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略大参考 杨知潮

编辑|原野

黑鲨手机曾经有过辉煌的战绩：入局最早的游戏手机、曾经市场占比最高的游戏手机。

但它没能摆脱“高开低走”的宿命。在手机头部厂商陆续推出自己的游戏手机后，黑鲨手机节节败退。它试图抓住新的风口，转型VR、AR设备——新方向确实带来了新希望，今年年初，有消息称腾讯计划收购黑鲨，作为元宇宙布局的一部分。然而，这笔收购在5月宣告了流产。

卖身富贵家的路线失败后，黑鲨手机更加艰难了。最近，多方消息称，黑鲨科技正在进行大裁员，裁员幅度高达50%。其资金链出现严重问题，连裁员补偿的支付都存在困难。

如今来看，黑鲨的困局似乎是一场必然。腾讯的抛弃只是外因，根本原因在于它本身的定位。

手游市场的井喷并没有带动游戏手机的爆发，出货量始终在100万台左右的市场过于小而美，无法成为一家手机厂商独立存活的土壤。在小米等头部厂商纷纷推出自己的游戏手机后，黑鲨的市场份额早就跌出了前五。

另一边的VR业务。虽然VR一度炒得很热，与元宇宙挂钩之后，似乎也有了新故事，但它的商业化还遥遥无期，属于只有大厂才能玩得起、等得起的业务方向。至今没有实现VR和AR设备量产的黑鲨科技，前路渺茫。

眼下黑鲨能指望的，或许只剩下腾讯放弃投资后的赔款。

01 做个游戏手机

一向嘴硬的罗永浩在造手机失败后坦言，他所入局的2014年，做手机已经太晚了。但当锤子手机陷入债务危机的时候，仍然有玩家想要入场。比如黑鲨手机。它成立于2017年，但截至目前，销量都没有赶上过巅峰期的坚果手机。

手游的井喷让曾经创业者们相信游戏手机也会成为风口，然而市场却残酷地告诉他们：风力太弱，不可能送他们上青天。

黑鲨的故事要从《王者荣耀》开始说起。

2017年，在经过一年多的培育期和内部竞争后，《王者荣耀》彻底爆发，成为国民游戏。第三方数据显示，到2017年5月，《王者荣耀》注册用户达到两亿，月活超过5000万，是去年年底的二倍，平均每日增加174.8万个用户。

到下半年，《王者荣耀》热度开始下降，接力棒又交到了大名鼎鼎的“吃鸡”手上。或许是尝到了手游市场的甜头，腾讯在取得《绝地求生》代理权后并没有上线端游，而是在没有版号的情况下直接移植推出了两款手游。2018年年初，《绝地求生：刺激战场》上线，凭借着万众瞩目的“吃鸡”IP，《刺激战场》几乎复刻了《王者荣耀》的火热，上线当季度，日活就接近1500万。

两款现象级手游带火了整条产业链，游戏直播平台一夜之间被手游主播占据，各种电竞联赛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就连高端手机贴膜都销售火热。与此同时，智能手机市场出货量已经出现下滑，新老厂商都需要一个新的细分市场完成突破，一款专门用来打游戏的手机，成为被押注的方向。

在《王者荣耀》大火的同一年，黑鲨科技成立，创始人是出自华为的吴世敏和罗语周，仅仅成立一个月，它就拿到了小米的种子轮投资，正式成为小米系的一员，得到了小米的渠道、供应链、软硬件支持。此后黑鲨又持续融资，在产品上市前就拿到了11亿元投资。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漂亮的开端。在资本活跃的2017年，大家还相信用钱可以砸出新风口，相比押错赛道，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错过风口。其他厂商也没闲着，努比亚、联想、vivo、华硕等厂商都相继进军游戏手机，就连渠道端都想分一杯羹，2017年5月，京东联合主要手机厂商成立了游戏手机产业联盟，还为游戏手机制定了自己的行业标准。

抢占先机的还是黑鲨。2018年4月，黑鲨手机在巨大光环下发布。发布会当天，代表投资方的雷军和南昌市市长都来到现场。黑鲨的产品也没有辜负期望，黑鲨极为创新地添加了外挂手柄、实体按键、液冷散热、流线型外观等功能和设计，赢得了泛的好评。

发布后，黑鲨很快成为了游戏手机市场的霸主，市场份额长期在50%以上，巅峰期一度超过70%——但漂亮的占比数据，并不能掩盖销售数据的尴尬。

2018年的618活动中，黑鲨曾公布了销售情况：到第二天6月19日，黑鲨手机销售额就突破2亿，但按照2999元的单价推测，销量仅在5-10万台。而此后，黑鲨再也没有公布过具体的销售数据，只会在618等活动中庆祝自己又获得了游戏手机的销量冠军。

这些成绩也成为了短暂的辉煌。当vivo、小米等手机厂商也入局后，光环便不再属于黑鲨手机。

02 急转直下

“单纯的游戏手机只是炒作一个概念，就像防水手机，现在所有的旗舰机都防水。所有的手机都应该有游戏性能的。”在第一款黑鲨手机发布的前一天，余承东在自己发布会上说了这样一段话。

事实被余承东不幸言中，在经历了2018年的火爆后，游戏手机市场很快遇冷。

IDC发布的数据显示，在黑鲨手机发布的第二年，即2019年，游戏手机市场相比2018年获得了50%的增长，整体手机销量超过100万台。其中，黑鲨市场份额为47%，占比第一。然而，竞争激烈的手机赛道，容不下小而美的故事——魅族到2020年都有120万台的销量，仍然无法避免被收购的命运。

客观环境也对黑鲨不利。

2019年开始，游戏市场的增速也逐年递减。IDC数据显示，2019年中国游戏整体市场规模增速为7.7%，达到2308.8亿，但用户规模增速仅为2.24%。

手机市场早已陷入增长困境，到2020年，本就份额不多的游戏手机增长也陷入停滞。Canalys的一份数据显示，2020年全年，整个游戏手机市场出货总量只有160万台左右，占整体市场的0.5%。还不到红米note8的二十分之一。即使考虑到游戏手机的售价多在中高端价位，这一数字仍然难算成功。

与此同时，小米对黑鲨的态度也出现微妙的变化。2019年，红米品牌独立，此后的红米K系列中多了一款电竞版，相当于红米直接下场与黑鲨竞争。对于仅有100多万台的小市场来说，红米的直接下场意味着本就不多的生存空间还要面临巨头侵蚀。

第三方电商机构的数据显示，截止今年9月，小米已经占据游戏手机市场的45%，而黑鲨的份额只剩下4.7%。今年京东618的销量冠军也被真我GT Neo2占据，黑鲨已经不再是游戏手机的霸主。

黑鲨的困境与整体行业有关，但更重要的启示还是在于余承东的那句话：游戏手机是伪需求。

从特性上来看，游戏手机与游戏笔记本电脑十分相似：牺牲便携性和舒适性，提升性能，价格偏高。然而在笔记本电脑市场中，游戏本的销量大约在20-25%，虽然小众但也算可观，游戏手机的份额还不到1%。

二者差别在生态和供应链。

游戏本与办公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产品，游戏本多装载更贵的CPU和独立显卡，甚至可以直接使用桌面级配件来提升配置。而移动端并没有差异化的选择：无论是普通旗舰机，还是顶配黑鲨，它们使用的都是同一款芯片。

正因为根本性能上的同质化，游戏手机也只能在散热、手感、按键上下功夫，如红魔手机的风扇，如联想拯救者系列独特的背面布局。

更重要的因素还有内容端的供给。在黑鲨手机发布后，知乎曾有一条高赞评论表示：“手机是个好手机，就是没有合适的游戏。”PC端，《荒野大镖客2》等3A大作在办公笔记本无法流畅运行，但在手机端，即使是千元机也能轻松驾驭《王者荣耀》，市场上并没有一款手游必须要用游戏手机才能运行。游戏手机固然性能强大，但却无用武之地。

如果手机端能够有3A级的游戏，游戏手机才算和游戏笔记本一样具有独特的竞争力。但这种假设本身就带有矛盾——如果一款手游必须要为其专门购买设备，那消费者为何不选择游戏主机？

手机游戏本就是一种性能上的妥协，它意味着消费者在便携性和沉浸感上选择了前者。便捷，也是手机游戏能够成为当今游戏市场主流的核心原因。也因此，它只能成为头部手机厂商产品线的组成部分，而无力支持起一家独立公司的运营——尤其在资本更加谨慎的当下，拥抱确定性已经成为了主流选择。

03 倒向腾讯，转向元宇宙

在发现手机卖不动后，黑鲨也有过自救。

在红米、vivo、OPPO等“手机旧势力”入局后，黑鲨的市场份额迅速流失。面对巨头的竞争，黑鲨也曾降低价格，走轻薄路线，布局海外市场，但都无疾而终。黑鲨还曾一度宣布布局短视频领域，试图以游戏视频的录制和分享为卖点。

不过这种软件上的微创新更像是无用的挣扎，这些功能在大部分游戏手机种都存在，根本无法成为黑鲨的核心竞争力。黑鲨想自救，还是得抱大腿。

腾讯和黑鲨的故事起源于2020年。2020年1月，腾讯宣布和黑鲨科技达成战略合作，两个月后，黑鲨以腾讯的冠名推出了一款手机。两家的合作几乎是必然：不能自给自足的黑鲨需要游戏行业的靠山，而腾讯需要为自己的游戏帝国补齐硬件拼图。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腾讯最终收购黑鲨的理由并非看重黑鲨的手机，而是布局VR和AR。今年1月，36氪消息称，腾讯计划以27亿元收购黑鲨手机，交易完成后，黑鲨科技业务重点将转向VR设备，并入腾讯PCG即内容事业群。

在此之前，伴随着元宇宙概念的火热，全球互联网大厂纷纷布局自己的元宇宙产业链，其中就包括显示终端。在腾讯收购黑鲨消息传出之前，Facebook就用20亿美金收购Oculus、字节跳动也斥资90亿元买下PICO。

不过，相比已经拥有成熟产品的PICO，腾讯显然没有买到“好货”。黑鲨此前在VR领域并没有长期积累。黑鲨在VR领域的第一次讯号传出在去年8月，在ChinaJoy上，黑鲨与AR眼镜制造商Rokid Air合作，但合作范围仅限于向用户展示黑鲨上的AR体验。

从公开动作来看，黑鲨在元宇宙方向的努力，还处于起步阶段。从去年11月12号开始，黑鲨科技申请了多个与元宇宙相关的商标，包括“黑鲨VR”、“黑鲨灵境”、“黑鲨AR”。但直到被腾讯收购的消息传出后，黑鲨才在招聘网站上发布了大量VR、AR相关职位。

不过黑鲨短暂的VR之旅也遭遇变故。今年5月，有消息称，腾讯已放弃对黑鲨的收购，黑鲨CEO罗语周发文表示腾讯并没有收购黑鲨的打算，黑鲨依旧在寻求相关的融资计划。

腾讯的放弃或许与集团减少投资的整体战略有关，据统计，到目前为止，2022年腾讯对外投资仅出手28笔，涉及金额31.03亿元，为近6年来最低，约为去年全年的十分之一。就在不久前，腾讯还相继减持了京东、美团、新东方的股票。

此外，在腾讯整体利润下滑之际，耗费巨资投入进元宇宙也面临相当大的风险。

元宇宙元年过后，包括VR、AR在内的相关产业并不景气。今年二季度，国内市场VR出货量为29.7万台，环比上升13.8%，仍处在比较小众的市场。海外市场VR市场甚至连续两个季度出现环比下滑。IDC预计，2022年全球AR头显出货量为26万台，同比下降8.7％

软件端，元宇宙第一股罗布克斯的日子也不好过，第二季度，Roblox的营收，亏损，日活等核心数据均低于市场预期。全面转向元宇宙的Meta利润出现超过30%的下滑。

资本市场的热度也有所减退，据新浪和企查查联合发布的数据显示，2022年三季度，国内元宇宙投融资总额达到了228.4亿元人民币，投融资总额较二季度减少22.2亿元，环比降低8.9%。

对还没有量产设备的黑鲨来说，腾讯留下的“一地鸡毛”还不知道如何清扫。金主没了，费钱的VR业务自然要砍掉，近日，黑鲨传出裁员消息，其中VR业务为重灾区，总体裁员幅度高达50%，宣告黑鲨的转型暂时失败。

物漏偏风连夜雨，黑鲨的“基本盘”也遭遇负增长。电商第三方机构数据显示，今年游戏手机市场的整体规模大幅缩减，1月至9月游戏手机累计销量约320万件，同比下滑近40%；累计销售额约76亿元，同比下滑39%，其中黑鲨仅仅排在第六，占比仅为4.7%。

黑鲨用四年发布的产品证明了，游戏手机并不是一个好赛道。更遗憾的是，现在的故事似乎也证明，VR也不是一个好赛道。至少对于实力薄弱的创业公司是如此。留给黑鲨的下一个命题或许是：它还能卖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