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娱乐硬糖 谢明宏

编辑 | 李春晖

耳朵仿佛失忆，留给各位争夺“2022年度歌曲”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去年这个时候，至少还有一首《漠河舞厅》被人们赋予各种各样的故事和情绪。它和2019年度走红的《野狼DISCO》一样，存在着“互文性”的东北废土文化指涉。

不过，到了“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杀人又放火”被言承旭、戚薇夫妇翻唱时，两度被“忘词”和“改词”，标志着它在登上更大舞台后的意涵阉割。相比《野狼DISCO》被春晚彻底驯化，《漠河舞厅》的棱角注定它在不经大修大改的前提下，很难获得主流话语的认可。

虽然老是被精英文化嫌弃土、Low、俗，但以往每年，“短视频乐坛”还是可以输送一首甚至多首神曲的。2018年“音乐裁缝”李袁杰的《离人愁》，2019年旋律风骚的《芒种》，2020年火爆抖音、快手的《旧梦一场》，2021年横扫夏季的《热爱105°C的你》，不玩短视频的人也很难不“有所耳闻”。

可到了2022年要年终总结的时候，硬糖君试图回忆年度歌曲，竟然到了面目模糊的地步。是戏腔《赐我》《难却》吗？还是没啥记忆点的《在你的身边》？总不能是王心凌的《爱你》和郭静的《心墙》吧？毕竟让一首十几年的老歌成为年度歌曲，绝对是可以宣布“神曲已死”的程度。

与此同时，正统乐坛这边，今年都发了新歌的周杰伦、邓紫棋、鹿晗也没能创造神话。《最伟大的作品》，硬糖君光记得复古华丽的MV了，旋律则抛诸脑后；难为邓紫棋辛苦直播造势，QQ音乐热歌榜的上榜歌曲竟然是2015年的《多远都要在一起》。辛苦一整年，榜单打回7年前。

硬糖君甚至开始怀念吐槽神曲的日子，因为那会儿乐坛不行还有责怪的对象。如今神曲消失，最后的遮羞布也没了。

热歌不热

打开各家音乐榜单，最让人怀疑和自我怀疑的问题是——这歌热吗？是不是我孤陋寡闻？信息茧房肯定是有的，就看这些平台间的审美区隔：快手流行的《同床知己》，网易云用户恐怕没听过。网易云上榜的《苦茶子》，Q音和抖音都想假装不认识。

《同床知己》的副歌“最后她陪着你成为明媒正娶，我只是同过床的知己”，真够直白。《苦茶子》的点睛之笔则是“有天晚上我好像见到了上帝，对着他的脸放了个响屁”，也很另辟蹊径。应该说两首歌都具备一些热歌的“基本盘”，但最终缺少出圈的大众热度，没准就是歌词太“垂直”了。

虽然内马尔庆祝胜利的舞蹈配上《心墙》做BGM，再次掀起了抖音的跟拍热潮，但这并不能掩盖大家各领风骚一个月的快餐性。《小城夏天》的风格轻快，却没能复制《热爱105°C的你》的成功，只能算是夏季限定歌曲。《星月落》《赐我》《难却》都是戏腔曲风，也就各自撑了个把月的热度。而抖音原创榜第2名的《爱是无畏的冒险》，还不到20w次的使用量。

王心凌5月上芒果综艺《乘风破浪》，但几乎是综艺开播前就已经靠营销翻红了。抖音涌现了一大波王心凌男孩，发行于2004年的《爱你》跟着红透半边天。如果硬要给2022年的抖音选一首年度歌曲，那就算半首《爱你》吧。(《王心凌，一阵风》)

更离谱的是，杨坤和郭采洁的《答案》在抖音又火了一次。2018年火的是副歌前段“爱就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2022年火的则是后半段“所以说，永远多长，永远短暂，永远很遗憾”。一首歌各火各的，而且相隔4年之久，这让新歌脸上多过不去。

网易云和Q音的榜单同样怀旧。QQ音乐热歌榜前五名，只有一首《赐我》是2022年的新歌。《妈妈的话》是2021年的，《在你的身边》是2017年的，《多远都要在一起》是2015年的。TOP1则是蔡健雅发行于2011年的《Letting Go》。

网易云热歌榜TOP5里没有一首新歌。《若把你》《在你的身边》《把回忆拼好给你》《唯一》《哪里都是你》都是2017-2020年的歌。不难看出，在线音乐平台与短视频的热歌榜单正在变得趋同。网易云和Q音里上榜的《赐我》《Letting Go》《在你的身边》都是抖音的热门BGM。

榜单趋同绝对是让人担忧的现象。它说明各平台的音乐多元格局正在被打破，并且是被短视频那端来一统天下。更可怕的是，在各家榜单都有重叠歌曲的前提下，还是没能合力造出一首年度歌曲。硬糖君不好说“哪家”不行了，而是“大家”不行了。五岳剑派再菜，好歹也搞个盟主出来吧。

唯一还有点独立王国既视感的，是快手。除了《多远都要在一起》，榜单前几名中的《化风行万里》《春风秋雨》《同床知己》《静悄悄》倒和别家不同。尤其是叶倩文1996年发行的《春风秋雨》，真有金曲怀旧的况味。

有爆相，无爆命

王国维说：“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如果将这种视角引入年度歌曲，不免有拔高之嫌。但神曲作为大众文娱产品，确实能在某些方面作为时代情绪的一面镜子。

同一首《答案》，2018年火的是情窦初开的积极部分，2022年火的则是受伤自省的EMO部分。至于这两个年份有什么区别，不需赘言。

热情似火、泡沫未散的2018，影视圈出了《阿修罗》《图兰朵》等好多现在看来不可思议的项目，反映到乐坛，也是百花齐发却泥沙俱下。

《离人愁》《学猫叫》《9277》《答案》《东西》《非酋》《全部都是你》《带你去旅行》《Love Scenario》《起风了》《纸短情长》……纯真美好的年代啊，刘宇宁还在丹东直播没有闯荡影视圈，热歌也是一抓一把。

到了2019年，也有《野狼DISCO》《火红的萨日朗》《绿色》等排名难分先后。2020年，受突如其来的疫情冲击，音乐圈也呈现萎缩之态，《迷失幻境》《飞鸟和蝉》《隔岸》《燕无歇》已经明显乏力了，但好歹还有《旧梦一场》撑撑场面。2021年持续走低，《大风吹》和《漠河舞厅》都距离真正的金曲一步之遥，但总归浇上了当时人们的块垒。

公主命，丫鬟身。有爆相，无爆命。今年的热歌普遍给人这样的印象：如果是前几年平台肯砸钱宣发的状态，还是能捧出一首《野狼DISCO》或《漠河舞厅》的。但现在歌曲小火后，传播链条的缺失导致它们无法走出原生平台，成为被大众盖章认可的金曲。

以《在你的身边》和《赐我》为例，歌曲已经具有了“耳虫效应”，拥有捕获听众个体注意力的能力。它们缺的是其他媒介形式的呈现与介入：既没有像《大风吹》那样上综艺破圈，也没有像《学猫叫》那样被媒体批评，更没有像《离人愁》那样被网友扒抄袭。

需要明确，“负面评价”也是造就年度歌曲的必备要素。如果一首歌没有人说“报听”和庸俗，那么它肯定不能算是什么热歌。多少不用短视频的用户，接触到神曲是因为批评引发的好奇？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对歌曲内核的精装修。比如《野狼DISCO》说rap没用，要说“东北蒸汽波”，顺便扯一下被遗忘的共和国长子。有条件的，还可以谈一下宝石老舅与双雪涛、班宇、郑执等作家的“东北书写”间的内在联系。又比如《漠河舞厅》，当一首流行歌与灾难下的爱情相遇，产生的话题度令人震撼。而今年同样被广泛讨论的《孤勇者》，却因为一开始就被定位在“儿童神曲”，注定失去了成为大众热歌的资格。

从另一个角度理解，就是年度歌曲必须让听众“从庸碌中感受到伟大”，构建人们对于自身或时代的集体想象和共情。

听《野狼DISCO》时，你不再是平凡青年，而是闪耀灯球下的霹雳舞王孙红雷。听《漠河舞厅》时，你虽然单身但却经历了一次凄美的爱情代偿。听《大风吹》时，你是纵横四海的港风美女，身边有一堆可以为你卖命的马仔。但作为一个刚刚走过艰难的2022的成年人，再去嘶吼“战吗，战啊，以最孤高的梦”，总归是自己也有点不信的。

报听，怎么肥事？

除了短视频和音乐流媒体不再舍得砸钱推歌，音综没落也是热歌消失的原因之一。上一次被综艺唱红的歌，到底是《创造101》的“Pick me pick me up”，还是因其出道的火箭少女的《卡路里》？反正都是2018年的事了。

今年音综，有勇气推新歌的不多。东方卫视的《我们的歌》里，陈慧娴唱了《给你一瓶魔法药水》让人感到惊喜。腾讯视频的《来看我们的演唱会》里，张碧城和小鬼唱了《小城夏天》，也算现场炸裂。而致力于推歌的优酷的《朝阳打歌中心》，硬糖君体感也就陆虎和郭一凡还行，其余的新歌不红，是有明确原因可寻的。至于吵来吵去的说唱综艺，也就让人记住了VAVA“爱吃香菜”以及卜凡脑干缺失的《蒙塔纳》。

说了那么多，一首歌不好听，平台再怎么推故事再怎么砸宣发，也是无用功。最典型的是7月发专辑的周杰伦，Q音、抖音乃至快手、B站等平台绝对是花了力气的，但整体销量和出圈程度都不如2019年的《说好不哭》。12首歌里，半新半旧，只有一首《粉色海洋》在短视频稍有留存度。主打歌《最伟大的作品》确实缺乏记忆点，旋律和歌词都是。

11月发歌的鹿晗，首周拿下腾讯音乐由你榜TOP3，证明流量还没有殆尽。但《Keep Me Alive》这首歌的营销思路是有问题的，它不说歌曲好听也不吹曲风前卫，而是说“很难唱”，这也过于粉丝专供了吧？鹿晗在高音区螺旋式的颤音的确很难模仿，新歌发布也引发了一系列音乐博主跟唱。网友也在跟唱视频下玩梗：“鹿晗：还能唱是吧，你等着。”

但不到两周，大家就不再cue鹿晗的新歌了。音乐博主跟唱那是完成任务或者炫技，这歌确实难，用户也就被劝退不唱了。一个群众无法跟着哼唱的歌，又怎么能成为热歌呢？这个高雅艺术还是流行歌曲？

邓紫棋也有同样的问题。新专辑《启示录》令粉丝狂喜：“这首歌可能不具备流行因素，但它很艺术很高级。”恕硬糖君是个庸常之人，听到艺术、高级第一反应就是奇怪、报听。尤其是在离开了Lupo的金牌编曲后，马敬恒和宫阁并不太懂得如何更好地包裹邓紫棋的声线。回听Lupo操刀的《光年之外》《多远都要在一起》等歌，至少是具备抓耳的基本盘的。

邓紫棋想要走更高阶的音乐道路，周杰伦则是久疏战阵无心创作，鹿晗光想着炫技忘了传唱度，这是天王天后与流量王子失去“听众密码”的原因。他们不想媚俗，而过于媚俗的短视频音乐人同样让人感到头大——一个歌曲名字都要在评论区征集，这创作也太没主心骨了吧！更不用说音乐裁缝们缝缝补补，只想快速收割，忽略真正的创作内核。

当然，乐坛没有年度歌曲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毕竟，今年好像也没有年度电影、年度综艺啥的，也就年度剧集值得一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