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华商韬略 关雎
2月13日,宣布5000万美元,带资组队;不到60天,名为“光年之外”的公司正式开张,喊出“加速AGI,普惠人类”的口号。
曾以二当家身份拼出万亿级美团,然后退休的他,终是另立山头,成了大当家。
2003年11月,一个名叫王兴的人,给五个朋友发了封邮件。邮件里描述了美国社交网站有多火爆,顺带着邀请大家一起搞一个。
为表决心,王兴连特拉华大学的博士都不读了。
有两个朋友信了他的话,一个是高中同学赖斌强,另一个正是他的大学室友,还在中科院读硕士的王慧文。
据说在清华读书时,王兴和王慧文一起搞设计作业,上台讲PPT的是王兴,做笔记的“苦力”永远是王慧文。
所以当三人团队需要一个程序员的时候,大学专业是电子工程、毕业设计是焊电路板的王慧文,硬着头皮一边自学,一边顶了上来。
2005年,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对标Facebook的校内网上线了。
扛下了苦活的王慧文,总觉得自己是赶鸭子上架,始终为技术自卑的他,却收获了来自内行的崇拜——很多年后,他在旅行中遇到了一个同行才知道,当年有个业内公认很难搞定的功能,自己没几天就突破了。
这段经历,让王慧文记住了两句话,一句是“我是农民的孩子,只会拼命工作”,另一句是“君子不器,不要自我定义。”这两句话,贯穿了他整个职业生涯。
为了主打高校社交,校内网的办公室搬到了高校环绕的华清嘉园。王兴和王慧文带着人摸进大学晚自习教室,在黑板写上“大学四年你有几个朋友”,再配上校内网的网址;又在春运期间租了大巴,只要是校内网用户的大学生,就可以免费去火车站。
靠这些地推招数,校内网不到一年就收集了上百万用户。但问题也来了:公司没钱了。
校内网去红杉路演,周鸿祎掏了500万美元,可惜给了竞争对手占座网,当年的互联网大佬陈一舟倒是愿意出200万美元,但态度却很倨傲——如果你们不卖,我就拿这钱到市场上砸推广。
几个年轻人被激怒了,一手写了核心代码的王慧文更是坚决反对。
但他们显然没有更好的选择。
在围绕卖和不卖争论了两个星期后,王兴、王慧文和创始团队跑到一家小酒馆吃宵夜,所有人都酩酊大醉,嚎啕大哭。王兴当场拨通陈一舟的电话:我们卖了。
在那个向现实低头的晚上过后,王兴和王慧文都再次成了创业者。前者带着团队做出了“饭否”,后者则做了一个二手房交易网站“淘房网”。
在2006年的那个秋天,两个人不会想到,他们的命运还将汇入同一条河流。
2010年底,王慧文觉得淘房网的生意,不太好做。
花了好多钱,广告没效果,还要和链家左晖这样的线下枭雄抢饭吃。于是他找到王兴想讨点建议,只聊了几句,王兴就告诉他:“你就别搞了,我这边发展挺快的,也比较需要人,你过来吧。”
王慧文就这样成了美团的联合创始人。日后,王兴把这场重逢津津乐道为“胜利会师”。
但王慧文一进美团,才发现自己又上当了。
美团盯上的生意模式,叫作团购。它最早的模式,是找到本地的餐厅酒店KTV,拿下低折优惠,然后在网上卖团购优惠券,消费者拿着券去门店享受优惠消费。
这个模式,因为是消费者预付款,公司拿了钱再和商家结算,现金流不成问题——在校内网上吃过亏的王兴,实在不想再因为现金流栽跟头了。
但有意思的是,和王兴抱着同样想法的公司:有5000家。
这些对手,有更有钱的,也有更有胆的,还有更放得下身段的。
在美团把业务开到几十个城市时,市场上已有开到上百城的了。高薪挖墙脚的、请明星代言的、砸电梯广告的、不搞这些事的王兴发现,美团不仅陷入了被动,连上海100多人的团队,都被窝窝团挖走了。
更要命的是,团购原本是个“两头带价值”的生意,一边给商户带客流,一边给消费者带实惠,但行业一乱,事就变了味——商家担心团购电商卷款跑路,消费者担心不靠谱。
那段时间,浮躁的氛围充斥美团上下。所有的人,只惦记两件事,要么像对手一样花大钱打广告,要么搞个爆炸式的创新。
望着大街小巷的广告,公司的基层销售们怨气冲天,王慧文下基层去开动员大会,讲到一半直接被打断:王总你别忽悠了,你就告诉我什么时候打广告,其他我都不想听。
对于传播这件事,王慧文自有主意,当年的校内网之所以推广成功,就是因为有一批免费的代言人。所以即使要花钱,也要花在更有效的地方。
那段时间,美团大量利用新闻采访等免费方式做推广,并且购买了诸如“团购”、“拉手”等关键词,和hao123导航页,团购导航网站做合作。看起来虽然没有铺天盖地,却更讲究实效。
很多年后,王慧文的评价是:“发现正确的和不正确的事,避免不正确的事,然后把正确的事做得力度更大一点。”
王慧文所说的“不正确的事”,莫过于叫停美团的瞎折腾。
当时美团的产品经理们,都在绞尽脑汁搞创新产品,虽然绝大多数没什么用——王慧文刚到美团第二天,就被一位同事拉住,非要他听一听关于“午餐秒杀”的想法。
“这太不靠谱了,不需要创造的地方,非要创造一下。”王慧文觉得实在不可思议:“他们天天在瞎搞,我们现在主要的工作,应该是不折腾、不瞎搞。”
于是,他把所有的产品负责人叫到一个办公室,告诉他们“用户端产品不要改了,干点别的活。”
王慧文所说的“正确的事”,是帮助美团建立起“另类印象”。
在和王兴做了很多次讨论后,他们达成了一个共识:消费者对团购的认知,已经被对手用广告教育得差不多了。如果商户和消费者提起团购,首先想起美团是做得最好的,这才是最聪明的巧干。
美团的重点,被放在了业务系统的提升上。这是个针对整个行业弊病开刀的打法。
当时很多网站的做法很粗暴,不仅结款速度很慢,团购过期了还不给退款。这让消费者和商家的体验都很差。
另外,由于团购业务非常分散,各个城市的团购市场情况,每家团购网站的市场份额、增长趋势、商户、方案、客单销售等情况,都可以成为决策的重要参考数据。
在2010-2012年间,美团先后提升了自己的CRM系统、上单流程、商家数据中心、结款系统、客服中心。
当他们用上了自动结款系统后,许多竞争对手的结款还要靠上百位员工手工算账。而斥资1000万元建成的、有300个坐席的客服中心,是行业的第一家。
这让美团的销售开始感到满意,再和商家谈判时,他们都会提到美团的客服中心,并且强烈建议大家到客服中心去看看“什么叫正规的团购”。
在2011年,干惯了苦活的王慧文,又给自己找了个苦差事。
他和管技术的副总裁穆荣均一起,带着美团的技术团队花了几个月时间,没日没夜地研发了一套IT系统,把从商家沟通、审核、编辑、上线到后期消费者、商家服务的一整套业务流程,都涵盖在内。
在全套信息化的加持下,美团的整个运营效率提高了2.8倍。更重要的是,这让美团相当于有了一个卫星,既知道自己的情况,又能不断统计各个对手的上单和销售情况,并加以分析利用。
整套打法的影响有多大?
在那之后,整个团购行业的门槛都被抬高了,两三个人一台电脑就能搞团购业务的时代成为历史。当时甚至有做团购的朋友指责王慧文:我本来活得好好的,你们就这样把我做死了。
两年时间,“千团大战”落幕,表面按兵不动的美团,最后熬死了绝大多数竞争对手。2013年,他们一口气开了70个城市的业务。
2013年春天,美团盯上了一块新业务:外卖。
带着一个研究团队,王慧文仔细研究了三家送外卖的企业:美国的标杆GrubHub、中国的到家美食会,以及饿了么。
对于饿了么的研究,让王慧文有了一个新发现——在饿了么进驻的12个城市里,订单量从1到5分别是上海、北京、广州、杭州、福州。
有深厚地推经验的王兴和王慧文马上意识到,如果福州这样的城市还能排到第五,那么饿了么一定留下了大量的空白市场,比如武汉、成都、重庆、天津这些人口更密集的城市。
同时,王慧文决定“再辛苦也要做”的线下调查,支持了这个判断:饿了么只把有外卖业务的餐厅放到了网上。
接下来发生的,就是一场席卷外卖业的地面攻势。
凭借在团购时代的大量商户资源,美团杀向了外卖业务。在帮助更多商户获客的同时,用户也因为供给增加,有了更多选择。
在2013年12月,美团外卖一经公布,就立刻进驻了30个城市。其中有18个是饿了么完全没进驻的空白市场,美团的单日成交额也立刻冲破亿元大关。
整个外卖市场,一下子变成了双雄分庭抗礼的局面。
而后发生的变化,成为了媒体反复描述的故事。2017年的春节,面对靠着融资补贴,咄咄逼人的饿了么,王慧文和王兴决定还手——仍然用一个苦熬苦干的“笨办法”。
通过逐个计算骑手数量、估算运力和物资储备,王慧文和王兴摸清了自己的家底——如果春节不停业,需要怎么保障?
那一年,美团打出“春节不打烊”的口号,靠着远高于同行的骑手返岗率。美团不仅拿回了被饿了么短暂抢走的市场份额,还顺带练了兵——自此之后,春节期间不送外卖,成了行业历史。
经此一役,在整个外卖行业,美团成了当之无愧的老大。
而此时的美团,已经构建起了到店事业群、大零售事业群、酒店旅游事业群和出行事业部四大业务体系,独自支撑其二的王慧文,也成了和美团相互成就的“二号首长”。
2020年,美团的总市值突破了万亿港元大关,最高时逼近两万亿港元。与此同时,王慧文的身价也跟着突破了100亿,成为了互联网富豪榜上的常客。
但也正是在这一年,风光无限的王慧文又一次决定退休。他的理由是:经过了十年的奋斗和搏杀,已经到了需要休息的时候了。
只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可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在美团时代,王慧文几次被离职的下属拉黑微信,原因是,他总是会在别人离职前,来上两句不好听的大实话。
即使面对采访,他的话也不怎么好听。
在一次采访中,王慧文甩出了一句很招人恨的话:
有担当的管理者,应该把下属从“愚昧之巅”推下“绝望之谷”,至于对方能不能靠自己爬上“开悟之坡”,那就全看个人的造化了。
作为经历了两个时代的互联网老兵,慧文显然跨越过愚昧山峰,也走出过绝望之谷。凶狠、苦干和谋略是王慧文身上最显著的标签。这样一个人,对待他人、对待市场始终“凶狠”,对待自己,同样不太可能温柔。
在退休了一段时间后,2022年4月,人们发现,王慧文把自己的签名改成了“正在学习Crypto”。但正当人们等待他在加密货币领域搞些动静的时候,王慧文却在等待一个可能给世界带来更多改变的东西。
2023年,由硅谷人工管理公司OpenAI开发的ChatGPT突然爆火。它不仅能写文章、敲代码,甚至被部分科学家认为具备同人类儿童相当的心智。
这让王慧文看到了再做一次大事的可能性。
2月13日,蛰伏已久的王慧文宣布以5000万美元带资组队、打造属于中国的OpenAI。
国内已知成就最大的创业者、当下最火热的概念,这个组合很快就俘获了顶级投资人的心。
毕竟在这些投资圈大佬的眼里,想要颠覆行业,光有技术的人不行,光有资金的人也不行。真正能做到这一切的,是既有技术基因和长期主义信仰,又能在投资圈呼风唤雨的创业者。
这些标签,恰恰都是王慧文具备的,这也让他收获了一系列看好之声。
真格资本的戴雨森,表示自己在过去几年“一直在和老王聊未来的方向,为老王的情怀和愿景深深感动”;而源码资本创始人曹毅在朋友圈表示,“祝贺老王等到了,行业也等到了老王出山。”
在看好之外,王慧文的新一轮创业,还收获了最重要的资源——资金。据王慧文自己透露,尽管团队还在组建中,但下轮融资已经有顶级VC认购2.3亿美金。
4月6日,作为王慧文事业的新一站:北京光年之外科技有限公司正式成立。
在即刻动态中,王慧文写下了光年之外的目标:光年之外将致力于推动实现通用人工智能与普惠人类。
作为联合创始人,人工智能专家刘江的解释更直白:打造中国AI大模型梦之队,对标OpenAl,打造中国自己的ChatGPT和基础大模型。
在光年之外的创始人团队中,还包括有“搜狗输入法之父”之称的马占凯。
美团创始人王兴也在朋友圈表示,将以个人身份参与王慧文创业的A轮融资,并将任职光年之外董事。
这一次,王慧文能再做成一次大事吗?
给他泼冷水的人,并不少。
有人说,OpenAI在美国的确能以很少的收入支撑很高的估值,获得长久的资金支持,但在国内,很难有拿VC的钱做技术驱动创新的环境,这么做显然不太现实。
还有人说,技术上的追赶从来都没那么简单。
单从成本端以及数据积累来看,训练AI需要庞大算力支持;而ChatGPT的硬件,要3万张顶级GPU,加上CPU、内存、硬盘、网络和数据中心的电源与建筑,投资接近100亿人民币。训练一次要几个月,巨大的物料、电力成本之外,还有软件开发的费用。
对于刚入局的小公司而言,胜算显然在类似于BAT这样拥有自主云计算平台、且掌握大量用户的互联网公司一边。
作为资深创业者,这样的现实难题,王慧文是有预料的。
为了夯实底层AI的技术能力,并购是王慧文选择的捷径之一,由袁进辉创立的国产AI架构公司一流科技,已经与王慧文达成了并购意向。
这是一家致力于研究AI框架的科技企业,公司的成果,可以在基础层面上提高算力、算法效率,充分释放芯片潜力,显然,王慧文的并购动作,是在为打造中国版ChatGPT,找到更好的底层支撑。
和中国互联网曾经创造的那些故事一样,奇迹往往诞生于对常识的打破。
如果二十年前有人说,掀起了互联网革命的美国会被中国赶上、甚至反超,每个人都觉得是天方夜谭。但在基建狂魔的硬件加持下,人口更多、市场更大、数据优势更强的中国,在互联网创业者们的不断追赶下,最终让一个个万亿巨头拔地而起。
只要雄心壮志不灭,奇迹就总会发生。
[1]《王慧文一条朋友圈,顶级VC掏了15亿》投中网
[2]《AI学习者王慧文》21世纪经济报道
[3]《美团王慧文:很少人知道自己在愚昧之巅》笔记侠
[4]《王慧文无心与李彦宏「斗法」》新眸
[5]《美团凭什么》饭统戴老板
[6]《饿了么、美团领衔的这场饥饿游戏,最终谁会活着?》财经天下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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