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易生活

在去年冬季纽约时报举行的DealBook峰会上，围绕App Store以及用户如何在iPhone上下载与安装APP的讨论中，苹果CEO库克发表了一番让外界颇感意外的言论，他表示，“如果你想侧载 APP，可以购买一部安卓手机”。但不幸的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iPhone用户未来或也将能够体验通过侧载的方式自由地安装APP。

日前，美参议员提出了修订版的《美国选择与创新法案》(American Choice and Innovation Act)，美国方面以该法案为基础，强制要求在苹果在iPhone上支持侧载功能。就在同一时间，美国加州地方法官也拒绝了苹果驳回知名iOS第三方应用商店Cydia对App Store提出反垄断诉讼的动议，并给了苹果21天时间来回应Cydia重新提交的诉讼。

早在2020年，网名为“Saurik”的知名iOS越狱平台Cydia之父Jay Freeman就对苹果提起诉讼，并称苹果在iOS应用分发和支付方面“错误地获得并维持着垄断力量”，最终“剥夺了第三方应用商店与App Store竞争的能力”。在起诉书中指控，从2018年到2021年苹果在iOS中实施了“更激进”的调整，阻止Cydia与其他应用商店为iPhone提供“可用的”应用。

其中所指更加激进的策略，是指在2018年4月时苹果方面在官网发布了一则声明，表示未经授权改装iOS可能导致诸多包括安全漏洞在内的问题，并“违反iOS最终用户软件许可协议”，因此有权拒绝继续为其提供服务。这一声明无异于是对用户越狱行为的直接“劝退”，也成为了Cydia应用商店在当年12月被Jay Freeman宣布关闭的导火索。

事实上，苹果被越狱商店的开发者给告了可不是“Fake news”。“越狱（JailBreak）”本质上来说是利用系统漏洞，破坏了系统后获得最高权限的过程，但与Android端的ROOT不同，越狱这个词本身就负面的，同时也是果方面一直所禁止的行为，这就是为什么长期以来，许多人会认为Android的ROOT是“合法”的，而iOS的越狱是“非法”的。

然而从法律层面来说，无论在中国还是美国，越狱其实都是合法的。早在2010年7月26日，美国修改数字千年版权法（DRM）中的豁免条款，正式认可iOS越狱为合法，并且下载未被苹果批准应用的行为也将被视为合法，但由于平板电脑的概念太过宽泛，iPad上的越狱却是非法的。我国《信息网络传播权保护条例》中的第26条，也将iOS越狱视为合法。

所以身为苹果所禁止行为的代表，Cydia敢于告苹果垄断也就不足为奇了。那么苹果有剥夺Cydia应用商店与App Store竞争的能力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虽然从表面上来看，苹果其实并没有直接针对Cydia应用商店，毕竟因为DRM的豁免条款，其不能采取类似索尼和微软对破解PS、Xbox的策略，也就是破解后设备一旦联网就会被激活服务器直接封禁。

但苹果实际上已经将除了在服务器端封禁越狱设备之外的其他一切方式都用上了，并且还使用了双管齐下的策略。一方面让用户打消越狱的念头，另一方面又提高越狱所造成的后果。由于早期的iOS本身并不那么“智能”，通过越狱用户能够自定义UI、使用美化插件、使用第三方输入法，这也成为了当初用户越狱的源动力，但随着iOS的持续迭代、不断丰富系统功能，用户已经没有必要进行越狱，并且这一行为也逐渐小众化。

与此同时，苹果方面还通过升级系统和弥补漏洞，来提高越狱的难度与降低越狱的可能性。并且苹果曾公开声明，越狱设备不享受保修，同时极力宣传越狱所带来的隐私和安全风险，让普通用户止步于越狱之外。“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的情况下，苹果就这样让越狱逐渐式微了。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Cydia应用商店早在2018年时就已经因为持续亏损而被关闭，为什么在两年后，Jay Freeman又拿这个已经“入土”的iOS第三方应用商店说事呢？

这是因为在2020年夏季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Epic Games试图绕过App Store的“苹果税”导致《堡垒之夜》被下架，进而引发了以Epic Games与Spotify为首的的“应用公平联盟”，与苹果之间关于App Store旷日持久的反垄断官司。再加上同一时期欧盟反垄断机构不约而同地聚焦科技巨头的垄断问题，一时间也让App Store几乎成为了众矢之的。

当App Store作为iOS生态内唯一应用商店的地位受到挑战时，也就给了Cydia机会。要知道，Cydia应用商店当初做不起来，一个很关键的原因就是越狱虽然合法，但盗版软件却是非法的，这也极大地削弱了Cydia应用商店的市场竞争力，使得其只能收留不被苹果官方通过的应用。

大家不妨设想一下，如果在iOS上除了App Store之外还有一个其他的应用下载渠道，且该渠道的抽成更低，那么毫无疑问其就有了成功的潜质。例如Epic Games的Epic游戏商店，就改变了此前PC端Steam一家独大的局面。

简单来说，当下这个时间点正是苹果的围墙花园生态受到垄断指控，继续保持独自主导iOS生态的难度越来越大之时。Cydia现在告苹果无疑就是“富贵险中求”，与Epic Games一样都是为了争取舆论上的优势，特别是争取开发者的好感。一旦苹果方面打开了iOS端第三方应用商店的大门，就将是类似Cydia这样在越狱时代拥有一定影响力的应用商店乘势而起之时。

尽管Cydia的算盘打得很响，但苹果不松口显然就一切休提。然而遗憾的是，如今对于苹果来说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时间点，其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iOS的应用分发完全由自己掌握的状态，已经不再被外界认可了。如果说Cydia的反垄断诉讼是纤芥之疾，那么美国要以修订版《美国选择与创新法案》为武器，强制要求iPhone支持侧载可能才是苹果的心腹之患。

尽管说这两件事情的最终诉求，都是在App Store之外为用户在iOS中带来第二种应用下载渠道，但第三方应用商店显然还是可控的、侧载则完全不可控，后者也会从根本上损害iOS安全性这一有别于Android的特色。

毕竟侧载在一定程度上确实会破坏系统的整体安全性，在这一功能之下，系统也很难溯源到被下载应用的来源，对于其安全性也无法进行监管，这就等于说是破坏了iOS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安全性”。

如今苹果的态度当然是希望维持现状，但是从目前海外反垄断的风向来看，这或许是奢望了。其现在所面临的是《美国选择与创新法案》距离被通过只有一步之遥，而该法案的核心，就是要求iOS与Android更加相似。同时，欧盟的《数字市场法案》也将迫使苹果允许用户根据自己的需要安装外部应用。对此，苹果方面则只能不断重复，“我们担心这项立法可能会打破这一模式，并破坏我们的用户所依赖的隐私和安全保护。”

两害相权取其轻，如果苹果未来真的被迫允许用户在App Store之外安装APP，那么在侧载与第三方应用商店之间，显然后者的损害更小。故而Cydia这起案子就有了更多的看点，现在Cydia将皮球踢到了苹果脚下，那么到底是隐私和安全保护重要、还是App Store的抽成重要，这将是苹果接下来所需要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