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音乐先声 朋朋

编辑|范志辉

近日，美国最伟大的摇滚歌手之一Bruce Springsteen公布了他和E街乐队在2023年的巡演行程。

只可惜，乐迷们的期待之情却在打开售票界面后被打消大半。据悉，本次巡演中佛罗里达州好莱坞、纽约州长岛等多个城市的前排座位价格都超过了5000美元。

这不仅在乐迷之间引发众怒，还引发很多从业者的批评。7月22日，前公告牌编辑部负责人Bill Werde在推特上调侃道：“很难相信Bruce Springsteen是会让乐迷开始想念黄牛的人。”

那么，到底是什么促成了Bruce Springsteen飞涨的门票价格？占美国平均年薪13.47%的门票价格，又有多大的合理性？

高票价为何惹众怒？

谁决定了Bruce Springsteen飞涨的票价？这是乐迷众口一辞的疑问。

7月20日晚，Bruce Springsteen的乐迷杂志Backstreets在推特上回复了乐迷的疑问：由于与票务平台Ticketmaster的合作，此次巡演推出了“白金座位（Platinum seat program）”。

简单来说，Ticketmaster为演出提供一个“动态定价”，即算法实时分析平台用户的需求，如果特定位置需求量大，价格就会自动上涨；而对于鲜有问津的座位，价格则会相应地下调。官方的解释称，这种定价逻辑“类似于机票和酒店客房的销售方式。”

作为音乐版权价格超过Bob Dylan的摇滚巨星，Bruce Springsteen的巡演显然是供不应求，最终呈现在售票平台上的局面便是所有门票价格飞涨。

当然，依赖市场供需关系来决定票价本无可厚非，Taylor Swift、Drake等人在此之前都曾采用过动态定价的售票策略。然而，这一次的巡演艺术家是Bruce Springsteen，在崇拜他的乐迷看来，天价门票背叛了他摇滚乐的初心和良心。

五十年前，Bruce Springsteen曾在一场演出后的电台采访中表示，对于很多来自纽约的乐迷不得不支付超过10美元来买一张门票，他听闻后觉得很沮丧。在彼时23岁的Bruce Springsteen看来，看一场摇滚演出花费5美元就已经绰绰有余了，“如果摇滚放弃了它的平民之根（folk roots），它就会死去。”

很显然，官方推特中提及的4400美元已经远超“平民”的承受范围。正如ELPAIS记者Miquel Echarri所言，“当你售卖的是无产阶级的信仰，你就不该定伊朗鱼子酱的价格。”

在对票价持续的争议声中，门票开售一周以后Ticketmaster不得不站出来解释。

Ticketmaster发布了一系列门票发售以来的统计数据，表示“动态定价”的门票仅占总门票的11.2%，剩下的88.2%门票均以固定价格出售，价格从59.5美元到399美元不等，不包含附加服务费。

截至到7月24日，售出的所有门票平均价格为262美元，其中56%的票面价格低于200美元。从统计数据来看，4000美元以上的高票价显然“有价无市”，仅有1.3%的门票价格超过1000美元。

在平台方发表声明两天后，Bruce Springsteen的经纪人Jon Landau也接受了《纽约时报》的专访，为巡演的高票价辩护，“在为这次巡演定价时，我们仔细研究了同行们的做法。我们的票价与其他人的票价相当，甚至要低于某些巡演价格。”

Landau承认，“少量门票”以超过 1,000 美元的价格出售，但他断言每张门票的平均成本在 200 美元左右。根据他的解释，更高的价格完全是动态定价算法的结果，其作用是智能地利用供求规律，让资源更多的乐迷能够获得靠近舞台的更好座位，帮助降低其余门票的价格。

为回应乐迷和业内的不满，Landau表示，“我相信在今天的环境之下，这个价格对于看一个被普遍认为是这一代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的人是公平的。”在他看来，作为历史上最畅销的词曲作者和现场艺术家之一，Bruce Springsteen这个大IP就足以值得5000美金的票价。

然而，对高票价的辩护并未平息社交媒体中的愤怒，不满地声音持续释出。Variety在报道中，直指票务平台的定价模式是在“割韭菜”，“值得指出的是，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有人以5000美元或4000美元的高价购买了门票，票务平台只是把这个价格抛出去，看看是否有人咬钩。”

西班牙媒体《ELPAIS》则为心灰意冷的乐迷们代言，表示“无论有没有算法，Bruce的演唱会都将越来越成为他的死忠粉无法负担的奢侈品。”

高票价合理吗？

动态定价并非是Bruce Springsteen的首创。

对于动态定价的争议，至少可以追溯到2018年Taylor Swift的Reputation巡回演唱会。当时，座位临近的乐迷发现他们因为购买时间的不同，票价会相差数百美金。

虽然实行了一定程度的价格歧视，但门票价格还在乐迷的接受范围之内。即便有乐迷不满，但Taylor的乐迷显然更适应商业运作的模式、鲜有信仰价值的加成，因此并未如Bruce Springsteen一般掀起舆论的风波。

在国内，高票价被舆论反噬则是由于演出主办方与票务平台的暗箱操作。

这要追溯到2016年王菲的“幻乐一场”演唱会。彼时，主办方将票价分为三档，分别为1800元、5800元、7800元；据媒体报道，主办方仅将10%的门票留给了一级票务平台大麦网，将90%的门票投放到多家二级票务平台，彼时门票价格一路看涨，从几千涨到几万，甚至几十万上百万，令人咋舌。

被质疑为主办方与票务平台的“勾结”， 这场演唱会一度成为众矢之的，结果也是全盘皆输。演唱会在开唱当天，二级市场的门票价格大跳水，直接跌破票面价格，甚至使得政府部分介入该事件，票务网站牛魔王和票牛被上海市公安局立案调查。

更具长尾影响的是，天价票无疑是对乐迷情感和明星形象的一种损耗。

在探讨这个问题之前，我们需要厘清的一个常常被忽视的基础问题，即明星本身在巡演门票的议价环节担任什么样的角色。而现实情况却会让乐迷群体觉得心凉，因为明星是完全知晓主办方的定价机制，并且在通常情况下对于高价票具有一票否决权。

2020年，澳大利亚演唱组合Crowded House就曾发表声明，拒绝Live Nation（票务平台Ticketmaster的母公司）推出的In Demand门票，该类门票同样是“根据实时的供需关系调整价格”。对此，Live Nation方回应称，“如何定价和销售始终取决于艺人，尤其是In Demand类门票，平台旨在保证所有收益都回到艺术家受众，而不是落在黄牛的口袋里。”

最终，在Crowded House的要求下，Live Nation对溢价购买该票种的乐迷提供了经济补偿。

Bruce Springsteen经纪人Landau在采访中也明确表示，巡演团队拒绝为门票价格设定上限，因为“它将有利于黄牛，他们可以以低于算法建议的价格购买，然后在黑市上以他们想要的任何价格转售门票。”并且，Landau在专访中反问道，“如果有人愿意支付超过 5000 美元来见Bruce，为什么要付给犯罪分子而不是布鲁斯和他的商业伙伴呢？”

无论是Bruce Springsteen还是王菲，他们都不能在乐迷对高票价的愤怒情绪中独善其身。在一定程度上，所有高票价都是以消耗乐迷与明星的情感链接为代价的。而从另一个角度看，高票价其实还高度依赖于粉丝经济下的情绪价值。因此，高票价的定价策略始终存在着悖论。

基于这样的大前提，演出的主办愈加热衷于演出的增值服务，以进一步挖掘乐迷经济的价值。

比如，主办方经常会将门票与周边产品的捆绑销售，在提升门票价格的同时，带动周边产品的销售；在Livehouse等小型的演出场地，场地的视觉呈现和音效效果受限的情况下，演出主办方着手为提前入场资格、合影机会明码标价。以近期同样引发热议的姜云升2022年巡演为例，购买最高669元票价的乐迷可以获得提前入场资格，并获赠周边产品和签名海报。

除此之外，增值服务还为线上演唱会带来了更多价值释放的可能。2020年，TFBOYS举办了《日光旅行》七周年云端演唱会。主办方设置了三档票价，分别为30元、158元和鲜有的线上演出高票价860元，以不同的乐迷权益在不同档次之间实现了差异化。例如，购买158元和860元票价的乐迷可以解锁所有单人机位；购买860元票价的乐迷可以获得限定实体周边以及主体盲盒的购买特权。

事实上，即便有了如此多灵活定价的尝试，高票价的合理性仍是受到质疑的。

毕竟归根结底，远超市场平均水平的高票价都难逃一个要旨——粉丝经济。立足于整个行业来看，粉丝经济实在太不稳定，“巨星值得”和“情怀泡沫”、“增值服务”和“割韭菜”似乎永远只有一线之隔。

结语

对于高票价秉持支持态度主办方们常认为，高票价可以限制演出门票猖獗的二级市场，同时高票价也是主办方给乐迷开出的演出水准的“保证书”。

然而，每一次高票价都会引发乐迷的愤怒和行业的批评。

一方面，音乐演出作为一种文化产品，艺术属性和经济属性分列在一座天平的两端，过于重视经济回报难免造成重视乐迷群体的失衡，毕竟大家始终希望“有些歌曲应该唱给懂的人听”，而不是“富的人”；另一方面，一份天价票就足以打破一个行业的平衡态势，高票价虽然会带来一次两次的短期收益，但长此以往会压抑阻滞整个市场的文化消费。

在线下演出最艰难的年岁，只有合理的定价策略，才能助力演出市场稳步回血。相反，高票价弊大于利，不过是在饮鸩止渴，竭泽而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