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毒眸
三年前,现象级综艺《乐队的夏天》卷起过几个月“摇滚热”,让一批原本处在“地下”状态下的乐队触及广泛听众,刺猬乐队是其中一支,有“中国第一女鼓手”之称的石璐也被更多人知晓。
大声连喊“哈喽哈喽哈喽”开场,在乐队表演时经常参与和声,能迸发和身体不相配的庞大能量,精妙而强劲的鼓点……这些可能是石璐刻在许多乐迷脑海里的“标准印象”。
时至2022年尾,石璐展现于台前的身份从鼓手,变成了包办演唱、词曲、编曲的音乐人,发布了三首个人单曲《杀生》《Morning or Night》《狗粮》。
毒眸和石璐聊了聊新歌的创作历程与她的音乐态度,令人惊讶的是,石璐更多表达的是“不变”:不论采用何种呈现形式,她通过摇滚传递的精神内核始终如一。
这三年石璐的经历也有“潮起潮落”,但不论高光低谷,她总能做到只要淌过去了就不再提,更重要的还是面对未来。此外,面对客观增加的声名,石璐保持着作为音乐人的清醒,“我对自己一直要求挺高的,只是加了个‘更’字。”她用影片《波西米亚狂想曲》中的一个细节作为类比,当主角面临10万听众被问是否紧张时,反而回答“我无法在他们面前唱跑调”,这就像石璐心中随影响力扩大而提升的自我标准。
“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说什么我拦不住,但我要对得起自己。我这些作品是对自己负责的,是拿得出手的。”石璐说。
是鼓手,也是音乐人
“《Morning or Night》算是自我审视与警醒,还有许多无奈和迷茫;《狗粮》是非常直接纯粹的愤怒;《杀生》是见人见事后的沉淀,经过深度思考以后的一种解决方案。”石璐很简洁地概括着自己三首新歌的主题,而不论创作者的表达欲有多强烈,音乐作品的解释和评价权仍归属于听众。
三首歌中《杀生》耗费的时间最久,在石璐原本的想法里,自己不用主控制作流程,但她慢慢发现,制作人在对歌曲进行一定加工后总会偏离自己想要的方向,“翻来覆去找了一圈,最后才发现自己才是自己最好的制作人。”
磨合不佳时,石璐一度失落,对自己的作品也开始产生怀疑,但身边其他音乐人给了她很大鼓舞。一次从外地返京起飞前,她把Demo发给刺猬乐队的第一任贝斯手朱博譞,等到飞机落地取行李时对方还没有回音,石璐正纳闷他是否不喜欢,朱博譞却直接发回了一份加好了贝斯部分的歌曲小样。
歌曲中有个段落石璐唱不出感觉,去请教凤凰传奇组合的杨魏玲花,对方则安慰她“你这是摇滚,和我们不同,唱破了也是应该的,使劲吼就行了”,并自己唱了一段录下来,发给石璐作为参考。石璐很受触动,“嘴上说喜欢很简单,但这些实际行动对我来说非常重要,起码说明他们不排斥我的歌。”
事实上,石璐的演唱效果乃至演唱方式都受到过质疑,曾有粉丝专门给她发私信称“你不要喊麦”。对此类负面评价石璐一向“不在乎”、“无所谓”,在她看来,人声也只是一种乐器,她所有的创作都是先有歌词,再用最合适的音乐载体去表现。这次的三首新歌中,《杀生》也有大段念白,采用的理由可能只是“这个段落念比唱更符合想要的氛围”,《Morning or Night》有乐队版和钢琴版两个版本,也只是因为表达不同所以就用了不同的形式。
“接受的人就必然接受,不接受的就慢慢来。反正摇滚追求的不是即时效应,可能十年后人们听我这些东西,理解了,觉得石璐对得起摇滚这俩字。”对歌曲成品石璐很有自信,也并不担心自己这些独立作品的市场反响。
通常而言,乐队中的鼓手不会获得最多关注,受众也不会把乐队的创作归功于鼓手。不过推出单曲的石璐不觉得自己存在身份上的性质转变,“我还是鼓手,我也是音乐人。”她说,乐队集体创作的时候,她一直都在,变化无非是作词、作曲、编曲这些工作的工作量增加了,而这些工作对她也谈不上多么困难。
当然,要承担的压力、要顾及的事项会成比例增加,但相较而言,自由表达所带来的愉悦感明显更为强烈。借由独立创作,石璐反而能进入“最释放、最开心的状态”。
石璐包办词曲和演唱的第一首歌,是2021年发行、写给女儿的《勐巴拉娜西》,它被普遍评价用温暖的旋律唱出了对幼小生命的希望,气质和这轮新歌似乎完全不同。
“其实那个核是没有变的。”石璐坦言,《勐巴拉娜西》乍听温暖,内里忧伤。那首歌的灵感来自石璐在西双版纳陪女儿度过的除夕夜,夜市上烟花漫天,人们载歌载舞,怀里的女儿却被爆竹声吓得直哭,石璐只能抱着她颠簸步行一公里回家。因为有婴儿背带,女儿和自己心贴着心,抬头看自己的眼神让石璐真切感受到两人相依为命的状态,和外界的热闹欢乐反差鲜明。她作为一位母亲“不得不温暖”,但涌上的情绪却是“无底洞般的失落”。
“那种感觉一直都在,一直没有变。只是这次我觉得必须直面我的恐惧和愤怒,把作品当成情绪的出口。”
“摇滚是我的根”
在新歌的“创作纪录片”中,石璐这么形容着自己的人生态度:“哪怕前面有坨屎,我也要迈过去。”
这种态度和她的创作保持着某种统一:绝望中也有勇敢,无力中也有光明。一方面,石璐认为自己从小就这样:“我永远迎难而上,触底反弹,就特别倔强。我既然活着我就必须得好好活着,字典里就没有混这个字。”另一方面,石璐也经历过不少艰难时期,它们大多和乐队或感情有关,但只要度过那些时期,石璐又总能坚定向前,“当不再去反刍的时候,态度就形成了。”
顺利的、辉煌的时期同样属于不值再提的往事。《乐队的夏天》之后,刺猬乐队收获了远超过往的拥趸,石璐也经历了更多热闹疯狂的现场表演,但她同样记得那些台下一头雾水、没有反应的时刻,漫长的时间里,发生这两种情形都再正常不过。
“所有通过综艺节目火起来的人,包括我自己,都可以算暴发户。暴发以后能走多远就取决于自己本身的基础文化底蕴、文化素养到底有多深了。”对于知名度变化,石璐显得相当冷静。
收入猛增、物质升级的确会让人的接受阈值提升,石璐半开玩笑地举例道“我的阈值就在于我能雇一个音乐助理帮我扛设备了”,但逻辑先后应该是“因为我足够努力养得起,而不是因为我是谁,所以就必须有”。她直言会有乐手出名后开始想越来越多音乐之外的事,比如“是不是坐头等舱、有没有专车接、怎么还吃盒饭”,但这些关注点指向的只是“想象中的Rock Star”。
那真正的Rock Star应该什么样的呢?在石璐的定义中,应该有社会影响力,能对人们的思维及生活产生影响,乃至促进整个时代进步。
石璐倒不在意自己能不能成为Rock Star,但她在通过创作尝试去做一名“立言者”。而且尝试不会停止,“摇滚至死”并非一句空话,对石璐来说摇滚的意义就在于不被定义,形式像流行乐或古典乐都可以,比如罗大佑、张震岳、范晓萱的音乐也有摇滚色彩,自己新歌的钢琴弹唱版也同理,“重要的是思考和想”,因此“只要大脑还能转,就不会有玩不动的那一天”。
在很小的时候,石璐做过一个颇有隐喻味道的梦,梦到在明晃晃的教室里,她满教室地跑,周围的人全在为她振臂高呼。
“其实我一直觉得我能影响别人,”石璐说,“这个自我要求还挺高的,别人不可能因你而改变。但如果我对别人产生不了什么影响,难道我就不继续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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