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航  

昨天看了一晚上郑刚炮轰罗永浩，我突然想起来，2014 年时我采访过他。

那年 4 月，我还在动点科技工作，当时我们举办的年度活动 ChinaBang 2014 将郑刚评选为「年度天使投资人」，然后安排了一个专访，是我做的。

「刚叔」对动点很有好感，他说：

「我记得 ChinaBang 也是我参加的第一个跟行业相关的大会。紫辉创投是在 2011 年创建的，在那之后这是我参加的第一个行业相关的会议。以前我做 PE 的时候我参加过很多，但是我觉得那些会毫无意义。像这种会才是真正与创业者的，让他们展示自己，互相交流，和投资人交流的一种机会。」

不过那时我经验尚浅，采访如萍水相逢，问的问题也不深，此后也没有什么「下回分解」。然而此时此刻再翻回那个采访看，跟后来发生的事情两相对照，就有些有意思的地方了。变化的地方很多，但不变的，是郑刚在对外发言时一向粗犷豪爽的语气和风格。

这次采访的全文也将跟本文同时推送，读者也可以去动点科技的网站查阅。

高期望

在创立紫辉的初期，郑刚就坚持发掘「具有行业颠覆性」、跟主流有一定距离的，乃至那些有很大争议的项目。他认为太主流的东西不会有高回报。

「我投资不会跟热点，我是反着热点走的，像现在的硬件公司，我有接触的是一两家，但是不会扎堆看。前几年的团购我也不去的。现在的这个打车软件我也有很大的疑问，因为我对出租车行业太了解了。所以基本上就是一个少数派人物的样子，是反着热点来的。」

而在 2014 年时，成立三年的紫辉可以跑出陌陌和锤子两个项目，这个成绩已经足够亮眼。当时有人将他的投资经验归入「价值投资」的分类，他给人讲课的时候也喜欢引用巴菲特的句子。对此他说：

「价值投资的基本要点就是长期持有，在合适的价格低买，看公司发展的前景，也要看公司的现金性收入。做早期天使和其他方面的投资会有一部分相同的地方，对于太贵的项目我是有所保守的。我们投资陌陌和锤子，表面上价格满高的，但是他们一旦成功，那么市场空间就很巨大，他们的创始人都是有背景经历，有相关活动的积累。」

郑刚认为他的投资是「低买」，又觉得这俩价格高，实际上对它们后续的成就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更重要的是，这两家被投公司实际上也向外界定义了早期的郑刚，所以他那时对老罗和锤子的评价相当高。

「我跟老罗倒没有特别更多的个人方面的联系与沟通，不过我非常信任他，我觉得他是有这个能力的。锤子手机马上就要上市了，他们的原型机我已经看到了，而且我可以说对这个原型机相当满意。我觉得他一定会成功。

我的直觉还是挺准的。当时我红杉和 IDG 的那些做投资的哥们，那些大佬，我跟他们说投陌陌的时候，他们就跟我说坚决不能投陌陌。其实他们也是从自己的背景和经历来看的，很多时候，不要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强加到某一个项目身上。

锤子被骂很正常，因为他还处于很早期的阶段。我们一开始都是投资早期项目和种子类项目的，红杉也是这样，但是后来他们不投了，开始变成做 PE 和晚期的项目了。红杉到很后面的时候才来找我们，说要买陌陌，当时已经承认了他们 miss（失去）了这个机会，他们当时是认为陌陌是没有机会了。」

尽管在这里，他说大机构 miss 机会的例子是陌陌，但从他这次发言提到的事情来看，同样的经历可能也发生在锤子的创业初期。

「我发现你特别势利眼：你做锤子手机的时候，我就告诉你，李丰、张颖，人家不会投你的，你就别跪舔美元基金了，那 t*d 都是人精，只有我们这种傻人民币基金在帮你，那帮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罗永浩回复说，李丰和张颖在后续都帮助过他。

在这次的长文中，郑刚对罗永浩和锤子的评价大概可以用「期望越高，失望越大」来形容。他认为锤子没做成的问题有两个：一是从差异化定位改作坚果的千元机，郑刚批评他「伤害了买你 3000 元机的用户」。二是在政府资金注入后，「莫名其妙突然去做了所谓的 TNT 桌面计算，莫名其妙地兴奋」；「灰溜溜鸟巢开会，居然 2/3 讲 TNT，手机几乎不提」。

如果回顾一下郑刚对锤子的公开发言也可以发现，确实在坚果的发布会之后，就没再看到郑刚公开谈论锤子和老罗。

看人

也因为确定投资对象时「不走寻常路」，郑刚更深地依赖于对创始团队的人与人之间的当面沟通，凭直觉判断靠不靠谱。

「投资的主要过程就是看人，人是比较主要的部分。我会用人肉搜索，基本上听了一些传言，然后再加上朋友的判断，更多的是去搜索这个创始人相关的信息。」

我提问：

「听您的叙述，我觉得您跟投资对象的直接见面过程很重要，那么在这个过程当中，体现出情商比较高的人，是不是会占有过多的优势？人的技能不能哪里都点满，情商多一点，其他方面没准就欠缺点。」

郑刚回答：

「我觉得这是自然的，因为情商高的人，他知道用户需要什么东西。你看唐岩和老罗他们都频繁地接触人，而且他们都能好好的跟其他人相处。老罗也是有创业经验的，他不只是情商高而已。他曾经做过牛博网，做过老罗英语培训，他是创过业的人。他在招人的情况下是很会招，现在他们已经有 200 多人了，而且在设计行业当中挖来了很多大牛来给他做设计。」

但郑刚上面说了他没有跟老罗有很多个人联系和沟通。他谈到唐岩时，很明显地提到了见面之后的个人好感，这与评价罗永浩时有些许差异，他主要用外界都知道的一些事实来评价老罗。

「投陌陌之前，我就发现唐岩还是有一定能力，然后他团队的这些人也都很杰出，他们的界面设计和客户体验都是非常好的。对社交类，这一点我很看重，它的设计是很棒，这是很关键的。」

「唐岩还是很符合我的预期的，虽然说我是只从网上获得的信息，跟他这个人见过面之后，就觉得他很接地气，对于社交类应用的创始人来说，他要影响一大部分人。」

在 7 日郑刚的长篇檄文中，他说：

「（罗永浩）这个人：人设做好了，但是里面一套、外面一套。」

「本质上，这个人就是不懂得感恩：记得在新东方他自己说的故事，为了进新东方，他写了万字自荐，何等真诚，何等情真意切的，末了，离开新东方，还把恩人俞敏洪老师嘲笑了一番。」

只不过，新东方的事情肯定发生在他投老罗之前，相信他当时上网查资料也看到过。

罗永浩的回复则提到「锤子科技每年都开了股东会……也确实没有太多可说的，所以我们开股东会的议程通常都很短，气氛也处理得不是很好」。或许直到这时，老罗和刚叔的联系也还是仅限于微信上的寥寥数语。

后事如何

2015 年，我从动点离职。不过郑刚始终都是动点的好朋友，因此他后来又陆续做了一些专访和圆桌。

当年底，郑刚在 TechCrunch 北京大会上提到，大的机构和巨头的投资部门已经开始拉网式寻找独角兽，所以对中小型投资人而言，

「第一，你一定要培养单兵作战的能力，一个人顶他们十几个人，你要花大量的时间沟通，大量的时间参与各种活动。

第二，你的决策机制一定要比他们快。大基金有他们的问题，决策时间一定是相当长的，对他们来讲两个礼拜已经是相当快，搞不好一个月，你必须做到两天就能做出决策，就能打款。

第三，一定要形成自己的投资风格，你对项目的判断能力和你对创始人的支持，还有你自己长期积累的能力，能够为创业企业到底带来什么东西，这个人家会非常看重。

你要非常快速的做决策，而且很快的打款过去，你一定能投到非常好的公司。」

谈到什么细分行业能出独角兽，郑刚说：「我认为下一个风口可能是直播。」此时他已经投了映客，所以到第二年他就说：「我早就说了，（直播行业的）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

2016 年 7 月，锤子传出被收购传闻，同时 CTO 钱晨离职。当时的另一则传闻是「郑刚在锤子的股份已经清光，现在就剩下罗永浩和几个小股东单干」。郑刚在当时的付费问答平台「分答」上否认传言：「吃饱了没事干，我什么时候从锤子撤资了？不要听外边的人瞎扯淡。」

那时他在动点又接受了采访，「他并没有和罗永浩聊很多财务状况的事情」：「我们就是尽量让他把产品做好，钱的事我们帮他找嘛。」除了继续表达对锤子的支持，他也坚持自己依然是投天使，「锤子的体量越来越大……已经过了我们能力范围。」

但是那时他有一个知道的事情，却藏着没有告诉动点的记者：锤子确实跟阿里谈了融资的事情，只不过最后没有谈成。又过了一年，郑刚在他的朋友圈里说：

「（锤子）差点被阿里巴巴害死！！明知道创业公司拖不起，前前后后弄了半年，最后说不！好厉害！*！要不是紫辉的坚持，你（阿里）怎么在陌陌上赚了 10 亿美元！！」

然后他总结了经验教训：

「1、没有钱、缺钱的情况下千万不要找他们，他们是大怪兽，对创业公司无法、不可能怜悯和雪中送炭；

2、对待这类公司不能区别对待，就是一个投资，没啥 BAT 不 BAT 的，在陌陌上也没帮屁忙，白给了；

3、他们天生就是接盘侠，不到企业发展的成熟期，千万不要让他们投；

4、他们永远关心的是自己的利益，你能给他带来多少增值，不是创业的你；

5、他们的投资人员都是打工的，一没资源、二没兴趣帮你增值、三没动力、没奖励帮你成功，你的死活和他无关！记住！；

6、到关键时刻他会按合同来执行，没有商量的余地。」

很多事情有了变化，但基本不变的是郑刚一直坚持早期投资。在 ChinaBang 2014 获奖后，郑刚在朋友圈的感言提到：

「早期投资不忘初心，坚持始终：我们会坚持天使和早期投资 100 年不变，不会因为挣了钱、扩大募资规模、扩大人员队伍，而不得不被 PE 化和晚期化。

钱多了自然骄奢、自然眼高手低、自然盛气凌人，这是我看到的很多美元基金人民币基金的发展结果，归根结底是没有坚守早期投资的理念和组织结构。

合伙人舒服了跑国外度假了、香港办公了、头等舱了、六星级了、『小三』了，与创业者接触少了，疏远了。一切投资看『项目』而不是看人。」

在 7 日晚间的回复中，罗永浩说：

「这些年在我创业艰难的时候，郑刚先生和他的机构也不止一次地帮助过我，我也在郑刚先生公司和个人出现困难的时候，不止一次地帮助过他，所以对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确实非常遗憾。」

📕 参考资料

https://cn.technode.com/post/2014-04-03/zhenggang-chinabang/

https://cn.technode.com/post/2015-11-03/unicorn/

https://cn.technode.com/post/2016-08-17/zhibo/

https://cn.technode.com/post/2016-07-10/smartisan-2/

https://cn.technode.com/post/2017-08-08/alibaba-smartisan/

https://cn.technode.com/post/2014-04-02/best-angel-investor-momo-scott-zhe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