里有首歌《放过自己好吗》,她一身白衣,告别浓妆,不加修饰。
“更多去感受自己心里边最简单的东西,以前没有看清楚自己最珍贵的一些本质,那个本质是很自然的。就像一些好的电影演员为什么会成为影后、戏骨,因为足够自然,足够返璞归真。”
暂停三年再回来,吴莫愁发现社交媒体传播的方式变了,艺人要干的事越来越多。以前可能就是微博发发照片,现在有了视频,更立体。说起抖音,“瞎玩,忙不过来太累了。”
说着她笑了,怅然又轻松地感慨起来,“妈呀,我现在能说出这样的话太好了。以前不敢说我太累,以前不会,不往下说,眼泪哗哗的了。”
终于,她跟真实的自己相遇了。
当下女艺人的妆容、活动出发照越来越精致,常被说太“卷”了。化妆时间也越来越长,一般两三个小时。对此吴莫愁觉得很正常,粉底得一点点打,睫毛要一根根粘。对于娱乐圈的“卷”,“我不太有这种感觉,也不是别人故意要干吗。”她希望尽可能真实、自然,做减法。连刘海都是自己动手剪,因为自己剪10多分钟,别人剪就得半个小时。
今年吴莫愁刚好30岁,她出道的十年都在寻找自我和外界的平衡。当下外界也给了她积极的反馈。“现在更多的评论说以前我很讨厌你,但现在我怎么就喜欢你了。”
当然很开心,但不再拼命证明自己了,“我觉得人生也是这样,每一程自己去拼凑,不要被太多外在的东西拉扯。”所以她专注把每天的事做好,比如当天照片拍好一点儿,聊天聊明白一点儿。“做好每一天,必然会有一个绽放的光彩出现。”
她曾恐惧采访,想做好,知道记者想要一些故事,但每次都想不起来,又努力去想,越紧张越想不起来,自己都觉得内容空洞。而现在,她会直接说,这个我想不起来了。
接下来的话,她提了音量,“10年前的垃圾绯闻都是假的,外界依旧还只记得这些。现在我认了,接纳一切。这个认了不是投降,而是知道了缘由,去站在对方的角度去理解。很多事你要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一遍,再得到别人的评价的时候,也非常理解。”
一个人学会了换位思考,就意味着成熟。 这时,真正的美显现了出来。“当你经历了挣扎迷茫的阶段之后,你知道了如何去保护自己、 爱护自己,你爱自己,美就产生了。”
吴莫愁认为女性的美永远是多样的,内在的。
“我也不是标准的美女。有自己的梦想,不要觉得不够标准的美,就不能成为歌手或者明星。现在这个时代太好了,视频和直播中充斥着有勇气展示自己的普通人,甚至拥有比明星更多的粉丝。每个人都在展示一个真实的自己,比如变装很火,不是因为你变装后多美,而是你素颜敢于展露自己,一切就显得很美,就美得特别极致。”
前几天她偶然回味了一下李玟和萧亚轩的音乐,一种久违的纯粹幸福感又回来了。出道了之后的忙碌,让她忘记了视如珍宝的美好。而停下来,浮华消散,美一点点浮出水面。
回看自己的人生,她是一种知足的状态。从小爱唱歌、学的就是音乐、一步步顺利成为歌手,哪怕有过起伏伏,“我也是个很普通的人,一步一步真的走到了面前,跟大家见面,被认识,其实很难得,但你不觉得又很妙吗? ”
摄影:张亮 采访、撰文:细补 策划、统筹:暖小团 化妆、发型:K.Kay(Nan Beauty) 服装造型:傲寒 造型助理:康康 场地鸣谢:The White Moth 新媒体编辑:Neil 新媒体执行:高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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