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蓝洞商业 郭朝飞

阿里巴巴将进行「双重主要上市」。

7月26日，阿里巴巴集团发布公告称，董事会已授权集团管理层向香港联合交易所提交申请，拟将香港新增为主要上市地。在香港联交所完成审核程序后，阿里巴巴将在香港联交所主板及纽约证券交易所两地双重主要上市。

阿里预计此举在2022年年底前生效。双重主要上市后，阿里在美国挂牌的存托股和在香港上市的普通股依然可以继续互相转换，投资者可继续选择以其中一种形式持有阿里巴巴股份。

这是2019年11月阿里在香港二次上市之后的又一个关键动作。在阿里之前，知乎、贝壳、小鹏等中概股公司亦选择了「双重主要上市」。

几天后，阿里巴巴即被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列入「预摘牌」名单。

现代企业制度下，如何处理公司与资本的关系，能否有效运作与利用资本直接关系着公司的生死存亡。尤其对于互联网公司来说，如果有一个懂资本、懂财务的「财神爷」，往往能迅速壮大，甚至穿越周期。

马云曾这样评价他的搭档蔡崇信，「像蔡崇信这样的人不可能在公司内部培养出来，只能从公司外部找，但多半公司找的时候已经是快要上市了，他们来的目的就是准备上市。而前期创业者把该犯的错误已全部犯过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有些投资上的错误根本不可逆。」

蔡崇信是阿里巴巴集团董事会执行副主席，此前长期担任阿里CFO，他正可谓是阿里的「财神爷」。蔡崇信帮助阿里从草台班子走向正规化，艰难时刻为阿里找来投资，带领阿里走向资本市场，构建起阿里的投资帝国。

腾讯也有类似人物，即总裁刘炽平，他带领腾讯做了大量投资。彭博社曾援引高瓴资本创始人张磊的话说，「刘炽平是一个伟大的商业分析师，他知道要打什么仗。」

红杉中国创始人沈南鹏曾经是携程联合创始人兼CFO，同为「携程四君子」之一的范敏曾描述，沈南鹏精于融资，就负责去找钱，2003年他们将携程送到了纳斯达克。2015年，雷军找来年轻的投资人周受资担任小米CFO，三年后小米上市，时间不长周离开小米转投字节跳动任CFO。

每一位互联网大佬都需要「财神爷」，来驾驭与运作巨量的资本。

改变马云的人

蔡崇信与阿里早已深度绑定。

虽然他同马云一样，淡出了阿里的日常管理事务，但其仍担任集团董事会执行副主席。此外，马云与蔡崇信，是阿里仅有的两名永久合伙人。根据阿里2022财年财报，蔡崇信持股1.4%，多于阿里董事会主席兼CEO张勇等其他高级管理人员。

早期，马云认为上海人、香港人、台湾人不能用。2018年参加夏季达沃斯论坛时，马云还解释过，在他看来上海人习惯做职业经理人，缺乏突破与冒险精神，台湾人则是「天天吹牛不干活」。

当然，后来遇到蔡崇信、张勇等人，马云的看法变了。

颇为有趣的是，蔡崇信恰好是一个「住在香港会讲上海话的台湾人」，如果按照马云早期的标准，他们完全没有交集。

邓肯•克拉克在《阿里巴巴——马云和他的102年梦想》这本书中提到，蔡崇信说过，「我们两人能在一起共事，看来是命运的安排。」

1999年5月，在一位台湾朋友的推荐下，蔡崇信去杭州第一次见马云，当时蔡在瑞典投资公司Investor AB。阿里还很小，甚至都没有注册公司，只有一个做B2B的英文网站。但蔡崇信还是被打动了。第二次见马云，蔡崇信直接带着怀孕的妻子，一起在西湖划船，决定加入阿里。

「真正打动我的地方，不仅仅是马云本人，也不是他本人以及一两位跟随者，而是马云与一群追随者患难与共的事实。基本上，这些追随者都是他的学生。」蔡崇信曾接受福布斯采访时说，马云很愿意承认自己的弱点。在马云看来，蔡崇信职业所涉猎的领域很新奇，因为他通晓财务，还当过律师，能帮助成立公司及筹集资金。

加入后，蔡崇信帮助阿里注册公司，确定股东、划分股权，让阿里开始规范化运作。

短短几个月，蔡崇信帮助阿里引入第一笔500万美元的风险投资，投资机构包括高盛、新加坡政府科技发展基金、Investor AB等。

2000年，马云见到了软银的孙正义，也就有了6分钟决定投资的故事。

不过，据说一开始孙正义打算投资4000万美元，后来改为3000万美元，阿里还是不同意，最后双方商定投资2000万美元。这个数字一变再变，与蔡崇信有很大关系，他担心一次拿太多钱对公司股份稀释太厉害，于是说服了马云。

四五年后，蔡崇信再次奔走，为阿里融得8200万美元，合并了雅虎中国。这也成为阿里的一个关键转折点。

蔡崇信回忆说，「前三轮风险融资，我们经历了相当艰难的过程，但是自从2005年雅虎入股阿里以来，并随着淘宝的不断发展壮大，由于业务运营发展快，后来都是投资者追着我们投资。」

此后，阿里一路壮大，2007年B2B业务在香港上市，2014年实现整体上市。

随着阿里成为一家巨头公司，蔡崇信为阿里搭建起战略投资团队，从UC、高德、优酷到饿了么、银泰、高鑫零售，阿里的投资版图已经非常庞大。企查查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年底，阿里系共对外投资433家公司，发起/参与投资事件529起，总披露投资金额达8276.9亿元。

2014年，蔡崇信接受福布斯采访时说，「我参与了每一宗融资和并购交易。但我不认为那是贡献。在融资方面，我将自己看作销售员。如果是好产品，本身就好卖。」

战略投资和并购方面，蔡崇信在阿里巴巴2018年全球投资者日上透露，有两个核心目标：

一是进一步夯实和完善公司在核心业务上的优势；二是在技术领域做面向未来的前瞻性布局。这些本质上都是为了给公司带来长期的战略价值。

「当别人问我们投资的ROI（投资回报率）或IRR（年化收益率）时，我都会说，我们投资的成功与否不仅在于资金的回报，更在于投资给人们带来的价值，我们如何以数字化转型服务庞大的消费者群体，并获取更多的消费者洞察。」蔡崇信期待能实现战略投资「1+1>10」的目标。

2019年6月，蔡崇信不再具体负责战略投资部时，张勇称赞，「感谢集团副主席蔡崇信Joe Tsai从无到有搭建战略投资团队，为阿里巴巴今天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战略保障。」以后Joe会继续帮助投资团队更好地成长。

如果没有蔡崇信，不一定没有今天的阿里，但肯定不会是今日的阿里。

与马化腾坐而论道

2003年，马化腾在香港第一次见到刘炽平。当时，刘炽平还在高盛，两人见面的目的在于，刘炽平希望说服马化腾，让高盛帮助腾讯进行IPO。

吴晓波在《腾讯传》中提到，高盛有两个小组「背靠背」争取腾讯，刘炽平刚一开始，就要求参与案子的同事必须先申请一个QQ号。与马化腾会面时，刘炽平在名片上印了自己的QQ号，这让马化腾对其颇有好感。

「他是我见过的香港人中，普通话讲得最好的一位。」马化腾如此评价。而刘炽平对他的第一印象则是，「马化腾不太爱讲客套话，说话的逻辑性很强，同时，他也是一个不会轻易亮出底牌的人。」

最终，马化腾将腾讯上市事宜交给了高盛和刘炽平。2004年6月，腾讯在香港上市。一个意外的插曲是，腾讯向刘炽平抛出橄榄枝，希望他能加入。一开始，刘炽平有顾虑。

彭博社的报道中提到，马化腾和腾讯其他创始人都有计算机专业背景，但缺乏国际经验，他们意识到，公司要持续发展需要帮助。作为上市业务经办人，刘炽平认为这里面会有利益冲突。刘也承认，当时并不是百分百看好这份新工作的前景。可以说，「那时候的我还在观望。」

腾讯再次相邀，刘炽平决定加入。

2005年春节后，刘炽平入职腾讯，一开始的职位是首席战略投资官，刘炽平回忆他管三件没有人管的事情：战略、并购与投资者关系。

刘炽平将美国企业的标准做法引入腾讯，比如设定收入目标等。他还为腾讯制定了一个5年商业计划，5年内腾讯的年收入将达到100亿元，腾讯要向用户提供各种在线生活服务。

刘炽平还经常与马化腾「坐而论道」。「常常是我在说，他在听，当时他对很多战略概念并不是非常熟悉，但他有很好的感悟力，往往能举一反三，直接到达问题的核心。」《腾讯传》中引用刘炽平的话说。

2006年2月，刘炽平出任腾讯总裁，负责公司日常管理与运营。

2005年10月，腾讯进行了第二次组织架构调整，围绕在线生活服务，腾讯开始向门户、网游、搜索、电商等领域扩展。

此后的五六年，腾讯得以快速发展。然而，腾讯也与更多公司产生冲突，顶点便是2011年与360的「3Q大战」。正是从那时起，马化腾与刘炽平开始反思，腾讯逐渐走向开放。

2011年腾讯上线微信，以资本推进开放，将半条命交给合作伙伴。搜狗、大众点评、京东、58同城等公司，相继被腾讯战略投资。与阿里类似，腾讯也构建起了自己的投资帝国。不过，与阿里不同的是，腾讯对于很多项目并非全资收购。

彭博社引用张磊的话说，在这些交易之前，腾讯几乎涉足了所有领域。将这些业务脱手之后，其仅专注于自己做得最好的业务，将其他业务托付给合作伙伴。张磊认为，这一转变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刘炽平。

进入移动互联网，腾讯与阿里对诸多关键领域的创业公司展开争夺，从出行、外卖、生鲜到金融、云计算等，两大巨头的身影几乎无所不在。

在2020年1月16日的腾讯投资IF（Insight & Forecast）大会上，刘炽平透露，当时腾讯投资企业总计超过800家，其中70多家已上市，160多家为市值或估值超10亿美金的独角兽企业。其中，有15家公司创造了超过10亿美金的回报，有6家公司创造了超过50亿美金的回报，还有1家公司创造了超过100亿美金的回报。

也正是这个原因，外界质疑腾讯没有梦想，正在投行化。

2019年，刘炽平回应说，投行化的质疑不算专业。「投行是中介，投行不做投资；更重要的是，它没有看到一个本质：通过投资，我们和合作伙伴形成一个有机的互补。投资让我们能更专注地做好我们的平台和业务，而当我们的平台和业务做得越强的时候，又能为合作伙伴和被投公司提供更好的服务。」

2018年，腾讯进行第三次组织架构调整，开始转向产业互联网。最近两年，经历疫情与行业调整，腾讯的收入与利润增速放缓。

刘炽平承认，目前互联网行业正遭遇结构性的挑战和改变，腾讯作为其中参与者也会主动进行调整。「过去，行业是竞争驱动型，投入较大；现在，相比短期收益大家更关注长线业务发展，更健康地投入，尤其是对营销成本、运营成本和人力成本的优化。腾讯也对亏损业务进行了成本优化动作，以便保持更加健康的增长。」

刘炽平正在遭遇新的考验。

张一鸣与雷军抢他

小米上市前，「中关村劳模」雷军已经担任过多家公司的董事长，但他还是需要为小米找一个真正懂财务、懂投资的人。

2015年，小米正遭遇困境，雷军把小米此前的投资人、32岁的周受资挖来做小米CFO。

据福布斯中文网描述，4年前，还在DST做投资的周受资，通过雷军担任天使投资人的初创公司的推荐，2011年3月跟雷军约定了一次会面。半年以后，小米1发布时间不长，周受资和他的老板尤里·米尔纳坐在了小米的办公室，与雷军边喝茶边交谈。

周受资是新加坡人，23岁加入高盛，4年后进入DST，他只身来到北京，先后完成了对京东、小米、阿里、滴滴、今日头条等项目的投资。

逐渐熟络之后，雷军对周受资有了更深的认知。在雷军看来，周年轻、聪明，而且有一种对世界复仇一般的勤奋。雷军了解到，周受资在DST期间，为研究创业项目并观察中国移动互联网的发展，每年会约见350个创业者。从2010年开始，他每天都在思考一家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在什么地方。

2017年年底，小米开始启动上市。《一往无前》这本书中提到，小米要上市的消息在资本市场不胫而走，券商、投行和律所纷纷前来拜访周受资，周受资的日程表一下变得疯狂起来，每天工作15个小时成为常态。

小米IPO期间，周受资更是争分夺秒，周受资称：「中关村劳模招股书里的每一个字，我都想过好几遍。」那份港交所H股版本的招股说明书，足足有600页。

据说，小米上市前周受资还曾向蔡崇信讨教过，对方告诉他，一定要有短期内股价低于发行价的承受能力。不知是巧合还是一语成谶，上市后小米股价长期低于发行价。

上市两年后，雷军曾在小米手机发布会上感叹，「说实话这说出来都比较丢人，这是我过去两年超级郁闷的事。」

不过，这并不影响周受资在小米的地位。2019年11月，周受资出任小米国际部总裁，后来还成为小米新合伙人之一。

担任CFO期间，周受资还负责生态链及产业上下游投资等业务，期间成立湖北小米长江产业基金，一期规模120亿元。数据显示，周受资离任CFO时，小米投资了270多家公司，其中生态链企业华米科技、云米科技等实现上市。

雷军希望周受资能带领小米加速国际化，然而2021年3月，周受资离开小米，加入字节跳动任CFO，借此得以重回家乡新加坡工作。

周受资与张一鸣也是老熟人，当年正是周受资代表DST投资了今日头条。《字节跳动：从0到1的秘密》一书中记录了两人相见的场景。

周受资见完张一鸣后，十分乐观，他注意到了该应用的增长轨迹，认为创始人张一鸣很有能力，对字节跳动的发展方向有信心。尤里·米尔纳同意领投B轮融资，投资后获得了字节跳动7.2%的股份，据称价值6000万美元。如今，即使经过稀释，这些股份仍价值数十亿美元。

进入字节以后，周受资接受采访时回忆说，在字节跳动早期，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其想要实现移动化、机器学习和全球化。

2022年3月，周受资就被调至TikTok任CEO。

张一鸣说解释，「周受资对我们的业务、团队和文化非常熟悉，他在DST工作期间就认识了我们，并推动DST在很早期投资了字节跳动。」周受资将主要负责TikTok公司治理和长期业务规划等工作。

如今，Facebook和马克·扎克伯格将TikTok视为规模庞大的竞争对手与威胁。

周受资接受彭博电视采访时回应说，TikTok是一家非常年轻的公司，市场上有一些非常强大的竞争对手，其中一些已经存在很长一段时间，拥有大量的资源。在TikTok看来，想要实现目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目前，为了应对挑战，TikTok正在加快兼顾全球化与本地化，并进行相关投资。比如在美国纽约、奥斯汀、洛杉矶建立当地团队。

字节到底何时上市？这是一个备受关注的话题。

周受资说，目前的重点是真正专注于业务。「我们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尤其是对于TikTok来说，管理层的重点是在这一点上发展业务，并确保我们的投入是正确的。总有一天我们会进入资本市场，但这并不是目前的重点。」

从熟悉的资本、财务领域进入具体业务，周受资的挑战还有很多·。

无论是国际环境，还是资本现状，亦或是业务挑战，对于正在穿越周期的互联网巨头来说，一位驾驭与运作资本的「财神爷」，是「必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