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深途 黎明

编辑 | 艾小佳

冰柜里的雪糕有“刺客”，路上跑的电动汽车，现在也出现了“刺客”。

前几天，网传一辆小鹏P5发生剐蹭事故，车头保险杠左侧蹭到了另一辆车的车身右侧。

这本来是一起非常普通的交通事故，车辆没有激烈碰撞，也没有人员伤亡。但巧的是，这一蹭不要紧，恰好把小鹏P5位于前保险杠左侧的激光雷达给蹭坏了。修车总共花了1.9万，激光雷达就占了9000多元。

来源 / @陈志豪Aries

很多人惊呼万万没想到，这激光雷达也太贵了，而且，保险杠的位置也太容易蹭了。

小鹏P5是小鹏旗下的第三款量产车，全球第一款激光雷达量产车。这款车刚上市时，就有人质疑过激光雷达的位置，以及后续可能的高维修成本。如今看来，这并非杞人忧天。

小鹏P5不是唯一。一大波搭载了激光雷达的新车型，正在加速赶来的路上——极狐阿尔法S华为HI版、哪吒S、阿维塔11、小鹏G9等等，都将在今年下半年上市交付。而且，它们的激光雷达都安装在车头位置。

新造车举起“刺刀”，集体出动了？

“刺客”出没，从激光雷达开始

在汽车行业里，激光雷达是出了名的贵。

早期的激光雷达成本很高，动辄几十万，主要卖给L4级无人驾驶技术公司，用来做测试。普通的民用汽车，装不上也用不起。

过去几年，激光雷达行业高速发展，成本逐渐下探，体积越做越小，性能越来越高，为前装量产奠定了基础。

2021年算是激光雷达上车元年。搭载激光雷达的小鹏P5在10月开始交付，极狐阿尔法S华为HI版、蔚来ET7、沙龙机甲龙等搭载激光雷达的车型也纷纷亮相。据深途不完全统计，至少有20款激光雷达版新车型，将在未来两年上市或交付。

量产的问题解决了，但还有两个问题很棘手，一是价格还不够便宜，二是找不到完美的安装位置。

以小鹏P5为例，它使用的是大疆旗下Livox览沃科技的激光雷达，车头保险杠左右两侧各一颗。览沃曾公布过Horizon激光雷达的价格——6499元，小鹏P5的激光雷达就是在此基础上定制开发而来。P5刚上市时，同一车型的激光雷达版和普通版，售价相差7000元。

这个价格在激光雷达中已经很便宜。不要小看这几千块钱的新增成本，汽车并非高毛利的行业，工厂对成本控制极其严格，利润都是从每一个零部件中抠出来的。激光雷达上车，必然会推高车辆销售价格。

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随着量产规模扩大，技术提升，激光雷达的价格一定会继续下降，到达厂商和消费者都可以接受的范围。

一位固态激光雷达厂商的内部人士赵晨丰告诉深途，速腾聚创的M1激光雷达，最早卖1万多元，开始拿车企定点后降到了4000多元，最近又降到了3000元左右。“M1这个价格不是一天杀下来的。”

价格之外，激光雷达更大的问题是，这样一个零部件，装在车上什么位置合适？

这个问题难倒了一众车企。

现在行业里有两种主流方案，一是装在车顶，代表车型有蔚来ET7、理想L9等。

蔚来ET7车顶的激光雷达

二是装在车头，比如前保险杠附近、前车灯的位置，代表车型有小鹏P5、极狐阿尔法S华为HI版、哪吒S等。

小鹏P5前脸左侧激光雷达

这两个方案都不完美。装在车顶像个出租车标志，也像机动战士高达，还影响整车风阻系数；装在车头视野偏低，碰撞、剐蹭、飞石等都容易造成损坏。这次小鹏P5就是车头前保险杠碰撞，顺带把激光雷达也撞坏了。

今年下半年会有好几款激光雷达车型开始交付，位置都是在车头。

极狐阿尔法S华为HI版有三颗激光雷达，分别位于车标下方以及左右翼子板位置，新车已经在7月下旬开始交付；哪吒S在7月底上市，两颗激光雷达在车头两个大灯下方；阿维塔11也是3颗激光雷达，位置跟极狐阿尔法S华为HI版类似。沙龙机甲龙除了车头三颗，还在车尾装了一颗。

这些车的价格都不便宜，极狐阿尔法S华为HI版最高配的价格超过40万。哪吒S后驱激光雷达版的价格为31.98万元，而之前哪吒卖的最好的哪吒V，起售价只要8万。

从外观上看，这些车平平无奇，不像激光雷达装在车顶那样张扬。但一旦发生碰撞，即便是轻微刮蹭，激光雷达损坏的风险也很高，维修费可能会超出很多人的预期。

新技术，掉进了维修的坑里

“新技术的应用是会有代价的，愿者买单。”赵晨丰对深途说。

激光雷达是新技术在汽车上应用的典型案例，它提升了车辆性能，也推高了整车成本。而随着越来越多新技术投入到电动车产业，与之相关的维修风险也在增加。

除了激光雷达，还有两项新技术跟激光雷达面临相同的局面，一是一体化压铸技术，二是电池车身一体化。

特斯拉Model Y用一体压铸技术来生产车架后底板，原本由70多个零件冲压、焊接而成的Model Y后车架，被一体压铸成型，变成一个超大零部件。生产流程被简化，造车效率被提高。未来，特斯拉的前底板、电池壳等部件，都会用一体化压铸技术来生产。

中国的造车新势力也纷纷跟进。蔚来新车型ET5的车身后底板相关部件，也用到了一体化压铸工艺，小鹏一方面采购供应商提供的一体化压铸零部件，同时在新工厂自建压铸车间；高合与拓普集团合作，规划设计整个工艺流程。

这项技术听起来很酷，但它带来的问题也是显而易见的——一体成型的车架，在遭遇碰撞后很难维修，本来只是换个零部件的事，可能会变成整体报废。这可比更换激光雷达的成本高多了。

今年2月就发生了首例后车架受损导致的天价维修费事件。一辆Model Y在倒车时撞坏了一体成型的车架后底板，保险公司估了20万元的维修费，而这辆车才28万元。

中保研在4月发布了Model Y的碰撞测试成绩，这款采用了一体压铸工艺的车型，在“耐久性与维修经济性”上，拿到了P级别（最差成绩），其中拖了后腿的，是“可维修性”和“维修经济性”这两项指标。

都说开车要小心追尾，路上遇到一体压铸工艺的电动车，最好还是绕着走，追尾赔不起。

电池车身一体化同样面临争议。

这项技术的优势有很多，通过将电池组和车辆底盘集成，能够减轻电池组封装的厚度、增加车辆空间、提高车身刚度等，这里不展开讲。它潜在的问题则是，如果车辆发生事故，尤其是撞到了底盘，顺带将电池也撞坏的话，就只能整体更换，维修成本必然很高。

而且，这种集成化的设计，让换电池变得不再可能，要换只能连带着底盘一起换，增加了维修的难度。目前，零跑C01、比亚迪海豹等车型，都应用了这项技术。

这些在造车环节省下来的成本，最终转移到了售后的维修保养环节，而消费者成了那个买单的人。

也许有人会说，没关系，有保险兜底，即便是零部件被撞坏了，保险公司也会赔。但事实上，车辆只要出险，就会导致第二年保费上涨，电动车较高的出险概率、更高的出险金额，都会对续保带来影响。

去年底，新能源汽车专属保险上线后，有车主发现特斯拉Model Y的保费接近翻倍，市场上25万元以上的车型保费普遍上涨。所有的风险，都已经被市场定过价了。

电动汽车，是如何变成汽车刺客的？

电动车维修费用高，一方面是因为新技术的使用，另一方面则是电动车本身的结构决定的。

美国We Predic数据分析公司做过一项统计发现，在购买电动汽车的前三个月中，维修成本是内燃机汽车的2.3倍；在使用一年后变成了1.6倍，但还是高于燃油车。

这家公司查询了2016年至2021年之间约1900万辆汽车的数据，涉及400种车型。他们发现，服务技术人员诊断电动汽车问题的时间是汽油车的两倍，修复时间也长了1.5倍，大多数维修工作都集中在EV特定组件上，例如布线问题或充电问题。

过去，维修一辆燃油车，可能只需要拆机械、拧螺丝，但现在修电动车，还得懂电路、电子，甚至得会点编程才行。

很多人仍然单纯地认为，电动车开起来就是比燃油车便宜。但“开电动车便宜”，并非一个准确的表达。电费的确比油费便宜，电动车的保养成本也更低，但整体的维修成本并不低。

由于还在发展早期，电动车的渗透率和保有量都还不高，这意味零件和人工成本会高于燃油车。摊平这些成本，需要规模，也需要时间。

“刺客”的诞生，源于消费者的认知错位，“想不到它会这么贵”“凭什么这么贵”是最常见的评价。

有一部分人对电动车的认知，还停留在电瓶车——一个电瓶+四个轮子的时代，或者是廉价网约车的概念里。但其实现在有很多电动车型的价格已经不便宜。

除了新势力的代表蔚来，北汽旗下的高端新能源品牌极狐、吉利旗下新能源品牌极氪、长城旗下的沙龙机甲龙，都把车最高卖到了40万元以上，这已经是豪华品牌BBA的阵地。高合的车售价更是高达80万元。

今年发布的很多新车型，比如理想L9、蔚来ES7、问界M7，定价都在30万元以上，继续侵蚀BBA的市场，不少品牌号称在很多方面超越豪华品牌。

从销量数据来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为新势力买单，但放在整个汽车行业，这些车型所占的比例依然很低，品牌影响力有限。

绝大多数人能在马路上认出BBA的车标，但能认出蔚来、极狐、极氪的人，还是少数。在碰撞事故中，撞坏一辆奔驰的前灯，和撞坏一辆极狐保险杠上的激光雷达，哪种情形损失更大，这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如果有一天，很多人都能轻松认出路上经过的一辆蔚来，或者极狐、阿维塔，并且真的接受它们的高价，那所谓的汽车“刺客”，就会越来越少。

在流行堆料，推崇满配的新造车行业，各种造价不菲的智能硬件、传感器正在批量上车。最早量产一体压铸的Model Y，最早量产激光雷达的小鹏P5，都已经在碰撞事故中吃过亏，刷新了外界对电动车维修费用的认知。

在未来，类似的事件会越来越普遍。放在电动车的历史进程中来看，这只是开始。

应受访者要求，赵晨丰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