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娱乐资本论 阿po
“每一版平台新的分账规则出来之后我们都会仔细研读,四五年下来,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分账剧越来越难从平台赚到钱了。”
某公司制片人小小向小娱倾诉,她前两年做的一部分账剧至今未能发行出去,而视频平台又以几乎是两年三次的频率在变更分账规则,每变更一次,小小就好像看见收益又在变少。
“利润肉眼可见地变薄了。”是分账影视内容从业者最近给到小娱的一致反馈。
经过初步统计,2023年Q1上新的12部分账剧里,仅有两部爱奇艺分账剧发布了票房突破2000万的战报,似乎自2022年Q1《一闪一闪亮星星》和《我是赵甲第》两部分账剧小爆款分别拿下超过1亿和超过7000万的分账票房之后,分账剧又再度陷入一个无法突破的境地。
当然无法突破的不止是分账剧,网络电影自2020年迎来超过5000万的天花板之后,近两三年票房也陷入了胶着;而微短剧的分账行情,除了《拜托了!别宠我》系列累积分账突破3000万之外,至今的天花板仍是2021年7月播出的《大唐小吃货》1300万+的票房。
互联网影视自诞生之日便自诩以to C模式区别于传统电视台,而如今视频平台越活越像to B模式电视台,分账内容则成了平台坚持to C的最后自留地,如今却也卡在了尴尬的处境中。
精品项目成本不断提高、审核政策波动大、分账大盘水位吃紧……七年来不断以爆款和精品刺激市场信心的分账影视内容难道也要在这个“寒冬”里继续沉寂了?
腾讯视频在最新的分账规则中首度去除“保底”选项,加入“激励”制度;亿奇娱乐则首度尝试主创与主演“入股”模式,保底片酬之外,项目分账有所突破后再继续分红。行业降本增效之下,平台与片方之间或许不应该是彼此赚钱的关系,未来是更加明确的“风险共担”与“利润共赢”。
娱乐资本论与几位分别在分账剧、微短剧、网络电影领域经验资深的从业者进行了讨论,听了听他们的“自救”之法。
01 分账内容进入“冰河期”?
分账剧和网络电影的“辉煌期”都出现在2020年,小成本分账剧《人间烟火花小厨》和网络电影《鬼吹灯之湘西密藏》《奇门遁甲》分别将两个领域的票房天花板推至1.1亿多和5000多万,此后三年再无突破。
去年爱奇艺宣布砍掉中腰部自制定制项目,将甜宠题材交给分账赛道,原以为之后分账赛道在数量上的竞争会更加激烈,没想到2022的分账剧数量依旧比2021年减少了15%,2023年Q1则同比只多了1部,两年的数量趋势都是向下的。
不再像以往爆款频出、票房节节升高,而是增长速度放缓甚至零增长,让很多人怀疑“分账内容是否进入冰河期”?
“但确实2021年之前,平台对分账内容的补贴还是不少的。”制片人小小回忆,有的分账不错的高票房剧是将40%的热播期补贴计入票房,当时的分账规则还是更具有效观看次数分钱,2021年开始,补贴逐渐消失,剧集分账规则从观看次数变更到累计观看时长,再变更到正价开通会员数量,难度越来越高,这也是票房天花板难以突破的一大原因。
就像淘梦资深制片人郭润泽所言,“平台在内容需求的初期阶段,是希望认识更多的合作方,能聚拢海量制作团队,做的项目也放在一起,究竟谁的项目好、哪个团队能做事,在对比中可以看出来。”
2020年之后,平台试错期已过,不需要以量取胜,整个分账内容市场进入到下一个进程中。
“大环境提质减量,需求肯定是变少了,质量要求更高,变化很大,我们曾经用的编剧很多已经不能用了,不合适的项目也直接停了,或者剧本返修。”在亿奇娱乐创始人田川的感知里,如果还是按前两年的分账剧制作水平,项目根本走不到播出给观众看的那一天,就连广电总局审核的这道坎儿也过不去。
自从2022年Q4开始,分账剧的审查部门由广电总局网络视听司变更为电视剧司,田川瞬间感受到审查的严格,台网一致的审查标准现在已经涵盖到了分账剧,甜宠剧里有很多爱用的梗,比如“意外撞吻”都会被打回,理由是“太俗”和“太土”的梗都尽量不要重复出现,项目的审查时间因此比以往延长了不少,从立项到播出几乎需要到一年半的时间,项目周期和回款时间双双被延长。
微短剧常见类型
耐飞剧集中心总经理王莉与年轮映画(北京)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总经理朱俊澎则都提及了分账剧与微短剧在部分题材类型上的高度重叠,那么分账剧在制作时就会尽量回避微短剧流行及擅长的高概念甜宠、复仇、民国狗血等一些类型。
在这些问题面前,大部分受访人已经不认为“疫情”和“经济大环境”等外部原因对行业能造成多少影响了,还是在“做好东西”和“能赚到钱”这两者之间拿捏分寸。
以兔子洞文化运营总经理程润国的话来说,“研究细分赛道的用户需求,在有限的预算下做好品控和预期管理,才能走的更远。”
“主动”是内卷,精品项目成本不断提高,研究平台分账策略变化,考验制片人对市场风向变化的敏锐度;“被动”是在市场检验下的自我迭代升级,观众不会因为你是分账内容而将分账剧、网络电影和一般自制定制剧、院线电影区别对待,视频网站的内容一视同仁,当观众被高成本的精品内容教育过之后,分账内容就再也不能拿粗制滥造来糊弄观众。
虽然利润空间好像在变小,但从定制剧转型分账剧的田川还是认为,和定制剧10%的定制费用相比,分账剧的盈利想象空间会更令人兴奋的,而当下分账市场的状态与其说大盘缩水,不如说更像是一个留在场内的选手适应比赛节奏调整的“过渡期”,只要多年的选手们不退场,平台始终会再联手一些选手重新炒热场子。
02 分账影视内容,还适合投资吗?
“现在我们经常开玩笑说,大家一问项目如何,做项目的人庆幸还好没亏,当我们抱着不亏钱就是赚了的心态去做生意,是会有些奇怪。”朱俊澎笑言,“影视项目属于中高风险投资,当投资人手里的钱变少之后,风控也做得越来越严了,那么大家自然会优先选择一些固定回报投资,减少一些风险性投资。”
从程润国的角度来看,内容和制作成本上升,分账天花板在下降,以至于中间的利润部分被压缩,是会导致投资人信心受影响。
所有受访者都直言,现在并不是一个可以拿钱进来影视行业就能投资赚钱的好时机,热钱期、平台红利期都过去了,提质减量的冷静期对于投资者的门槛就会更高。
“比如有不熟悉网络电影的投资人,对网络电影的印象还是早期小成本影片,所以想以小博大,就很容易成为现在动辄1000万左右成本影片中的炮灰。”郭润泽直言。
王莉将现在的分账市场投资状况形容为“围城化”,外面的人很想进来,里面的人也很想出去。时不时出现的1亿多分账天花板或者大几千万分账的小爆款产生的明星效应,仍然在吸引行业外的投资人跃跃欲试,财务性投资不少,当然确实没有早年的热度了。
而财务性投资逐渐又将目光瞄向中短剧市场,平台自审的微短剧,除了成本低,周期还很快,这也是一个新赛道初期阶段的特质。
程润国分析,“站在投资人的立场,了解新赛道为什么诞生,解决需求是什么远比分散投资风险要重要。”
不过分账内容投资又不完全是只投一个项目的好坏,如今还能在分账市场战绩频出、或者每年占据各自赛道票房Top10的影视公司与团队,在收益预测方面不说百发百中,也相对更为成熟。
2022年耐飞影视出品口碑分账剧《东北插班生》《见面吧,就现在》
比如程润国、小小、王莉与田川就分别提出了各自收益算法的核心:
程润国认为,还是要以底线思维计算市场需求、研究波动规律、管理好票房预期才能健康的让公司运营。
制片人小小也有相同的考量,比如在预测收益的时候不能仅仅以单个项目的票房是否能补足其成本来做票房预测,因为公司在制作项目的过程中也付出了运营成本,所以在做票房收益的预测时,也应该计入一些公司运营成本,这是很多做分账内容的公司需要理解的。
王莉则是会与合作公司分析分账市场的正常浮动原因,比如在2020年之后的票房落差,其实是拔除了早期平台建设分账剧赛道时投入的红利补贴,2020年疫情初始阶段集体居家为线上观看的分账市场带来的阶段性流量,在现阶段做业绩预测时是需要减去的。
亿奇娱乐出品分账剧《约定期间爱上你》
田川因为和优酷有着长期的合作,根据经验通常自己的项目可以播到越级的效果,比如C级播到B级,那么收益测算时可以根据播放效果反推,认为项目可以播到B级或者B-级的时候,就按照该级别项目成本量级折叠一半的预算,平级后收益翻番,如果实现越级则可以带来更可观的利润。
朱俊澎笑言,虽然平台减少了补贴,但因为分账项目本身很少会占用平台资金成本来做投资,所以对平台来说,一定没有自制定制受降本增效影响大;而王莉也认为分账内容的天花板水位其实还很低,票房空间还有很多想象力;郭润泽同样认为,现在分账内容公司更多的是求稳,如果有一段时间没有突破的话,平台也会希望能再推一个标杆之作,让赛道恢复一些活力,到时也许大家就又会有信心再增加投入、向高票房冲击了。
而对于分账市场有很多公司离场,内容逐年数量下降,程润国提及一个重点,“网络电影连续三年项目数量减少30%,去年已经剩下388部,如果今明两年依旧是这样的降幅,那么大部分资源会集中到能够留下的公司,从而诞生新的机会。”
制片人小小也很认同,其实就是项目提质减量之后,投资人的资金安全、回款保障、投资概率都会有所提升。
03 分账人如何“自救”?
即便很多分账内容公司在行业已有丰富经验,但想要“熬”到平台为分账内容的下一个阶段再造星起势,多少还是需要有些准备。
储备好适合长短剧集不同的剧本,一旦有贴合当下话题和流行趋势的内容就立刻拿出来快速筹拍,是一种两手抓的快速应对法,大唐之星影业的第一部微短剧《千金丫环》就是如此诞生。
大唐之星出品微短剧《千金丫环》
大唐之星影业创始人张莉回忆,公司就早在四五年前开始一边做分账剧一边对新生的微短剧做观察和储备,“感观体验到底是横屏好还是竖屏好,剧本体量长达11万字,每集几个亮点一个扣,这些都是做了长期打磨,准备很充分。”
另外,张莉认为微短剧在IP费用上相对于长剧集会节省很多,可以增加营销方面的预算,微短剧的小体量其实更加需要传播效应,与好内容相辅相成之后形成出圈。
关于营销费用的投入,郭润泽也十分赞同,但前提也最好是有过增加营销费用的项目成功破圈的例子,从业者才会对此增加信心。
除此之外,一直是分账剧痛点的招商困难问题,随着微短剧的大量出现,广告商已经开始对这片领域有所关注,张莉表示大唐之星在接下来的项目中会和广告客户沟通探讨,她认为分账内容无论是长短剧,都还有广告收益的增量空间摸索。
以商务形式作为增量,抖音快手的“账号剧”逻辑更为贴合这样的模式,且已经到了一定的成熟度,年轮映画就在账号剧方面已有相对成功的经验,朱俊澎认为有红人大号可以联动,一旦抖音微短剧拍出来就会有广告主和用户来买单,基本抵消了分账内容的风险。同时抖音短剧的平台自查和边播边拍形式,可以极大的配合观众反馈来对内容做精益求精的修改。
年轮映画出品微短剧《枕边陌生人》《亲爱的柠檬精先生2》
不过想做账户号微短剧的前提是年轮映画背后有成熟的MCN运营机构合作,双方可以在影视内容和MCN运营上优势互补,如果没有这样的合作伙伴,大部分纯影视内容公司也确实会很犹豫是否要涉足新赛道。
在网络电影方面,特效片内卷、剧情薄弱是现状,郭润泽与程润国同时提及,把内容的叙事切口方向,颗粒度做得更细,淘梦出品的《特级英雄黄继光》与兔子洞文化出品的《兴安岭猎人传说》,在票房盈利和口碑效应上已经做了好的示范。
而始终热衷“小而美”长剧集的田川一直在思考,“确实平台的钱越来越难赚,但正确的逻辑难道不应该是和平台一起考虑如何赚钱,而不是赚平台的钱吗?如果平台都不赚钱,片方的生存空间只会更小。”
降本增效过程中,田川见过不少同行对降薪片酬不满,但见过更多拿完片酬就觉得项目好坏与己无关的演员或者导演,或者导演找个徒弟来拍、演员闹个绯闻把戏搅黄了,背锅的就只有片方和平台了,所以不如更加有“参与感”。
亿奇娱乐最近就开始探索新的合作酬劳模式,在拍一个项目之前,主创和主演可以按预计的基础票房拿到“底薪”,其他折算成股份,比如基础预估票房是3000万,如果实际播出票房是五六千万,那么二三千万的差价里就可以按股份计算分红,这样或许整个剧组都可以努力共赢。
赚平台的钱始终还是to B逻辑,搭建7年的to C分账市场,真正要想的还是如何让用户付费,诚然当下的娱乐付费习惯并不完全成熟,换一个角度也许就是增量空降仍在,那么所谓的“分账内容冰河期”,或许也可以成为一个新时期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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