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价值星球Planet 诗晨

编辑|麻吉

曾在疫情后红极一时的露营、飞盘等户外活动，在2023年陡然迎来了熄火。

“走下坡路的感觉是从参与人员的减少开始的。”飞盘社群负责人Linda告诉霞光社，“去年一周能办五到八次飞盘活动，新手局甚至还需要抢名额，但今年3月试办了几次，基本都因为人数不足取消了。”Linda感叹。

“北京的一个足球场，去年办飞盘活动还需要提前预约，是大家争抢的热门场地，但从今年1月到现在，没有一场飞盘活动，仅有少数俱乐部咨询过，后面也没了消息。”有业内人士预测，今年有90%的飞盘俱乐部可能不会再经营下去。

在社交媒体上，飞盘相关的消息推送、搜索指数也呈现断崖式下跌。而微博上的相关话题，也变为#玩飞盘的人为什么少了# #9成以上飞盘俱乐部消失#等对飞盘活动遇冷的讨论。

图源：微博截图

除了飞盘，曾在疫情期间大热的露营，如今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不少营地本就尚未实现盈利，如今更是压力陡增。

森然之野露营地品牌创始人沈烽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近两年虽然露营发展迅猛，但80%以上的营地并不赚钱，不少只是艰难支撑。

“2023年做啥都行，就是千万别做露营。”长沙一位营地主理人祥宝告诉霞光社，今年3月份，她管理的营地差点倒闭。“手头现金根本周转不过来了，后来是和一位开机车的朋友合作，打造了一个机车营地才度过一劫。”

爱好者和创业者在社交平台分享的“劝退帖”，图源：小红书截图

01 “卖掉装备吧，春天并没有到来”

2022年，要说什么运动最火，飞盘和露营是当之无愧的答案。

即使是没玩过飞盘，没能去五颜六色帐篷里露营一晚的人们，也一定对它们有所耳闻。

彼时打开社交软件，经常能看到与飞盘有关的话题和帖子，其中有活力阳光、氛围感满满的运动分享照，也有飞盘入门指导、新手经验分享。这些帖子的评论区也很活跃，大批乐于尝鲜的年轻人迫切地想要加入进来，完成自己的飞盘初体验。

飞盘社群就在此时急速增长，不仅成员增多，社群的数量也在不断加大。充满激情的飞盘“爱好者”占领了一个又一个空旷的场地，甚至一度出现“飞盘攻占足球场”的现象，相关词条也登上热搜，引发了热烈讨论。

露营也是如此，同为疫情时代催熟的产物，露营的火爆程度丝毫不亚于飞盘。据某主流电商平台公开数据显示，仅2022年4月中旬至5月中旬一个月的时间，露营相关产品的交易额就达到了3.36亿元。最火的时候，一座山头一夜之间就能搭建起来数十个露营地，被戏称为“圈块地就能赚钱”。

小野曾是青岛崂山一家露营地的负责人，去年4月，她在和朋友的一次游玩中嗅到了商机。“当时因为疫情管控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就想在大自然坐坐、聊聊天，有个小帐篷是最理想的环境。”

一个多月后，小野自营的简易“营地”便开张了。“那个时候在崂山大家都去不了外地，周末就在家附近的公园露营，我推出的几个露营产品几乎一上架就卖没了。”小野的露营产品非常简易，“考察好地址去草地上一支，稍微一布置，游客自己就来了。”

小野说，因为是赚快钱的小本生意，自己营地的帐篷都是在二手市场淘的，只有八成新。“那时一个月就能赚将近两万块钱，十一假期赚得更多，草地上密密麻麻全是帐篷，和我一样基本都是散户。”

露营热度高涨，相关企业数量也在三年内迅速扩张，相关数据显示，2020年新增露营相关企业1.04万家，新增量同比增长136.14%；2021年新增2.27万家，新增量同比增长118.42%；2022年新增3.51万家，新增量同比增长54.54%。

近十年露营相关企业注册量&增速。图源：企查查

就在刚刚赚过一波快钱之后，露营的热度随着气温的下降悄然褪去。

小野也灵敏地发现了这一趋势，去年十一过后，气温变低，前来露营的人也逐渐减少，营业额急剧收缩。思考再三，小野决定卖掉自己的装备，“幸亏卖得早，不然今年肯定卖不出去。”小野不无庆幸地感叹道。

长沙的露营主理人祥宝在和霞光社交流时也这么说，“去年掀起的这阵露营风实在是太快了，很多人莫名其妙奇妙就入场了，那个时候大家出去露营也不看场地，没有什么标准，唯一标准就是在户外，哪里像现在，服务、周边、游戏氛围都要做到位。”

不止小野和祥宝，许多营地都在今年黯然离场，因为种种原因，露营的又一个春天并没有按照他们的想象如约来到。

飞盘也不例外。“从来没想过热度消失得这么快，就好像做了一场梦。”飞盘社群负责人琳娜说，今年活动参与费降低了很多，但还是没人来，甚至一场14人的活动都办不起来。琳娜展示了小程序内飞盘局的报名进度，人数寥寥无几。“估计这次又是通知大家遗憾取消，已经习惯了。”

琳娜一句话点破了飞盘行业的发展现状，作为“由盛转衰”的头部代表，飞盘和露营双双熄火，陆冲、骑行等运动也不如往年火热。进入2023年，曾经火速蹿红的潮流运动，开始集体走下坡路。

02 过气“网红”被遗忘

疫情防控全面放开后，人们迎来了梦寐以求的自由出行。

那些在过去三年里被反复念叨的愿望，例如看演唱会、出国游、找网友“面基”、聚会party统统变成了触手可及的现实，人们躁动的心再也按捺不住，阳康之后，纷纷冲向了心仪已久的地方。

美云是一名大三学生，自2023年春节至今，各种长短途旅游已经有六次之多。“前两年都是在封控中度过的，现在放开了，只要有时间我就出去玩，主打的就是一个闪现。”

这种心理十分常见，三年来，人们被压抑最深的就是出游需求，尤其是跨省、跨国等远距离游玩。当出行条件满足后，不可避免地会出现旅游业井喷。

以今年春节档旅游消费为例，据携程发布的《2023年春节旅游总结报告》显示，今年春节假期，国内外旅行订单迎来三年巅峰，订单量同比增长4倍，其中出境游订单同比增长640%，跨境机票订单同比增长4倍以上。往年受欢迎的本地游和周边游也在今年变得冷清，跨省酒店预订占比近7成。

2023春节假期旅游消费状况。图源：携程旅行

旅游成了当下休闲娱乐的首选方式，并由此衍生出了一系列新热点，“特种兵式旅游”“中式Taco淄博烧烤”“闪现式旅游”，都成为人们乐于讨论的新话题。

图源：小红书截图

同时，演唱会、博物馆展览、运动会的有序恢复，也极大地满足了人们的文娱需求，提供了更多选择。

相比之下，疫情时期火起来的飞盘和露营就像过气网红，渐渐被人淡忘。

阿航是一位露营地的主理人，运营着一块城市天台露营地。上个月，阿航终于有时间去西藏旅游了一趟，实现自己很久以来的愿望。“现在来我们营地的人越来越少了，别说别人，我自己都想出去玩玩。”

去年这时候，阿航的营地还是当时十分受欢迎的露营地之一，因为距离市区很近，装饰也比较新潮，吸引了一大帮年轻人前往。

但在今年，本地游、周边游的魅力都大打折扣，更别提城市中天台顶上的露营。五一过后，阿航就打算卖掉设备转行。

除了新娱乐方式带来的新刺激外，从底层逻辑来讲，飞盘、露营的“没落”也离不开自身的网红属性，可以说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在小红书发布的《2022年十大生活趋势》报告中，相关数据显示，2021年飞盘相关内容的发布量同比增长了6倍，而截至2022年上半年，小红书上“飞盘”相关的搜索量同比增长约44倍。

霞光社盘点了去年社交平台上点击和转发量排名靠前的帖子后发现，包括露营、飞盘等潮流运动主要以打卡照分享为主，目的还是为了获得平台点击量。而从社交平台用户打卡这些运动的频次看，超过5次的分享者寥寥无几。很多分享都是“第一次玩就XX”的套路式分享，“第一次玩就爱上了”“快乐都是飞盘给的”“人生建议：一定要跟朋友玩一次飞盘”，这种分享不具有粘性。

而去年分享飞盘打卡的网红用户，在今年盯上了匹克球等新的潮流运动。

网红的爱并不长久，而以飞盘为例，它自身的特质也决定了难以逃出“快流行快衰退”的时尚周期：门槛低、好上手，但大部分人玩飞盘都只是为了获得第一次的体验感，维持率不高；社交性强、易出片，但人们熟悉后就有可能选择其他的社交方式，也不会为了拍照而一直参与飞盘活动。

03 在洗牌中转折

内外夹击下，飞盘、露营等疫情期间流行起来的潮流运动，迎来了行业大洗牌。

爆火期间急于入场的企业和创业者，不少并没有形成专业化、体系化的运营理念，暴露出许多问题。

有网友曾在小红书发帖吐槽自己的飞盘教练，花高价请他给自己上课，技术却根本配不上价格，一问三不知。露营地的避雷贴也屡见不鲜，不少营地被吐槽卫生条件堪忧、帐篷太多非常拥挤。也有网友质疑飞盘社群、个人露营地的运营手续是否齐全、是否合法合规……

图源：小红书截图

当风口不再时，原本以为能“躺赚”的飞身入局者早已出局。杂乱的发展状态绝不是长久之计，形成规模化、专业化经营才是真正的出路。

同时，飞盘和露营的盈利情况也不容乐观，飞盘的入门门槛并不高，很少需要专业的付费指导课程，且飞盘经过一段时间的流行后，已经形成了比较稳定的活动群体，不太需要借助社群帮忙组团，飞盘社群几乎是为爱发电，很难赚取足够的利润。

营地也是如此，除了游客在减少外，一些露营爱好者会选择自己购买装备，而非每次花费一两千元租借露营地的装备，露营地的盈利空间极大缩减，自身还要承担运营费、人工费等等，难以维持运转。

一位营地负责人透露，营地如果想做得精致有吸引力，前期装修投入至少要十几万，后续还需要不断修缮、维护，且随着露营吸引力下降，营地价格纷纷回落，几千一晚早已成为过去式，今年大部分营地的收入都要打六折，甚至入不敷出。

当然，发展状况惨淡，也并非没有好消息和新出路。

前来跟风尝试飞盘和露营的人少了，留给真正爱好者的空间就更多了。往常需要提前好几天开抢的场地，现在基本活动前一天就可以预订到，飞盘也正朝着专业化、竞技化的方向发展。

资深飞盘爱好者大林说：“玩了快十年，第一次见飞盘那么火，今年又没声了，不过这样也挺好，不用抢场地，飞盘联赛也更多了，感觉越来越像专业体育赛事了。”

飞盘的短时间爆火，留下的并非一团乱麻，它让更多人了解这项运动，也让社会越来越重视。今年前几个月，国家级、地方级的飞盘赛事便已突破去年全年赛事数量，预计今年全国范围内，飞盘赛事将突破百场。飞盘俱乐部可以借此机会加强专业培训的发展，抓住新的风口。

而吉林的赵女士发帖分享自己买10顶帐篷用于露营的经历，引发网友热议。她告诉媒体自己买帐篷总计花了近3万元，买这么多帐篷是因为每次露营的需求不同，帐篷功能也要有所侧重，因而10顶帐篷的功能和使用场景都不一样，有用于徒步场景的，也有用于“搬家式露营”的，有小巧的，也有空间大到可容纳四个成人的……为了放置帐篷和其他露营和摄影装备，赵女士租了一个30多平米的仓库，每月租金约600元。对于当下露营热度逐渐衰退的现状，赵女士表示自己不太会受到影响，这些装备不会轻易闲置，还是会继续露营。

“创业者也可以转换自己的思路，从露营到‘露营＋’，与当下时兴的热点如烧烤、音乐节等结合起来，或是与腰旗橄榄球等潮流运动联动，让游客在单纯获得露营体验的同时享受其他项目。”露营主理人祥宝告诉霞光社。

在今年的营地倒闭潮后，她已经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营地未来的转型方向了。“大家对营地的要求已经从最初的1.0时代到了2.0甚至是3.0时代了，最简单的有块草坪布置一些帐篷，天幕边上建个厕所的营地，已经基本没有生存空间。现在的营地基本上要满足舒适的住宿，有可供选择的美食，好看的美陈打卡装置，满足成人和孩子的休闲娱乐活动，以及有特色的风景。营地已经在往主题式、沉浸式细分领域发展。”

在疫情经济熄火、潮流运动转折的2023年，飞盘和露营并非一蹶不振，而是走到了行业大洗牌时的冷静期，谁能够把握住方向，谁才能够真正留下来。

参考资料：

[1]《露营热！为何热？如何热？》，ISPO

[2]《从一夜爆火到市场遇冷，露营行业发生了什么？》，RQ商业观察室

[3]《洞察｜2022中国露营市场发展及消费趋势洞察报告》，艾普思舆情大数据

[4]《露营地倒闭潮，和春天一起来临》，每日人物

[5]《飞盘是啥？为啥突然这么火？》，新京报[6]《破圈的飞盘，到底能飞多远？》，人民日报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