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娱乐硬糖 毛丽娜

编辑|李春晖

空巢青年的生活，谁不想求一只宠物为伴。但不知大家如何，硬糖君对养宠物最大的担忧在于：无法面对告别。

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摆在宠物主人们面前：猫咪的平均寿命为13-18年，狗狗则为10-15年，其他异宠如兔子、金丝熊、蜜袋鼯等则更短一些。据相关统计，仅2020年一年，就有100多万只宠物尸体需要处理。

当毛孩子的生命走到尽头，怎样送它们最后一程？如果说日常的宠物用品消费类似于母婴消费——消费主体和购买决策主体分离，因此常常感性消费。那宠物殡葬又叠加了一重悲伤情绪，各种选择与流程迅速摆在面前：传统火化、制作标本、宠物墓园、遗容整理、遗体告别、法会超度、中式西式……

这种时刻，谁还顾得上讲价呢？“如何料理，不过尽我所有罢了”。

8000块的永恒

Ethel六年前从宠物店接回当时只有两个月大的兔宝宝时，并未料想这只小动物会陪她度过这么长的时光。

“小时候家里养过鸟，养过小白兔还有鸽子，都是没过半个月就死了。原本我以为兔宝宝最多陪我半年。”但这只被她随意取名为“兔宝宝”的垂耳兔，却逐渐成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家人。

Ethel原本筹划着，今年10月要给兔宝宝办个生日派对。2023年是生肖兔年，她还要带兔宝宝去拍全家福。可所有计划都因意外戛然而止。“半夜11点，兔宝宝突然胀气，肚子也变鼓了。晚上医院不开急诊我想转天早晨再去看，就把它抱到床上给它揉肚子。它没反抗，一直乖乖趴着。”

但到凌晨一点半，兔宝宝突然先用身体、再用头使劲地蹭了蹭Ethel的手，“当时我心里就抖了一下，这是在和我告别呢。”几声急促的尖叫后，兔宝宝歪在Ethel的怀中，没了气息。

“它真的很乖，这么难受还一直忍着，甚至没有咬我的手。”兔宝宝走后，Ethel一夜未合眼。除了难过还有更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兔宝宝的遗体怎么办？

Ethel决心要给兔宝宝一个最体面的告别方式。

北京可提供宠物殡葬服务的商家有十家左右，选址多在四五环甚至更远的地方。Ethel选择了一家离她还算近的宠物殡葬公司，联系后对方告知，不仅可以提供宠物火化服务，还有宠物标本制作、骨灰钻石制作等服务。

“宠物火化的起步费用800元，包括遗容整理、灵堂布置以及告别仪式。当然了，如果您的宠物比较大比较重的话，费用也会相对高一些。宠物的骨灰您可以选择安放在我们统一的墓地，或者用骨灰坛带回家做纪念也是可以的。”原本想选择火化的Ethel，听到殡葬公司还能制做标本，决心让兔宝宝换个方式陪着自己。

标本师发给Ethel的实物示例

标本部的负责人比较忙，直到中午Ethel才和他联系上。他表示要先看看兔宝宝的状态适不适合做标本再沟通后续费用。当Ethel提出殡葬公司离自己较远，过去不太方便时，对方很贴心地表示可以派车去接兔宝宝。

“告诉您一个好消息，这只兔兔是可以做标本的。”当晚十点，标本负责人终于给Ethel发来了确认符合制作标准的消息，并表示“标本制作有两种，一种基础款，就是皮毛用它自己的，但骨骼不是。另一种高端版，骨骼也是用它的，看起来会更接近它生前的大小。”

Ethel最终选择了8000块的基础版标本制作。“高端版要1万2，实在有点超预算。而且我看他发来的两种版本对比图，差距也不是太大。”

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两个月后兔宝宝将会以一种永恒的形态回到Ethel身边。为了永远留住自己心爱的孩子，Ethel一共花了8200元。对方表示标本制作完成后，可以自提也可以闪送上门，当然这些费用也要Ethel承担。

如何办一场宠物追悼会？

和Ethel相比，多数人还是会选择火化送走自己的宠物。但即便火化，宠物殡葬仪式也相当讲究。

“我们有中式和西式两个告别厅。”北京一家宠物殡葬公司向硬糖君介绍。中式告别厅摆放地藏王菩萨像，告别仪式上会播放梵音，保佑宝贝早登极乐世界；西式告别厅则更加温馨，如果有需要可以指定告别仪式上播放的音乐。

另一家宠物殡葬公司则表示，他们有专门的法会超度仪式。“除了法会超度，我们有正规的古寺庙藏。”接线员称，与别家不同，他们的优势在于宠物遗体在经过超度后，可以葬在寺庙附近，在僧众的诵经声中早入轮回，不再落入畜生道。当然收费也要更贵，还额外要出一份功德钱。

但一位道长向硬糖君表示，这种超度宠物的做法其实并不可取。“宠物去世找处净地埋了就是，不要留坟头。而且我们也不建议超度宠物，如果非要超度也行，前提是你已经超度过自己所有的亲人了。”不过，痛彻心扉的主人们总希望极尽所能送好自家宝贝最后一程。

与人类似，宠物殡葬也会提供遗容整理服务，让宝贝看起来走得更体面一些。

离世的宠物被送到殡葬公司后，殡葬师会先为它梳理毛发，并对口鼻、耳朵、爪子等处进行消毒。有些宠物去世前经历过一番剧烈挣扎，甚至出现呕吐、吐血等情况。殡葬师要剪掉弄脏的毛发，对污物进行清理，对有些体型发生扭曲的宠物要尽可能恢复，让它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

在整理仪容的过程中，殡葬师会剪下宠物完好的毛发交给主人留作纪念。也有些殡葬公司提供按爪印等服务。遗容整理结束后，殡葬师会悄悄离开告别室，把房间交给宠主。除非排队等待火化的宠主太多，否则一般的告别仪式都不限时长，主人可以尽情陪伴自己的宝贝最后一程。

告别仪式结束后，宠物会被送去更远的火化场进行火化。据殡葬公司透露，以北京为例，为了客人来往方便，殡葬公司及告别仪式所在地一般会在四五环。但这些地方是不允许架设火化设备的，一方面与政策有关，另一方面“附近村民心里会觉得别扭，即使是只有告别室有人也会投诉。”

因此北京大多数宠物殡葬的火化地点位于六环，火化过程由工作人员全程拍摄视频发送给宠主，“保证单炉单烧，不会有混杂骨灰的情况出现”。

毛孩子的骨灰处理也很考究。有些宠主会选择将骨灰坛带回家中，做个永远的纪念。也有人希望宠物入土为安，这就催生了宠物墓地生意。

“占地60亩，风景秀丽，环境幽静，地处5A景区旁”，这是北京怀柔一家宠物墓园的广告语。该陵园套餐包括刻字立碑等费用，1平米报价8000元，使用权为10年。当然墓碑所用的材质不同，价格也有所不同，8000块只是基础价。此外，主人也可选择有专人管理的“认养树葬”，价格为5000-6000元。

还有寺庙陵园，主人可以花钱在寺庙租一处小小的灵龛，宠物就能在佛语梵音中享受香火及超度。据硬糖君了解，南方沿海地区选择寺庙葬的宠主更多，北方宠主大部分还是愿意将骨灰坛留在身边做念想。

宠物殡葬，爆发与混乱

诚如前文所说，宠物去世是所有宠主无法回避的问题，伴随着养宠心理的变化，宠物殡葬市场也呈现爆发式增长。

天眼查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1月，我国经营业务包含“宠物殡葬”的企业共有1462家。而与宠物殡葬发展迅猛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法律及监管的缺失。

宠物殡葬服务涉及民政、农林、畜牧、环保、市场监管等多个部门，但目前并没有明确的主管部门对宠物殡葬进行监管。而现行的《殡葬管理条例》《动物防疫法》，前者针对人，后者针对动物无害化处理，都无法适配于宠物殡葬。

消费者的体验也是殡葬行业鱼龙混杂，比如收费标准的不透明。

Ethel表示，虽然殡葬公司的整个接洽都很温柔舒服，但事后冷静下来再想，自己肯定是被狠宰了一刀。“他们不提供发票，说口口相传做了这么多年，肯定也不会因为这一单卷钱跑路。”做标本的8000块是Ethel通过微信转账完成的，对方甚至也没开具收据，所有的凭据只是手机上的聊天记录。

“我倒不怕他卷钱跑。但我怕万一做失败了，或者做出来变形程度很厉害怎么办。”在没有统一行业标准的情况下，宠物主人也只能自求多福。

8000块做标本这件事本身也有极大水分。标本师只给出了大概完成标本的时间，以及之前做过的标本示例，具体怎么做，每个环节对应的消费金额是多少、应用到了什么制作工艺等，一概是模糊的。

有网友表示，这种标本其实在外面找个标本师做也就大几百块钱，殡葬公司一倒手赚了好几倍差价。可人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是来不及考虑这些的。“我当时也动摇了一下，想要不要自己找人做，可后来又觉得不就这么一次吗，多花点就多花点吧。”

宠物殡葬的从业者们，也深知宠主们为爱买单的心理，几乎所有体验过宠物殡葬的消费者都有这样的体会：每个工作人员都很和善温柔，轻声细语，甚至跟着主人一起落泪。本就在崩溃状态下的宠主，看到这些能高度共情自己情绪的工作人员，很难抵得住冲动消费。

交款后，Ethel给标本师发了几张兔宝宝日常照片以供参考，对方说：“它很听话吧，一看就很温柔。”当时她的眼泪就止不住了，前期沟通时因对方推销定制标本眼睛（售价1000）造成的一点不快，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宠物殡葬师作为新兴职业，也缺乏统一行业标准和认证，甚至没有被国家人社部门列入正式职业。这也导致了依靠口碑传播的宠物殡葬行业，开始出现二八效应，好的宠物殡葬公司收费越来越高却不愁客户。

此外，被戏称“单价逼近郊区房价”的宠物墓地，其实也游走在灰色地带。有业内人士透露，“没有一家是合法的”。很多宠物墓地是租赁的农耕地、林地等集体土地，未来如果涉及搬迁或征用，“够宠主们受的”。

因此，Ethel觉得虽然自己花了8000多做标本，但至少没有后续的烦恼。当然，她也有遗憾，“如果我更有钱一点，就会选择商用宠物克隆，这样兔宝宝又能回到妈妈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