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派财经 王飞澍

编辑|派公子

因为儿童平板惊现黄暴内容，小天才再次出圈了。

近日，有家长反应，购买小天才T1儿童平板电脑后，发现孩子能在应用商店中搜索下载多款含有血腥、暴力、犯罪的游戏，且许多游戏在国家新闻出版署游戏审批系统中都查询不到。多款漫画App也存在人物衣着暴露，含有众多儿童不宜的语言、画面甚至动作。

事件发生后，小天才对此回应称，将对问题应用下架处理，同时将对含有应用商店的产品进行严格排查工作。

实际上，在小天才的宣传口径里，严格安全审查和优选优质内容向来是其最重要的产品标签，也是因此，很多学生家长甚至愿意花费数倍于竞品的价钱也要购买小天才，但结果却依然状况频出。

那么，小天才此次出现的问题，究竟是无意为之还是知错犯错？错误背后，小天才有着怎样的隐忧？

01 小天才“失足”

“优选出0—12岁小孩所需要优质内容，每个数据上架前均开展安全检查内容，爸爸妈妈无需盲目寻找，小孩用得快乐，妈妈更安心。”

针对此次出事的T1平板电脑，小天才官网如此介绍。

公开资料显示，这款平板电脑价格为2998元/台，定位于0—12岁的孩子学习使用，宣传文案称每个内容上架前均进行安全检查，该平板还内置“绿盾”防护系统，能够检测到网页、小程序以及本地文件中的不良信息。

就是这样一款针对儿童，并且自称防护全面的平板电脑，最近却严重翻车。6月16日，张女士打开平板电脑监管系统查询小朋友上课状况，系统提示：6月15日，“蜘蛛侠城市猎人”游戏时长达3小时24分钟；6月16日，游戏时长达3小时19分钟；另外，小孩还玩了“恐怖老奶奶”、“植物战僵尸王”等几个网络游戏，且玩游戏的时间多与上网课的时间重合。

奇怪的是，此类暴力犯罪游戏从未出现在小天才的应用商城里，商城首页多数是与学习或开发智力类相关的App，并未发现此类游戏。此类黄暴游戏、漫画，多半是小学生们在应用市场通过“检索”功能自主搜索并安装。

张女士试着根据自己手机安装的小天才平板监管系统对这些“超标”的网络游戏开展禁用，但却发现部分显示“不可禁用”，也就是说，在这些游戏身上，小天才所宣传的“爸爸妈妈远程监管”并不起作用。

仔细观察发现，此类“超标”游戏存在多处共同点：全部使用外文；不限制游戏时长；游戏无需注册就能玩；游戏失败后，通过观看广告恢复继续玩。观看的广告同样存在大量的血腥暴力内容。

在法律人士看来，无论是超标游戏出现在搜索结果里，还是儿童超时长玩游戏，作为平台方，小天才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社会学院少年儿童研究中心主任童小军表示，检索是为了帮助使用者更快更准地挑选到自己喜欢的学习或者游戏内容，所以被检索的内容应该是审核过，符合少年儿童的需要，再设限，让使用者只能检索到这些已经审核过的内容。因此，问题有可能出在内容审核或设限技术。如果设限技术没有问题，那就是内容审核有问题。

不过，对于此类法律责任，小天才也进行了相应地规避，其在产品介绍备注的小字中提示，平板防护系统能检测约95%的不良内容，但鉴于目前互联网的防范技术能力水平，后台仍无法100%屏蔽第三方软件信息。

然后是儿童超时长玩“超标”游戏问题，上海兰迪律师事务所律师贾欣彦表示，小天才这些情况有诱导之嫌。“尤其无需注册，是非常重要的一点，在实务中，会归咎为小天才的责任。”

但相比小天才被追责，儿童用户所受到的负面影响更大，大量的学习时间被诱导浪费，尚未成型的三观受到黄暴污染。更令人细思恐极的是，平板电脑只是小天才旗下儿童学习产品中的一类，小天才儿童智能手表也有相同的问题。

02 小天才圈地生长

儿童智能手表才是小天才的绝对龙头产品。

前瞻产业数据显示，从2020年的中国儿童手表出货量来看，步步高旗下的小天才电话手表作为行业龙头占据近三分之一的品牌市场，华为紧随其后占近20%，这两家作为第一梯队就占据了整个市场的一半；此外，360和小米作为第二梯队各占10%左右市场份额。

实际上，智能儿童手表并不是一个科技含量太高的行业。

2013年，360推出了市场中第一块可以提供定位的儿童可穿戴设备——“360儿童卫士”，不到一年之后，阿巴町推出了一款可以插入SIM卡拨打电话的儿童手表，这是智能儿童手表的雏形。

踩着先驱们的肩膀，步步高全资子公司小天才在2015年推出了第一款电话手表Y01，将“双向通话”功能作为产品最重要的卖点之一，父母可以设置“拒绝来电”，这样联系人之外的电话都拒绝接听，屏蔽骚扰电话。可以说，该产品填补了当时的市场空白。

找准并解决家长们的痛点之后，小天才复制了小霸王、步步高的推广模式：去线下铺货，在电视上做广告。

作为步步高系的传统艺能，小天才的洗脑广告营销相当到位。当时综艺节目《爸爸去哪儿》成为现象级综艺，小天才邀请了黄磊和多多父女，以及张亮的儿子天天和田亮的女儿Cindy代言，“不管你在哪里，一个电话，马上能找到你”、“能打电话的手表”，这些广告词不仅吸引了家长，也俘获了孩子。

相对于对手的性价比路线和楼宇广告打动家长群体，小天才少儿频道广告的效果更加立竿见影，再加上学期末推出新品，使需求能在假期进行充分发酵，攻势凌厉的小天才迅速在智能手表赛道确立了自己的优势地位。

不仅如此，在随后的发展中，小天才还逐渐成为了高端儿童手表的代名词。截至2022年2月2日，在67个品牌、368类智能手表产品中，产品均价为478元。但相比而言，小天才智能手表的价格要高很多，高达600元到2000元的定价，远非其他品牌可比。小天才敢于如此定价，关键就在于精准拿捏了小学生们的需求。

在2019年南方周末写过一篇《卖的不是手表，而是儿童社交》报道中，有家长表示，“不买就进不了10后班级群……”班上绝大部分同学都戴电话手表，其中一半是小天才。为了满足孩子们的社交需求，小天才儿童智能手表陆续加入了微聊、朋友圈、摇一摇等社交功能，满足了儿童与家长的双重需求，逐渐成为了一个儿童版的微信。

彼此手表碰一碰就能互相加好友，一张专属的、属于小学校园+小区的小圈层社交网络，就此形成。加为好友之后，彼此之间就可以通过手表的微聊软件聊天，发朋友圈、相互点赞、互送金币、刷步数，在线支付、视频通话等。而且，小天才手表无法安装微信、QQ等第三方社交软件，这更加推动了封闭社交圈的形成。

此外，出国定位和安全轨迹定位、取词翻译、智能识物、百科室外、支付宝移动支付、20米游泳级防水等等功能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了小天才手表上，而越多的功能也就意味着越高的售价。因此有人感叹，除了王者荣耀之外，儿童智能手表几乎跟手机没什么差别。

本质来说，作为经营厂商，小天才天然有着吸引用户的需求，但其又必须小心翼翼地平衡儿童和家长的需求：一方面家长需要随时掌握孩子的动态，保证孩子能够平安、健康地成长；另一方面，如今的青少年自主性更强，需要拥有自己一定的隐私和活动空间。

现在，在原本的平衡中，为获得儿童用户的关注，小天才或有意或无意地试探家长们对产品功能的承受能力。这样的好处很明显，在配置成本相近、社交属性更强的情况下，功能越丰富，小天才的产品价格越高，利润也就越高。

但硬件带来的利润毕竟只是一次性的，参照手机圈的应用商店模式，小天才在平板和智能手表上都上架了应用商店，这一模式的好处就是，只要用户使用软件，就能够源源不断地给小天才创造利润。此前，手机应用商店与软件运营方一直保持着五五分成比例，直到近两年某些厂商才改为七三分成，以此来推算，行业占比高达31%的小天才，必然获利颇多。

小天才是否为了收益而有意放“超标”软件一马，外界无从得知，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小天才必然是这一行为的直接受益者，而相反，家长和孩子是最直接的受害者。

本次曝光事件中，多名家长反映，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银行账户被自动扣款，扣款主要源于小天才电话手表应用商店中的皮肤商城、游戏等App。

在黑猫投诉上，不少家长也反馈小天才电话手表内置游戏，存在诱导消费、乱收费等问题。一位家长表示，小天才电话手表内置游戏吉米猫，在该儿童手表绑定的家长手机短信和微信没有任何联系记录和授权的前提下，从6月12日起分次通过家长的同号微信支付收取费用共467元。家长查看微信支付才发现，该游戏运营商无法联系。

直至事发，小天才官网才表示，将对应用商店的全线产品进行全面排查，并对有问题的应用立即下架处理。

03 小天才退潮

“有的儿童电话手表中内置了不少小游戏，像是曾经在微信上风靡一时的‘跳一跳’‘泡泡龙’等，也被改头换面搬上了儿童电话手表。给孩子买了块电话手表，简直就相当于买了个游戏机。”在屡次发现孩子用电话手表偷玩游戏后，赵先生一怒将孩子的电话手表没收。

把手表当游戏机玩，是小天才们在追求更多手表功能过程中，最常遇到的问题之一。

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在小天才最引以为傲的社交领域也同样出现了反对的声音。由于市面上的各家手表的用户数据并不互通，不同品牌的手表无法互相加好友。而小天才手表依靠庞大的出货量，在儿童社交上建立了排它网络。在一些班级里，孩子分为了小天才派和其它派别，甚至有些班级通过小天才建立班级群，不买小天才手表便入不了群的情况。

要知道小学生们三观尚未形成，小天才电话手表的价位又比较高，这一现象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攀比心理；而且，排他性小团体的出现，也直接影响了小学生们的正常沟通交流，给本应融洽的同学关系增添阻碍因素。

虽然家长和教育部门对此颇有微词，但对于小天才们肆意增加手表功能的问题却也无能为力。2018年12月，国内首个《儿童智能手表技术要求》团体标准就已正式面世。标准规范了儿童智能手表在机械性能、材料安全、电磁辐射、性能及可靠性等方面的要求。

不过，这一标准只是对儿童电话手表的产品性能在一定程度上进行了规范，对儿童电话手表的功能无限延展、设置向成人手机靠拢等问题并未提及。

事实上，为了消除儿童智能手表对学生们的负面影响，教育部门和学校开始对其进行管理。

早在2018年，教育部等八部门联合出台的《综合防控儿童青少年近视实施方案》就作出限制性规定：禁止学生自带电话手表等电子产品进校园；2021年初，教育部印发《关于加强中小学生手机管理工作的通知》要求，中小学生原则上不得将个人手机带入校园，之后，全国不少学校开始自发对电话手表进校园说“不”。

显然，厂家需要适度控制儿童电话手表的社交和娱乐性功能开发，太多的功能延展反而会被家长”抛弃”、被学校“叫停”，这可以说是小天才自入局以来，除黄暴时间之外最大的危机之一。

另一方面，小天才智能手表本身的儿童定位，也让其没有看起来那么光鲜。

“一款只在中午或者放学用来和家长沟通的手表，回到家孩子连碰都不碰，小孩子需要他来社交？平时都在学习哪有时间闲聊，周末都去公园，手表就放家里吃灰。” 有网友认为，小天才产品的用户粘性远没有想象的那么高。

而且，即便小天才拥有了小学生界独一无二的社交能力和一定的支付功能，但其几乎不可能在此流量上建立类似腾讯的商业上层建筑，原因并不复杂，无论是社会舆论还是用户的经济来源都对其形成了极强的限制，变现手段相对单一。

更为重要的是，随着儿童用户的成长，脱下儿童手表已经成为了脱离幼稚的表现。小天才的受众止步于初高中。青岛某高中张同学告诉派财经，早在上初中的时候就很少有同学佩戴小天才手表了，觉得“跟个小孩子一样”。“我们现在整个班没有一个佩戴电话手表的，现在大家都更喜欢戴苹果或者华为的智能手表，看起来更高级。”

除了上述因素外，华为、小米等玩家不断在赛道加码，内忧外患之下，小天才赛道龙头地位开始受到威胁。

根据Counterpoint今年第一季度公布的全球智能手表市场份额排名来看，前五名分别为苹果、三星、华为、小米和佳明，而imoo（小天才）位居第七名。小天才排名依然表现抢眼，但在出货量上却难掩颓势，相对于国内市场同比下降了7%的增速。

定位的瓶颈、家长与教育部门的限制，以及竞争对手的追击，都让小天才感受到了压力，此次黄暴事件，无疑让内卷成瘾的小天才，加速了退潮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