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读娱 一实

在今夏的剧集热潮里，古装剧占了很大一部分比重。云合数据显示，7月全网连续剧有效播放前五名里就有《星汉灿烂》《梦华录》《沉香如屑》三部古装剧，其中《星汉灿烂》在7月的有效播放霸屏榜和集均V7有效播放榜中位列第一。

但在此前，行业对于古装剧当下的市场前景是有一些质疑的。这种怀疑很大程度上来自过去几年古装剧出现同质化趋势，“工业糖精+伪质感”的创作方向逐渐不被观众接受。今夏古装剧得以实现口碑突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给观众带来了许多“鲜活”的观感。

6月上线的《梦华录》已经被行业翻来覆去分析了个遍，读娱君不再赘述。而《星汉灿烂》还能继续以古装类型实现领跑7月，豆瓣评分也达到了同类型水准以上的7.4分，这其实是有些超出行业预期的。从《星汉灿烂》的差异化创作理念中，我们或许也能一窥近期古装剧进阶的“寻路方向”。

是理念创新，还是“自然而然”？

《星汉灿烂》的故事很难以单一标签概括。古装家庭剧？爱情剧？轻喜剧？家国情怀？这些多元素被融合在了层层递进的剧之中，看似落点纷杂，剧情情绪时而逗乐时而严肃，但却始终围绕凌不疑寻觅真相的复仇之旅，以及程少商成长的家庭故事两条主线有序展开，剧情并无混乱或凝滞之感。

《星汉灿烂》前期的出圈话题有宅逗轻喜剧情、慈父严母的家庭影响、老县令守城牺牲、何昭君遭灭门、画面运镜细节等。这些话题其实都不太像常见的“古偶”画风，而剧中凌不疑和程少商两位主角人设也颇有锋芒感，人物性格的立体层次与成长经历关联明显。

观感上的“差异化”很大程度上来自早期创作理念的清晰。本剧导演费振翔曾执导《怒晴湘西》《龙岭迷窟》等，《星汉灿烂》是他执导的第一部古装剧。但“第一次”并没有让导演选择保险地去复刻模式，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他曾表示：“古装剧不应该只锁在一个固定的类型，而是应该以故事、剧情为主。”

这种“剧情片”式的拍摄理念，让《星汉灿烂》有了丰富内容维度的发挥空间。比如萧元漪和程少商母女之间的高压关系引发原生家庭影响的探讨，一方面能与部分有类似经历的观众高度共情，而另一方面，萧元漪也有着干练、果断等诸多优点，这一人物在剧中对待亲子态度的逐渐转变，或许也能在现实社会层面传达一点家庭关系缓解的方向。

在读娱君看来，《星汉灿烂》剧情和人物的最大特点是去单一标签化后的“自然感”，创作表达方式的选择、人物性格的设计不是为了类型标签而服务，而是为了剧情本身而服务，在保留故事趣味性的同时，努力用立体的人物、生活化的表达“有血有肉”地强化叙事支撑点，潜移默化地提升了观众的代入感。比如程少商给人的感觉是勇敢、叛逆、古灵精怪，但又有自己敏感甚至些微自卑的一面，这与她年少时缺乏关爱、长大后又面临高压母女关系的经历是分不开的。

如果不以“标签”来提前局限创作表达，古装剧叙事其实也回到了影视剧表达的本质——讲好一个故事。《星汉灿烂》改编自关心则乱小说《星汉灿烂，幸甚至哉》，与同作者的《知否》一样都是人物众多的“群像故事”，《星汉灿烂》原作有名有姓人物达170多位，影视化改编后也达到了98位之多，避免配角人物纸片化、工具化相当重要。在读娱君看来，人物群像的合理塑造是构成这部剧“鲜活感”的重要基础，也是其厚重一面的来源。

若要剧情和价值表达不是无根之木，首要的前提就是人物立体可信。而《星汉灿烂》中，大到楼垚、万萋萋、越妃、程姎、何昭君、程老太等主要配角，小到仅有一两场戏的边缘角色都基本做到了“有来有去”，人物的弧光不以剧情多寡而论。比如第十二集中，有白发苍苍誓死守城的老县令，有破城之后手持木剑小女孩，甚至在被屠杀的平民中也有抡起瓦盆反抗的动作设计，短短几个镜头的小人物也能令人过目不忘。

在影像语言上“多费点心思”，观众看得出来

观众对古装剧的另一个重要评价标准是“质感”，而且往往是偏向视觉层面的要求。

这些年来，到底何为古装剧的“质感”也是创作者们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但显然，更方便的方式去流水线式地复制已被市场证实过的“高级感”——重复某种滤镜、某种妆容或场景搭建。但这种方式虽然保险，却既容易加速观众审美疲劳，也未必与各有特色的故事、人物风格像契合。

至于《星汉灿烂》的影像风格如何，一个缩影是网上对于角色凌不疑“打光”的质疑：有网友认为明明可以从角度和光线上拍得更“正常好看”，但导演偏偏选择了不少仰拍、明暗分明的模式，将角色拍得很有压迫性和棱角感。在读娱君看来网友的观点不能说是错的，确实有很多办法把角色拍得更美型，但说到底，这其实是一种方向的选择——外在表现技法是应该偏向服务于“美型”本身，还是服务于角色和剧情？

显然费振翔导演更倾向于后者。在这一大方向下，《星汉灿烂》中凌不疑的形象其实恰与角色心境相符，彼时他身为年轻将军又身负血海深仇，这时的画面风格显然更合乎影视叙事逻辑，而随着凌不疑与程少商相识相知而逐渐转变，剧中的运镜和光线选择也明显有所变化，比如38集中凌不疑因为程少商而被皇帝处罚受伤，两人在室内相处的画面就全是和煦暖光了。

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费振翔就曾表示：“每一场戏的光都是很复杂的，有层次的光，要做很长时间，其实很多剧组都没这么长的时间，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团队愿意给我这个时间去做这些复杂的事，可能观众看不见，但一定是有价值的。”出生于梨园世家，又有多年导演经验的费振翔，显然对于影像叙事艺术有着自己的坚持。

所以《星汉灿烂》的影像特点，其实还是为了叙事以及传递情感而服务。比如傅母被杀一段，一袭红衣的何昭君藏在地板下，地板缝隙中透过的光线被凶手的身影时常扫过，紧张气氛浓烈到令观众似乎也要一同屏住呼吸。傅母最后在缝隙中的眼神其实和此前李管妇、程老县令透过门缝的镜头感类似，但通过色彩和光影以及剧情的差异化，这几个镜头传递出了完全不同的情感特征。而从播出效果来看，观众也并非“看不见”这些细微处，豆瓣和微博都有称赞这些段落镜头语言的讨论。

如果和那些经典影视作品相比，《星汉灿烂》未必在运镜、构图上达到了多么高超的艺术水平。但从市面上的多数古装剧来看，能够在视觉表达上“多想一步，多做一点”已属不易，《星汉灿烂》能够主动大范围将影像语言作为工具来强化故事情感和人物塑造，已经是值得肯定的态度了。美不是单一标准的，古装剧要形成真正的质感，应该结合自身剧情来构建专属于自己这部剧的“美学系统”，干净、精致或是张扬、粗粝的视觉元素，其实都可以成为“质感”的构成。

在古装剧“迭代”中寻找原点

读娱君并不是在说“去模式化”是古装剧的唯一解法。高度类型化的内容早已形成大规模受众群，当然也有自身的市场意义。但《星汉灿烂》的播出成绩以及观众反馈中对剧情细节、群像塑造、运镜构图的热议，都说明回归影视叙事初心、一砖一瓦构建好故事也是值得去耕耘的方向。

这一方向与其说是“创新”，倒不如说是对过去不少优秀国剧创作理念的一种“回归”。

不说那些年代久远的国剧经典，重制作、重作品本身都是基本素养。近年来《山海情》《觉醒年代》《功勋》《大江大河》等主旋律剧成为豆瓣高分代表、《龙岭迷窟》《爱很美味》《摩天大楼》《扫黑风暴》《梦华录》等多元题材类型实现口碑进阶，也能看到在国剧整体的精品化大潮中，影视创作理念也在更加趋向“以作品为中心”，在稳固选题和立意的前提下，影视剧创作的艺术表达探索会越来越深入。

古装剧当然也不会置身事外。近年来大众对古装剧美学质感的讨论日渐深入，古装各类型剧大有多点开花之势。虽然细分题材各异、风格也不尽相同，但以读娱君观察来看，收获观众好评的古装剧也有创作风向上的共同点——从模仿之风到因作品制宜，回归影视叙事逻辑本身，对于多元题材的细分创新挖掘渐成常态。而从美学角度而言，外在形式和表达风格更倾向于为故事而服务，整体市场从样板式的美，逐渐转变为多元的、真实、鲜活的、有个性的美。

在这股风潮中，《星汉灿烂》未必是一个完美代表。在上文提到的创新和突破之外，该剧也在叙事和剪辑节奏上存在一些瑕疵，对此网友也有评论。但整体而言，《星汉灿烂》所呈现出的古装剧面貌是鲜活、立体、有个性的，至少称得上是一个正确的创作方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