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娱乐独角兽 Mia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好像一直是四人团，好像这个企划从来没有过珈乐这个人一样，有说有笑，但又处处充斥窒息，我越听越感到毛骨悚然，对不起我看不下去了。”

在A-SOUL超话里，一位动漫博主对最新直播如此评论。5月10日，官方宣布团队成员珈乐将进入“直播休眠”状态，5月20日举办“珈乐休眠演唱会”，原因是 “身体以及学业”悲伤、愤怒等情绪在弹幕重持续蔓延，B站官方账号一天掉粉6万。

14日，A-SOUL制作委员会道歉，表示A-SOUL企划不存在“霸凌、压榨”的情况，收入结构为“每个月固定收入+奖金+B站&抖音直播总流水的10%”。但仍有粉丝质疑声明为文字游戏，没有正面回应“中之人”（vtuber虚拟主播的演绎者）过劳伤病等情况。

官方致歉并没有换来事态好转，当前，粉丝“一个魂”被分化成了多个派别。有的还在积极地战斗中，痛骂运营方，字节跳动首当其冲，#虚拟偶像:一场永不塌房的骗局# #a-soul成员遭遇公司pua# #抵制字节跳动压榨员工# #保护a-soul打工人#等相关话题阅读量高居不下。字节旗下的朝夕光年（负责A-SOUL技术部分）所推出的新手游也遭到了粉丝差评抵制。

曾经被视为国内虚拟偶像顶流的A-SOUL塌房了，引发虚拟偶像圈地震，终结了虚拟偶像永不塌房的神话。这场投资巨大的实验，究竟带来了何种教训？

月薪仅七千？“中之人”的危机

A-SOUL身后，是一座由游戏直播圈、二次元宅人群体等共同构成的亚文化巴别塔，据称男性粉丝93%。他们发明了一套独特的梗语言、小作文、“怪话”体系，制作播放量破百万的二创视频，现在，这座巴别塔正在分崩离析。

从一开始认为A-SOUL背负着资本原罪、抵制甚至狂冲直播间，到发自内心地喜欢上这五位姑娘，主动四处安利A-SOUL、为其引流，为其买B站舰长，“被招安”的A-SOUL粉丝有着极强的情感粘性与战斗力。走过一条逆袭之路的A-SOUL，也曾被视为“国V之光”。

嘉然连跳二十宅舞的“奇迹之夜”、念粉丝告白信转身落泪的圈粉名场面至今为人津津乐道，几乎每一位成员都经历过初始人设的反转，Gamer游戏技术烂，高冷学霸实则是宅女。“毕业”的珈乐同样如此，有“小狼公主”之称的她最初的人设是“酷盖”，但后来被发现是“爱哭软妹”，因初期互动经验欠缺差评不断，还一度被官方关进小黑屋，进行为期25天的线上封闭直播训练。归来后的珈乐凭努力上演了逆袭，成为继队长贝拉后，B站第二个破万舰的虚拟主播。其粉丝“皇珈骑士”最爱引流的《红色高跟鞋》播放量已破500万。

一直以来，“毕业”传言便萦绕在珈乐周围。过往直播中，A-SOUL成员曾透露珈乐的嗓子状况不好，珈乐也表示自己的声带受伤严重，唱不了很高的歌。

从上述“逆袭”经过不难看出，无论画面多么绚丽，粉丝被“纸片人”圈粉的根本，在于成员们的真性情和人格魅力，而非技术和画面，而这显然严重依赖于“中之人”的个人演绎。乐华CEO杜华曾经表示“她们是永不塌房的、永不谈恋爱的、永远爱杜妈的、24小时工作的”，娱乐独角兽此前也分析过，相比事故不断的真人偶像，虚拟偶像看似低风险，但风险仍然存在——主要在于中之人，对于采用动捕技术、偶像成员与中之人强绑定的A-SOUL更是如此。

点燃粉丝另一重怒火的则是“资本压榨”问题。乐华娱乐上市招股书中提到，公司泛娱乐业务的收入从2020年2110万元增长至2021年的3790万元，同比增长79.6%，“主要由于虚拟艺人组合A-SOUL的商业发展产生收益”。这1700万收益还未将字节、B站分成计算在内。据央视财经频道报道，2021年11月虚拟主播市场总收入5466万元，收入第一的珈乐单月进账214万元，位列“收入排名第一虚拟主播”。

“中之人”收入与其创造的巨大营收不成正比。据字节跳动内部员工爆料，珈乐的“中之人”在2021年7月之前拿的是底薪为7000元左右的实习工资，9月涨薪到11000元，提成1%。粉丝花138元充“舰长”，在B站分成后，成员的“中之人”只能分到6毛钱。珈乐中之人网易云音乐账号“三松许”被扒出，当中提到“腰椎扭伤”等，更坐实了粉丝对“压榨”的猜测。

成员出走或离开，对于任何偶像团体都是严重的事故。有别于真人偶像的是，日常直播构成了虚拟偶像与粉丝间的双向奔赴，A-SOUL成员反对盲目氪金，同时也会互相叮嘱“注意身体”，其情感联系远比传统星粉互动紧密得多。A-SOUL一直以来以“团粉”为主，甚少“唯粉”，而此次珈乐休眠彻底打破了粉丝的幻想，由技术、中之人、资本、粉丝共同构建的一个美好虚拟偶像乌托邦正在破碎。

字节梦碎虚拟偶像：重氪、运营、破圈、变现四大难题

艾媒咨询发布的《2022年中国虚拟人行业发展研究报告》显示，预计2022年，虚拟偶像带动的市场规模和核心市场规模将分别达到1866.1亿元和120.8亿元。

第二季度以来，元宇宙融资热有所降温，看似火热的虚拟偶像赛道，也同样走到了十字路口。A-SOUL塌房，则是引发行业重新反思虚拟偶像的关键事件，A-SOUL是一个典型样本，暴露出这一领域方方面面的教训和问题。

虚拟偶像有着极高的技术要求，相关投入巨大。柳夜熙制作团队创壹科技CEO梁子康表示，柳夜熙第一条短视频成本约几十万元，从业者表示虚拟偶像一年的运营费用大概在数千万元，官方在致歉声明中便已提到“至今仍处于亏损当中”，然而高运营成本并不意味着技术无懈可击，从实际体验来看，仍然无法完全避免直播卡顿等事故。

其人气路径更难以复制。乐华娱乐去年底对标A-SOUL推出虚拟男团“量子少年团”，其中人气最高的成员慕宇B站粉丝3.6万，舰长115人。

团队如何运营，同样与虚拟偶像的未来发展相关。A-SOUL过往已经出现了一系列运营事故。例如生搬硬套日式养成偶像的“1V1握手券”事件，将氪金文化带入了V圈，招致粉丝反感。此次珈乐更引发了对职场PUA、隐私泄露的一系列质疑。

今年２月，天眼查显示，阿里巴巴，字节跳动均退出了乐华圆娱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股东的行列。加之粉丝发现，ASOUL的官方运营账号以及旗下的5位艺人的个人账号都更改了联系邮箱和合作商务的联系方式，当时便有传言“乐华与A-SOUL切割”，A-SOUL中几位成员或为乐华练习生，归属的不确定性或将引发成员毕业。

此外，虚拟偶像始终是属于小众圈层的狂欢。尽管嘉然成为首位当选“B站百大up主”的原生虚拟主播，粉丝近千万的A-SOUL已经属于顶流级别的虚拟女团，在A-SOUL登上热搜当晚，仍然有不少路人用户对此一无所知。

随“破圈难”而来的，则是变现难的问题。相当一段时间内，虚拟偶像与真人偶像的粉丝基础、带货能力、商业价值仍然不能够比拟，虚拟偶像无法打破次元壁的特殊性，决定了其变现方式主要为C端的粉丝打赏及B端的品牌代言，而、难以参与影视综艺活动，更多被划分在“网红主播”范畴。根据上文，A-SOUL年营收大致在数千万级别，这个数字已经接近天花板，与此同时，乐华“一哥”王一博代言36个、一年创造的营收高达3亿。此次塌房，大概率可能进一步波及到粉丝未来的打赏热情，以及品牌的投放倾向。

需要认知到的是，尽管存在上述种种困难，烧钱、重氪，虚拟偶像仍然是大厂无法放弃的赛道，腾讯、阿里等均已布局。在A-SOUL背后，是字节对偶像经济的进一步探索，对元宇宙的一整个战略布局，对于打通产业生态有着重大意义，以及成长潜力价值。

字节在2021年9月高价收购了业内领先的VR/AR研发制造品牌PICO，另外还测试一款名为“派对岛”的元宇宙社交 App。在游戏方面，字节跳动已组建超 1000 人的研发团队，已形成 Ohayoo、朝夕光年和 Pixmain 三大自有游戏平台。此外，字节还入股了麦博游戏、盖姆艾尔；收购了北京止于至善科技公司、沐瞳科技等游戏公司，在硬件和内容方面均有着持续布局。推动相关技术落地的虚拟偶像天然具备交互性，有着广泛的元宇宙应用场景想象空间，综上，出于一时成本考虑的短视殊不可取。

A-SOUL几乎已经展示出了“虚拟女团国内天花板”的模样。遗憾的是，一切原本可以做得更好，走得更远。对于当前被传言“抖音分拆上市”的字节跳动而言，A-SOUL的折戟，意味着一场旷日持久的品牌信任重大危机，接下来如何应对，一切挑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