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亿邦动力网 胡镤心

编辑|张睿

疫情下还在翻倍增长的行业，AR算一个。

这也是为什么罗永浩再次创业的起点也锚定AR。而即便是被戏谑地称之为罗永浩的“子公司”——苹果，对于推出新品AR的发布也是慎之又慎。

没有人愿意错过下一代计算终端，是因为它可以在更多使用场景上超越智能手机，并带来无限的商业延展。

“AR在B端应用处于加速的过程中，过去两年非常明显。当行业渗透到30%时，应该会迎来拐点。”推出了AR品牌Rokid的杭州灵伴科技联合创始人向文杰表示。

多名AR企业负责人向亿邦动力表示，近三年，AR在工业端的落地每年呈现倍速增长。

乘着工业元宇宙的东风，AR头显出现在大型企业的采购目录中。三一重工的AR招标会，国内所有AR厂商齐聚一堂，从业者戏称“三一大比武”。核电行业的运维大会，各家厂商带着产品悉数登场，也被称为“AR群英会”。

IDC在《全球增强与虚拟现实支出指南》中预测，2021年全球增强与虚拟现实(AR/VR)总投资规模接近125.4亿美元，并有望在2026年增至508.8亿美元，五年复合增长率(CAGR)将达32.3%。

资本用脚投票，热钱向哪里奔涌，便意味着机会在哪里出现。在投资者眼中，AR眼镜显然不只是娱乐消费的玩具，更是可以打通工业元宇宙的取胜之匙。

01 到B端去，抢占场景

一架波音737，零部件约300万件，一架波音474，零部件总数达600万件。一架飞机全生命周期的维修资料可以堆满一个15平米的房间。

拥有651架飞机的南航，每年在飞机维修中，仅打印工卡需要的纸张成本，就达到5000万元——工卡是飞机维修中最常见的技术文件，记载着执行步骤、设备数据、XML等信息。

2019年开始，南航将纸质工卡逐步替换为AR工卡，维修人员佩戴AR设备，就可以看设备信息、运维流程、风险提示、异常标记等。“将纸质版工卡进行结构化处理，变成数字工卡，不仅可以节省千万纸张成本，还可以提高机务人员工作效率，加强实时数据的收集沉淀，这也是南航数字化建设的重点之一。”南航工程技术分公司（机务工程部）相关负责人指出。

图片来源：亮亮视野官网

南航的AR工卡由亮亮视野量身定制。成立于2014年的亮亮视野，产品服务包括AR整机与ARISE软件系统，其优势是光学模组研发，服务工业、能源、航空、安防、制造、交通汽车等行业。

类似的案例也出现在能源行业中。

宁德核电站每年对外输电量达1亿度，为了维护压水堆核电机组，工程师们每天巡检3次，每次携带温枪、手电筒、PAD、文件包等设备。设备检修工作一般需要3人配合操作：一人操作、一人填单、一人录像记录，回到办公室后，再将检修表单手工录入管理系统。单人操作，则一半时间在检测设备，一半时间在文件上打勾做标识。

“现在，我们每次巡检只要带一个AR头盔就够了。”宁德核电仪控室副主任工程师李剑介绍。2021年，宁德核电开始使用杭州灵伴科技的X-Craft防爆头盔，这是一个头环状AR眼镜，套在安全帽上使用。前端装有摄像头和显示镜片，可以识别设备、显示信息、记录工作流程，并自动归档。后端为电池，增加续航时间，平衡佩戴体验。

图片来源：杭州灵伴科技官网

杭州灵伴科技成立于2014年，在其原有人机交互技术积累基础上，提供AR整机+平台的全栈式解决方案，其客户覆盖油气、制造业、汽车、化工等行业场景。

高端制造业更愿意使用AR设备，与其专业化、信息化程度更高相关。杭州灵伴科技创始人Misa在采访中指出：“人力成本、技术成本、管理精细程度等因素，共同决定了当前AR技术的应用深度。”

也有投资人认为，AR企业处在核心产品落地产业的关键阶段，比拼的是产品智能化程度和对产业侧的理解深度。争夺场景，成为当下AR厂商的竞争核心。

图片来源：蓝驰创投

回顾过去8年，AR厂商在多个行业均有尝试：

早期，安防是兵家必争之地，医疗、教育、汽车也不乏探索者；

当下，石油、煤炭、电力以及高端制造业成了AR厂商的焦点；

今年，实训领域政策落地频繁，即将虚拟技术融入职业教育培训中，AR、VR均按捺不住；

未来，物流与建筑是AR瞄准的下一个增长点。

在农业、物流等从业者众多的行业，AR设备都有较多落地场景，但是现阶段，AR价格和行业接受度之间还有差距。

“随着行业成熟，成本降低，更多行业用得起AR。整个化工行业的就业人口预计1000万左右，一个物流行业就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但物流能够接受的价格可能不超过3000元。”向文杰表示，“AR的使用场景太多，我们最难的反而是聚焦。”

AR设备的跨行应用与软硬件成熟度有关，也与政策倾向有关。

2016年前后，国内大量资金投入智慧城市建设，亮亮视野、亮风台、杭州灵伴科技、谷东科技等厂商纷纷投身安防。现阶段，城市建设重点已转向城市大脑，海关、安防需求还在，增速不及工业端和消费端。

“双碳”目标下，能源行业成为主战场。2022年上半年，虚拟电厂大火；下半年，中石油发布《中石油元宇宙白皮书1.0》，率先迈入石油元宇宙。

AR厂商则相继推出AR防爆头显——谷东科技在2022年底发布5G防爆头显C2000S，亮亮视野也计划在2023年发布升级版AR头显，此前杭州灵伴科技已经与中石油联合研发X-Craft防爆头盔，并在宁德核电中落地。2022年11月中旬在昆山举办的第九届国际核电运维大会上，聚集了当下国内的所有AR厂商。

左图:RealWear产品｜右图:谷东科技样机，来自官网

02 如何适配1000多款安全帽？

尽管落地场景众多，但对于科技行业的创业者来说，行业know-how是亘古不变的难题。

向文杰发现，很多高科技在复杂的工厂环境中都是失灵的。比如AR头显引以为傲的手势、触碰交互，因为一线工人往往带着手套，手套上沾着泥和油，没有多大的施展空间，而且工业现场的嘈杂，轮机发动时噪音持续在90分贝-100分贝，说话得用喊，声控识别也很困难，因此对AR的交互方式和AI能力提出更高要求。

更让他意外的是，AR落地的第一要求是适配1000多种款式的安全帽。“我们第一次知道安全帽也有这么多种类。”向文杰说。

杭州灵伴科技内部划分了行业组，从油气、电网、核电等行业招聘从业者，但向文杰发现，这些同事也很难说对整个工厂非常了解，现代工厂分工明确，一个人负责一小块，很难纵览全局。

“早期，行业没有太多人跟我们一起玩，案例和客户只能自己跑。”向文杰带着团队长时间呆在现场，访谈一线员工，持续测试和验证，这也成了AR厂商的必备工作流程。

只有经过现场调研分析，才能得出真正的结论。亮亮视野CEO吴斐提到：“8年来，我们花了8万多小时，在一线不停地分析场景，在实际的商业环境里面获得需求，这是最关键的信息来源，反而通过自己内生的对技术理解和观察来去迭代产品是次要的。”

比如在南航项目中，亮亮视野先找到一个小切口，“发动机维修严重依赖老法师（经验丰富的机务维修师傅），客户跟我讲，有些人如果调到别的机队去，这个机队的维修率就下来了。”亮亮视野COO娄身强提到，“但飞机的发动机不可能天天出问题，所以我们第一步先通过远程指导，解决一个重要但不高频场景，然后进入一个重要且高频的场景，这就是日常的飞机运维，做出了AR工卡。”

AR厂商投入人力物力，软硬件全包，容易陷入项目定制的困境中。从定制化到产品化，是AR厂商都希望看到的方向。

向文杰指出：“在国外，AR企业已经从定制化走到了标准化。比如2016年崛起的一家AR企业，到2020年左右基本上实现标准化。我们在做业务的时候，也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将100家客户需求收集上来，其实就能找到共性，实现软硬件的标准化。而定制化的部分主要集中在数据对接。”

“B端讲究的是端到端的全链路解决方案，我们会重点维护几个灯塔客户，尝试在不同的客户里面寻找共性需求，如果这个共性需求契合我们的技术路线，就去迭代产品。”亮亮视野产品总监刘天一认为。

这个技术共性指AI能力和AR能力：

AI能力如人脸识别、车牌识别、空间识别、标记、翻译、智能推荐等。

AR能力如重量、续航、清晰度、透光率、视场角、点云、SLAM等。

比如杭州灵伴科技可以将宁德核电的运维方案复制到山西电网雁门关换流站AR智慧巡检项目、国家电网宁波慈溪逍林供电所的AR运维巡检、大唐乌沙山电厂项目中。

而亮亮视野的智慧警务甄探系统、二手车行业标准车辆检验验收系统、智慧水务系统、智慧AR电力巡检等解决方案背后，都是共同的ARISE企业服务平台。

03 AR头显打开工业元宇宙之门

深耕B端8年，刘天一清楚记得，客户对AR的态度发生了大转变。“2016、2017年，我们出去BD时，第一件事是讲AR眼镜是什么；到2018年，我们开始讲AR眼镜能干什么；2019年、2020年，客户开始问我们，你的产品相比竞争对手相比，好在哪里，今天大家对于AR眼镜的认知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AR是数字化成熟到一定程度的必然结果，”向文杰解释，国内的电力、能源、高端制造业企业，其智能检测、控制，远程交流水平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是领先。而且这些行业的头部企业，单个公司员工超百万，整体人员素质较高，对于技术的理解和感知能力也较强，“因此AR的作用不用过多解释，懂的都懂。”

AR厂商选择客户的标准也很明确：头部，行业效应更明显，已经在数字化上尝到甜头。

之所以要在数字化上尝到甜头，因为数字化的继续发展已经形成两个大趋势：

一个是形成数字中台，打破数据孤岛；

一个是数据变得越来越可视化。

“除了大客户，运营商也很喜欢我们，因为5G要找到自己的刚需场景，他们发现工业AR恰好有场景，而且非常需要5G。”娄身强指出，“在工厂里，识别一个润滑油盖的模型要两三百兆，一个车间的数字模型至少需要几百G，不能放到手机端或者眼镜端，只能放在云端，我们把图片、视频传过去，马上检测识别，再反推回来。”

5G解决了通信问题，数字中台把数据实时汇集在一起，一个工业元宇宙的雏形已经喷薄欲出。

AIoT与AR不断将生产过程中的设备信息与人员信息输入数据中台，数据中台在算力、算法模型的支撑下，将数据决策反馈一线，实现生产智能化。

图片来源：德勤《工业元宇宙研报》

与此同时，不少龙头企业都喊出了建设行业元宇宙的口号。

中石化信息化首席专家、中石化信息管理部副主任李剑峰在中国油气智能科技大会上说道，“随着以人工智能、物联网等为核心的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工业社会正处在第四次工业革命的风口上，整个社会已经踏上了工业元宇宙的门槛。”

2022年7月，中海油尝试“能源+元宇宙”，成立“元宇宙能源创新工作室”。

2022年9月，中国宝武第一座数字孪生工厂正式投运。

2022年11月1日，工信部等五部委联合印发《虚拟现实与行业应用融合发展行动计划(2022—2026年)》，《行动计划》明确提出，到2026年，我国虚拟现实产业总体规模(含相关硬件、软件、应用等)超过3500亿元，虚拟现实终端销量超过2500万台，培育100家具有较强创新能力和行业影响力的骨干企业，打造10个具有区域影响力、引领虚拟现实生态发展的集聚区。

2023年1月2日，工信部部长金壮龙在接受新华社采访时首提元宇宙，指出要加快人工智能、生物制造、物联网等战略性新兴产业创新发展，实施先进制造业集群发展专项行动，研究制定未来产业发展行动计划，加快谋划布局人形机器人、元宇宙、量子科技等未来产业。

当然，工业与元宇宙的结合还处在展开过程中。不少从业者表示，整个AR技术在工业领域的应用涉及到软件和硬件，涉及到一线工人所佩戴设备的舒适度和复杂工业环境的适配性，这些需要一定时间慢慢铺开，远没有到完全普及的程度。至于5G的铺设、数字化深化、AR软硬件的成熟，至少需要8-10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