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动脉橙果局
聚焦于医疗赛道的投资机构们当前正在“往早走”。
根据动脉橙果局统计,在2022年1月1日到5月31日这一时间段,我国医疗健康领域共发生97起早期投融资(种子轮与天使轮)事件,融资总额超60亿元。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97起早期投融资中,共有137家投资机构参与,其中不乏红杉、经纬、薄荷、蓝驰、鼎晖、元生创投、创新工场等一线投资机构。
这些真实的数据,以及顶级投资IP的相继涌入,无不映衬着当前早期医疗投资市场的热度。
但热度总是一时的,我们仍要回归到理性思考中来,坐下来好好探讨,投资机构如何在早期医疗项目中筛选出好的原始创新技术?如何寻找到同频的科学家创业者?又该如何与这些科学家以及它身后的科研项目进行合作?
为解答这些疑问,在近日结束的“第六届未来医疗100强大会”科研成果转化论坛上,蓝驰创投合伙人曹巍、鼎晖投资创新与成长投资高级合伙人高洁亮、元生创投合伙人李克纯、创新工场执行董事暨前沿科技基金总经理任博冰、蛋壳资本董事总经理贺斯渡五位嘉宾,就“资本如何赋能创新研究成果加速成长为产业应用”这一话题进行了深度探讨。
以下为讲话实录,为便于读者阅读,动脉橙果局在文字上做了不改变原意的编辑:
早期医疗投资的风,从何而起?
贺斯渡(主持人):如何看待投资人纷纷转投科学家的趋势?产生原因是什么?
曹巍:蓝驰从2006年开始,就围绕科技和科技创新在国内展开投资,可以说是一直在跟科学家和科研院所打交道。在与科学家合作的过程中,我们发现,科学家创业者的定义范围是非常广泛的,基于此,我们找到了一套自己的方法论和体系。
首先是帮助创业团队搭建业务核心能力,主要包括技术研发和产品管理能力。投资人作为创业团队的“教练”和合作伙伴,应该具备诊断出创业团队的优缺点以及认知盲点的核心能力,同时也能为创业团队在关键发展阶段助力。
当然,科学家创业团队在技术研究上已经做到极致,但除了核心技术外,还要考虑如何做到“硬科技,软着陆”?即如何把前沿技术转化为易用型或者是需求结合比较紧密的产品。
然而,科学家并不是产品经理。当科学家产品落地的那一刻起,我们就需要帮助科学家团队寻找到好的产品团队,再推动产品团队和技术团队结合,形成比较自洽的,能够加速让科研成果商业化落地的闭环。
其次是关注科学家团队非业务核心能力。第一是资金管理能力,包括公司现金管理、融资节奏、现金使用规划等;第二是公共关系能力,涉及到如何去跟整个生态去交互,如何把自己的优点传递给市场等;第三是人才管理能力,在早期怎样构建起一套清晰的人才发展框架和体系?第四是与政府合作能力。
在早期项目中,并没有“完美团队”这一说法,每个早期团队都会有自己的短板。因此,在蓝驰整个中后台建设上,我们十分强调这种非业务核心能力的构建,我们希望用我们的产业认知和资源,去帮助我们的背后企业去诊断、完善和优化底层的核心能力。
而对于科学家这个概念,或者对科学家的狂热争抢,我们还是希望能够找到自我认知和科学研究比较平衡的团队。
高洁亮:关于科学家早期项目投资热度这一话题,我想从两个方面谈一下:第一是为什么现在一级市场投资倾向于早期;第二是为什么在早期投资中更关注科学家这个群体。
首先谈为什么倾向于早期,生物医药产业的迭代是在整个国家产业升级的背景下发生的。我们放在20年左右的时间维度来看,医疗健康的各个细分领域比如医药和医疗器械等等,都经历了从低端仿制销售驱动、到快速跟随再到自主创新技术驱动的产业升级过程。
促使产业升级的宏观因素包括:
第一是人和技术。过去10到20年,无论是华裔科学家、跨国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工程师,还是国内科研院所的教授和国内大型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这些人才加入创业大潮,带来了技术和管理能力。
第二是资本。从各级科研基金、政府引导金、天使基金、VC和PE基金到上市募资,创新型企业全生命周期的资金配套体系已经完善。
第三是政府的支持和引导。全国各地产业园区的政策配套已经越来越完善,包括引导基金、税收优惠、人才落户、产业配套等一系列政策都已落地,能够满足创新型企业发展的需求。
第四是需求。老龄化导致对医疗健康产业的需求越来越强。
然后是焦点为什么是科学家?
这是因为早期投资往往是技术驱动,研发能力是核心竞争力,科学家刚好代表了核心技术,他们本身具有原始创新的能力。
李克纯:元生一直都在关注早期和成长期的投资,我们发现以前的早期项目因为看不到结果,导致技术转化坐了“冷板凳”。但在现在看来,资本市场上的不乐观反倒显现出生物医药的优势,中国缺医少药的“me-too”时代已经过去,生物医药正在追求更加创新的技术,相应的,估值也就高了。
实际上,投早期也不是容易的事。技术越前沿意味着投资风险也就越大,在国外,早期基金是由家族基金或者大学基金支撑起来,它没有期限且对项目转化保持低期待的心态,相反,投资机构对于早期项目的期待程度就比较高。
另外,投早期还有个很大问题,就是基本上是科学家为主。那么现在有几种科学家,其中一种是大学教授,虽然他们抽屉里有很多技术,但要把技术转化为产品,再走向市场是非常困难的。
但很多大学教授还意识不到维度问题,具体来说,科学家的“线”会想得很深,企业家则是通过“面”来思考,而资本家要体现的是思考的不同方位。实际上,从科学家到企业家,再到资本家,这是不同维度的思考方式。投早期就需要有精力、有战略和有资源的投资机构,来帮助科学家成为企业家。
任博冰:医疗早期项目能出现热度,我们觉得有三个原因,其中有周期性因素,也有非周期性因素:
第一个是流动性的问题。当前,全球流动性问题是一个很大的挑战,这也导致了投资人愿意用时间换空间,更愿意去投早期。但这是一个时机选择的问题。
第二个是供需的问题。根据第三方调研机构数据显示,2015年中国新增创业公司达两万多家,但从2016年开始,新增创业公司出现负增长,2020年,新增创业公司仅三千家,供给端的减少,也就表明,创业者是越来越少了,不少成长期的项目正在变得越来越贵,创业门槛也在变高。
第三个是认知的问题。当前,刚刚各位同行也提到了,大家对医疗整体的认知在提高,包括市场喜好、背景要求、技术前沿性等,这种更新换代正在早期发生。
投“早”各有不同,但核心逻辑始终是技术与临床的结合
贺斯渡(主持人):早期医疗市场的投资策略有哪些?看好哪些赛道?能成为合作伙伴的科学家画像又是怎样的?
曹巍:首先,从整体上来讲,我们基金的风格是强调跨学科的,喜欢有交叉领域的创业团队,希望团队能够足够地开放,愿意去接受一些新的碰撞。
其次,我们是希望创业团队有非常强的底层能力。因为在医疗侧或者是医疗服务这个创新领域中,质量、效率和普惠是考核技术的重要标准。
质量代表了临床侧高标准的要求,即和临床需求紧密结合,达到非常好的治疗效果;效率是产品或者服务的交互效率高,不能通过复杂的运营或者交互方式传递给患者;普惠主要是和价格相关,在国内,医保具有非常强的议价能力,如果产品未来能跟医保合作,就有足够好的利润空间。
高洁亮:第一个问题是关于投资策略,作为早期投资来说,我们特别关注的是技术创新与临床价值。
具体来说,临床价值指的是未满足的临床需求和病种,未满足临床需求意味着产品能够提供更大的临床价值,病种意味着能够覆盖的患者人群,两者合一就是产品的市场规模和社会价值。
技术创新指的是竞争优势,如果产品的技术门槛很高,意味着竞争优势明显。市场价值和社会价值大,竞争优势明显,是我们关注的关键点。
第二个是赛道的布局。我们重点关注的是技术驱动型的赛道,包括在创新药、生物技术、医疗器械、体外诊断和数字化医疗等领域。
在赛道布局前,我们一般会先做行业研究,根据刚才提到的投资策略主动发掘优质赛道,再深入地研究这个赛道里面的公司,最终选择投资标的。
而关于创业者的画像,没有统一的标准,有几个关键点是我们关注的:
第一是技术创新能力;第二是拥有一定的管理能力;第三是很强的合作精神和包容心。
李克纯:我们在投项目时,也是需要遵循一定的逻辑。
首先在企业家的画像上,其实是很难刻画的,因为大多数技术顶尖的科学家,最终的创业效果并不是很好,主要原因就是科学家在做企业管理中采用了科学家思维。
因此,科学家创业需要寻找到一个合作伙伴,能够对公司整个战略布局、团队运作进行合理的安排。
那么针对赛道方向的选择,我们主要考虑了四个赛道:创新药、医疗器械、医疗服务和IVD,其中门槛最高的是创新药这一赛道,学历直接拉到博士,并且还要有比较丰富的经验。
所以对早期项目来说,如果创始人的团队没有形成,就很难吸引到新的合作伙伴。要解决这个问题,就需要一个好的投资人,他不仅仅能给科学家钱去做研发,还要进行战略、资源等输出。
任博冰:在创新工场,我们孵化或投资科学家主导的企业,往往会帮助提高工业界的比例,平衡科学家的学术角色的同时,也给工业界一些经验补充。同时,企业内也未必是一个科学家主导,我们会尽可能提高多科学家合作、多技术交叉的比例。
另外,相对中国市场而言,我们孵化或投资的企业大都是采用一个全球化的团队,从第一天开始就结合各地的人才和技术优势,另外,项目的落地往往关注到更早期的深度合作。我们每年也会办一些大赛和培训营,为早期项目进行赋能新鲜血液和探索性技术。
与科学家的触达和沟通
贺斯渡(主持人):如何触达科学家?又如何与他们进行有效沟通?
曹巍:从触达渠道上来讲,朋友推荐是一个重要的渠道来源,在整个行业中,我们会有人脉和朋友圈积累。再有一个是平台的互动,包括一些赋能和行业活动;第三个就是行业研究方面,积极参加行业内的展会;第四是扩展,主动结交关键人。
那么从交流上来讲,强调行业研究和自己的积累。我们的交流对象在学术和专业能力上十分突出,如果我们没有自己的积累和认知,那么和科学家很难达成有效沟通。
在交流中,我们一方面会涉及对专业知识领域的认知,问一些好的问题,了解到专家的真实能力;另一方面涉及到通用能力,因为我们的目标是投一个优秀的CEO,这个人需要满足我们对科学家创业者的画像,并且也要对创业有强烈的意愿。
但在当前来说,很多科学家愿意融资,但不愿意做CEO,这就需要我们在交流中,去了解科学家的真实想法。
在这个过程中要注意两个点:第一点是在专业上要能够对上话,去了解科学家的专业和技术;第二点是换位思考,基于科学家的认知盲点,给予科学家一些不同视角和案例,从而更好地让他们感受到合作伙伴的价值。
高洁亮:其实在这个问题上,我的理解是三步。第一个就是要找什么样的科学家?第二个是怎么找到这个科学家?第三个是找到以后怎么跟他聊?
首先是找什么样的科学家?我的思路是先定方向,这是一个相对系统的研究方法,通过对学术热点、早期项目、学术会议的系统研究发现重点研究的方向。方向出来了以后,再去找公司或者是科研院所的科学家。
其次是怎么找?早期项目的科学家可能在两个地方,一个是在初创型公司,另一个是在学校。在公司,我们可以通过园区、投资方、产业链的立体网络触达;在学校,我们可以通过科研院所的成果转化中心和科学家网络触达,当然这些资源都是需要长期积累的。
最后是怎么聊?我觉得需要做好“两手准备”,一个是技术准备,了解科学家的学术背景和专业知识;另一个是产业准备,了解产业界目前的现状。技术和产业都做好功课,才有可能和科学家进行有效交流。
李克纯:在投资之前,我们可以利用人脉来找到科学家和项目。我们可以算是行业“老兵”了,在行业中我们认识的人也很多,可以算是我们的一个资源,项目的寻找也有渠道。学会筛选项目也是寻找项目的重要环节,例如在100家企业中,重点筛查和关注10家,评估后可能只会投2到5个项目。
此外,还要沟通,先让科学家了解我们机构的资源,让他知道我们有什么?我们能够帮助到他什么?在这之后,一方面是需要去找项目,看看既有赛道的配置和发展的潜力;另一方面是去发掘投融资的机会,发掘有潜力的技术和科学家。
找到科学家后,又如何去谈呢?先是掌握谈话的节奏,让科学家一步一步地接受;再是多与同行交流,能够带来不同的资源,了解更多的行业知识。
任博冰:我在创新工场负责的前沿科技基金主要关注种子-PreA轮和项目孵化。创新工场团队有15个博士,懂“科学家语言”、懂技术交叉、懂产业,所以我们在第一时间会去寻找有转化潜力和合作可能的科学家。
那么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会把自己转换成创业者视角,思考做什么样的公司,这其中又有哪些机会,公司应该具备哪些能力和走什么样的路径。当然除了科学家外,我们还不断接触工业界的高管,特别是国内外大药企的资深人士,也正是如此,最近一年我们成功孵化了4家AI+生物前沿领域的企业。
如何去聊?这就需要我们具有针对性的覆盖、认知和执行力,帮助科学家取得阶段性进步,例如打磨和验证技术,以及组建一个包括前瞻和落地的团队。
在现阶段,我们可以通过一个个项目建立起信任的基础,并以这个群体为起点,接触更多的科学家和企业家,形成成果转化的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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