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戴晶晶

“北溪”管道爆炸事件持续发酵的同时，欧洲大陆整体迈入了深秋——西欧迎来了北极寒流，北欧也已悄然降温。

当地时间9月30日，英国伦敦和挪威奥斯陆的的最低气温分别为7和6摄氏度，德国柏林的气温最低至4摄氏度。

作为欧洲大陆最顶端的城市之一，挪威气象研究所预测挪威阿尔塔10月1日全天温度仅为0-6摄氏度。

气温下降正在考验欧盟“节气”方案的效果，该方案要求欧盟成员国减少15%的用气量。当地时间9月29日，德国联邦网络管理局警告，与过去四年当期平均值相比，德国上周家庭和小型工业部门天然气消费量增加了14.5%。

“这可能是因为上周天气比往年同期更冷。这些数据令人担忧。”德国能源监管机构联邦网络局负责人克劳斯·穆勒表示，如果私人消费部门没有显著地节约天然气，将很难避免冬季出现天然气供给不足的紧急情况。

当前，“北溪”爆炸和乌克兰过境俄气削减风险上升，已将欧洲天然气近月期货价格再次推高至200欧元/兆瓦时附近。

随着天气继续转冷，欧洲天然气和电力需求将大幅上升，一旦供给短缺，有可能出现停电和工业瘫痪的情况。目前，欧洲能源危机的程度如何？“北溪”爆炸影响是什么？欧洲能够顺利过冬吗？

天然气仍可能短缺

欧洲冬季的天然气供需将处于紧平衡状态，天气、关键基础设施运营状态，以及俄罗斯输气量等是极强的扰动因素。

由于“北溪一号”早在爆炸前就停止输气，“北溪二号”则从未正式开启过，两条管道继续停摆在短期内对欧洲能源状况影响不大。

“俄乌冲突爆发以来，欧洲一直在主动地逐渐减少和俄罗斯的能源联系，涉及煤炭、石油、石油产品、天然气、能源开采的服务和设备等领域。”9月29日，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亚研究所助理研究员韩奕琛对界面新闻表示。

韩奕琛称，俄罗斯虽然不希望跟欧洲解绑，但也在趋势下采取多元化出口措施。“北溪”爆炸的事实，只是加速了俄欧能源脱钩的进程，使其变得更加不可逆转。

据瑞士电视台9月29日报道，“北溪一号”的建造运营商北溪公司表示，“北溪一号”和“北溪二号”管道的情况必须在管道排空后才能进行调查，目前无法知悉管道损坏的严重程度以及是否能修复。

标普全球数据显示，今年前三季度，俄罗斯向欧洲的输气量降低了49%，液化天然气（LNG）和挪威等国的气源进口比例显著提高。

根据欧洲天然气总库存（AGSI+）数据，截至9月28日，欧盟整体天然气储气率为88.25%，其中德国储气率达91.28%。

“欧洲的储气量总体上已达到较高的水平，短期两三个月内不会出现问题，但如果俄罗斯继续削减天然气供给，欧洲将难以很快地寻找到替代气源。”韩奕琛评价。

9月14日，长江证劵发布研报也提及，从库存节奏上看，欧洲天然气在2022年10月和11月的供给压力不大。但11月以后，中性情形和悲观情形下，欧洲天然气库存都将低于过去五年同期水平，且随着时间进行差距会逐步拉大。

根据牛津能源研究所9月28日发布的报告，欧盟80%的储气量相当于445亿立方米天然气，90%相当于500亿立方米。

该研究所指出，德国、捷克共和国、斯洛伐克、奥地利和匈牙利，受俄罗斯管道天然气进口量削减或影响最大。这五个国家和荷兰、比利时以及卢森堡组成了一个亚区域，在没有俄罗斯天然气时，严重依赖西北欧进口天然气。

通过计算，牛津能源研究所认为，即使俄罗斯保持目前80百万立方米/日（相当于290亿立方米/年）的输气量，在冷冬需求较高、且无法进口英国天然气的情况下，该亚区域进口的天然气量和储气量无法满足2023年1月的天然气需求峰值。

电力系统承压

受天然气价格及各类能源发电产能影响，欧洲的电力系统正变得异常波动和不确定。

据路透社报道，9月28日，由于德国风力发电预计将下降一半以上，德国基载电力现货价上涨8.8%；9月29日，因德国和法国的可再生能源发电量上升，加上德国用电需求降低，德国基载电力现货价跌20.9%。

法国、芬兰、瑞典、挪威、瑞士等国的电网，均已发出今年冬季的缺电预警。

当地时间9月14日，法国电网运营商RTE表示，由于能源市场“前所未有的不确定性”，该国电力运输研究中心可能不得不在今年10月-明年3月期间发布“EcoWatt”红色警报，以抑制需求。

红色警报代表电力系统紧张，如果不自愿减少需求，将不可避免停电。

据央视新闻，德新社在9月19日报道称，截至9月初，法国接入电网的核电机组装机容量只有2500万千瓦，余下超半数核电机组因检修等原因未在运营。德国认为，这一数据创“历史新低”，并担忧今年冬季法国无法出口电力至德国。

芬兰国家电网运营商Fingrid也在评估报告中指出，由于存在巨大不确定性，芬兰民众应当为未来冬季可能出现的电力短缺做好准备。

据路透社9月29日报道，欧洲四位电信官员表示，许多欧洲国家没有足够的备用系统来应对大范围停电，这增加了移动网络基站大规模停电、手机信号中断的可能性。

“今年冬季，欧洲电力峰值短缺的概率比天然气短缺的概率大。”9月30日，路孚特首席电力与碳分析师、牛津能源研究所研究员秦炎告诉界面新闻，暖冬还能勉强度过，如果是冷冬，明年1-2月欧洲断气断电的概率非常大。

秦炎说，欧洲目前水电和核电出力较低，电力供给侧处于“走钢丝”状态，不确定性较大。一旦光伏、火电以及核电等机组出现无法预知的临时检修，就可能会造成电力短缺。欧洲电网基于历史气象数据预测用电负荷，能较为科学地判断未来电网运行状态，并作出预警。

自救效果存疑

为了稳定能源价格、确保冬季供应，欧盟推出了一系列能源市场干预举措。

但欧盟各国“节气”政策的效果可能并不好。按照欧盟颁布的条例，成员国需在冬季减少15%的天然气消费量。长江证券认为，因该政策同时包含了豁免条款，完成上述目标有较大压力。

9月30日，欧盟正式通过欧盟委员会提出的降低能源价格的紧急措施，包括在2022年12月1日-2023年3月31日期间，欧盟整体自愿减少10%的总电量，以及强制削减高峰时段5%的用电量。

ICIS的模型预测，一旦该举措成功实施，能使欧洲电力市场的平均电价下降近一半，电力部门的天然气消费量将比过去五年的平均水平降低21%，天然气总需求下降4%。

“在我们看来，这个目标在今年冬天是不太可能实现的。”ICIS欧洲电力市场首席分析师马修·琼斯指出，电力需求缺乏弹性，即使是在新冠疫情高发期间，2020年4月的月度电力需求也仅下降9%，2020年全年下降4%。

此外，欧盟减少10%电力需求这一目标，为自愿实施，不具备强制性，在实施途径上也较为模糊。

马修·琼斯还认为，通过降低消费者的价格，欧盟的政策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价格信号，不利于在即将到来的冬季减少需求。

在寻找天然气替代方面，欧盟也显得捉襟见肘。以德国为例，该国尽管多次与卡塔尔商谈，总理朔尔茨近期亲自奔赴中东寻气，但始终没有较大的收获。

9月25日，阿联酋阿布扎比国家石油公司同意在今年12月，向德国提供13.7万立方米LNG，交付至德国的布伦斯比特尔LNG终端。但这一LNG交付量，对德国这个工业大国来说显得杯水车薪。

此外，德国在威廉港和布伦斯比特尔投资的LNG终端仍在建，如果不能及时投运，将无法助力对德国在今冬获取更多的LNG。

欧洲今年冬季的命运，将严重依赖于天气状况。在北半球可能连续三年出现拉尼娜现象的情况下，一个残酷的冷冬或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