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闻记者 | 黄姗

界面新闻编辑 | 楼婍沁

在ChatGPT惊艳全球和智能手表大行其道的当下，传统机械钟表因为在实用性上与当代生活方式脱节而显得过时。可另一方面，近年来种种原因造成的生活不确定性又唤醒人们内心深处对美好的向往，一些经久不衰的传统工艺也因此获得人们更多的关注。

在制表领域，在现代商业社会已经鲜少被注意的自动机械装置（mechanical automaton）又再度回归大众视野，一些高级珠宝大师和专业制表工匠正在赋予这种传统工艺新的创意性表达。其中不得不提的，就有法国高级珠宝品牌Van Cleef & Arpels梵克雅宝近几年创作的多款自动机械装置。

2023年日内瓦“钟表与奇迹”高级钟表展期间（以下简称“2023年日内瓦展”），梵克雅宝一口气推出了三款Extraordinary Objects系列珍品及自动机械装置：一台大型Planétarium天象仪自动机械装置，以及两台以自然为灵感创作的蝶隐水中花自动机械装置（Floraison du Nénuphar）和梦醒仙客来自动机械装置（Éveil du Cyclamen）。 

这台天象仪自动机械装置高50厘米、直径66.5厘米，是梵克雅宝旗下Planétarium星象系列的又一延展。这台巨型自动机械装置以三维立体的方式，生动展现了水星、金星、地球、月球、火星、木星和土星等太阳系行星真实的运动规律。该装置内装嵌有天象仪模块，以及按掣启动仿真动偶（即上述提到的太阳系行星），能够自主启动，再现行星绕日的景象。 

为了驱动每颗微缩星体按照实际速度运行——比如，“地球”环绕表盘一圈为365天，“水星”为88天，“金星”是224天——梵克雅宝在这台装置内搭载了一枚极为复杂的机械机芯。而装置中代表各个行星的球体则由珍贵及装饰宝石制成，例如“地球”是用绿松石主石，以白K金、蓝宝石、沙弗莱石榴石及钻石装饰而成。

梵克雅宝首席执行官Nicolas Bos在专访中告诉界面新闻，“这台天象仪十分科学，也非常精准，同时还充满了珠宝元素。而且当装置内的仿真动偶启动，这些活动机械偶们开始向不同的方向移动，还有芭蕾舞曲随之响起。”

事实上，这个天象仪内还包含了多个小巧的精密机械装置，包括一颗按小时推进的“流星”——由贵金、钻石及梵克雅宝标志性的隐密式镶嵌蓝宝石和祖母绿打造，以及作品底部设置的多个显示时和分、日或夜、万年历等视窗，还有一个可以窥探15枚钟琴的视窗。

他补充道，“这非常能凸显我们所看重的诗意和童话元素。这也是为什么自动机械装置这一传统工艺对梵克雅宝而言非常重要，因为它是科学与梦幻的混合体。”

在大众媒介出现以前，自动机械装置区别于传统时钟，是当时欧洲社会家庭中的装饰摆件以及趣味性的玩物。梵克雅宝有着机械时钟和装饰摆件的制作传统，1906年问世的一件Varuna游艇模型管家铃正是一台小型机械装置。 

Nicolas Bos对界面新闻回忆道，“由于它某种程度上更具娱乐性，当电视电影出现之后，机械装置在整个行业里面就完全消失了。”

随着时装和机械装置的式微，机械腕表和石英手表成为瑞士制表业的中流砥柱，占了瑞士制表出口的大壁江山。根据瑞士钟表工业联合会数据，2022年瑞士出口腕表总额占钟表出口总额的95%，而时钟、自动机械装置等其他产品占比仅为5%。

在整个市场需求向高端腕表的天平一边倒的时候，梵克雅宝却在2017年推出了可能算得上该品牌在当代创作的第一件自动机械装置——凌波仙子自动机械装置（Fée Ondine）。这件自动机械装置是梵克雅宝联手瑞士著名自动机械工匠François Junod共同创作。

五年之后，梵克雅宝联手外部高级工坊又推出了一台小鸟喷泉自动机械装置（Fontaine aux Oiseaux），以及一件绿蜂鸟之梦自动机械装置 （Rêveries de Berylline）。

在小鸟喷泉自动机械装置里有多个可活动机械偶，包括小鸟、蜻蜓、水波、莲叶以及莲花。当装置启动后，这两个小鸟围绕水缸边缘嬉戏追逐，并作出张嘴鸣叫、冠羽开合、眨眼、昂首拍翼求偶等一系列动作，细节十分逼真。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按掣启动仿真动偶又是出自François Junod之手。

2023年，梵克雅宝继续在蝶隐水中花自动机械装置和梦醒仙客来自动机械装置中结合François Junod的机械动偶装置技术。事实上，纵观整个2023年日内瓦展上的48家大大小小参展商，梵克雅宝几乎是独一家在推广自动机械装置，其中还带有娴熟精妙的机械动偶技术。

在家家户户都在强调复杂功能和专业制表技术的时候，梵克雅宝为什么要大力推广看起来实用性欠缺的自动机械装置？

Nicolas Bos的答案是：“对梵克雅宝而言，自动机械装置一直都给我们带来巨大的灵感。我们以前已经在小型的复杂功能腕表上做过机械装置的尝试了，比如Pont des Amoureux情人桥系列腕表（中可以在相遇后逆跳的情侣动偶装置）。”

事实上，以高级珠宝起家的梵克雅宝在进入钟表领域后，始终并未脱离珠宝的审美来讲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与其它同样活跃在钟表市场的高级珠宝品牌不同，梵克雅宝从入门级的女士腕表，到高级珠宝腕表，再到复杂功能腕表，都在强调制表工艺、机械工艺与高级珠宝工艺的融合，强调作品的工坊艺术、工艺美学、观赏性和趣味性。

Nicolas Bos向界面新闻记者进一步解释道，“后来我们有机会开始做更大件的装置，这让我们非常兴奋，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做更多事情。正如我前面谈到的天象仪自动机械装置，它可以汇集更多不同类型的工艺和更多的技术。”

梵克雅宝为了2022年推出的小鸟喷泉自动机械装置，联合了法国与瑞士的专业工坊。据悉，该装置在梵克雅宝工坊制作耗时就超过4300小时，而全部工序总共需要超过25200小时。

这件小鸟喷泉自动机械装置最终为梵克雅宝赢得了2022年GPHG日内瓦钟表大赏的“最佳机械时钟大奖”，该大奖素有“钟表界奥斯卡”之称。在同一届大赛中，François Junod获得了“评委会特别奖”，这个等同于“终身成就奖”的嘉奖是对其职业生涯的最高肯定。

梵克雅宝的这些自动机械装置目前基本上都是孤品，一经问世很快就被买家预定。据介绍，这些作品的买家有的是高级珠宝藏家，有的是复杂功能腕表藏家，还有特殊机械装置的爱好者。

“（藏家背景）十分多元。”在Nicolas Bos看来，这些藏家对这些自动机械装置的着迷程度不亚于看一部精彩的电影。“人们玩游戏，进入虚拟现实世界，看3D电影。但回过头看到这些纯手工打造的自动机械装置及其创造的世界，他们依然深深沉迷。”

Extraordinary Objects系列自动机械装置的不断问世也进一步丰富了梵克雅宝腕表世界。如今，梵克雅宝已经有Perlée系列和Alhambra系列腕表，Ludo Secret和À Cheval系列高级珠宝腕表，以及Lady Féerie系列、Pont des Amoureux情人桥系列、Planétarium星象系列复杂功能腕表等多条腕表产品线。

这些作品在工艺的复杂程度和市场定位上各有不同，皆有侧重，但彼此之间又有强烈的共性，即与梵克雅宝的珠宝作品一样，始终围绕蝴蝶、小鸟、星象、仙子、芭蕾舞者等与美、艺术和大自然有关的一切进行创作，并通过不同的形态载体进行表达。在梵克雅宝看来，时间是流动的，充满了诗意，因此“时间的诗篇（Poetry of Time）”成为梵克雅宝每年讲述腕表故事的固定母题。

但找到这个表述方式，梵克雅宝可是花费了几年的功夫。

由于大幅减少对经销商的依赖，转批发为直营为主，已销售为导向的传统钟表展会对梵克雅宝的重要性大幅减弱，考虑到高昂的成本支出和有限的回报，梵克雅宝在2018年宣布退出SIHH日内瓦国际高级钟表沙龙（Salon International De La Haute Horlogerie），即如今日内瓦“钟表与奇迹”高级钟表展的前身。

2019年，梵克雅宝从法国巴黎开始独立举办腕表新品发布会。此后，梵克雅宝在包括中国市场在内的世界各地陆续举办品牌大型回顾展、钟表展、高级珠宝艺术展、城市快闪店等，通过多种展示形态加强与各个地区市场消费者的沟通和交流。

正是在这一过程中，梵克雅宝找到了“时间的诗篇”这一叙事方式。按照Nicolas Bos的说法，其在多次在地办展实践中“引起了极大关注，也获得巨大成功。”

梵克雅宝并未透露具体的财务数据，但根据专业研究机构分析数据显示，梵克雅宝腕表过去几年在越发两极化的钟表市场中稳健增长，牢牢地守住了市场份额。

根据投资银行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与LuxeConsult近期发布的报告，2022年梵克雅宝推算实现销售额约为5.2亿瑞郎（约合40.28亿元人民币），售出钟表产品大约1.3万件。梵克雅宝在全球市场中排名第17位，维持了2021年和2020年的市场位置。2019年梵克雅宝增长为全球第20大腕表。

该报告显示，梵克雅宝腕表的平均单价超过54000瑞郎（约合41.8万元人民币）。在疫情导致市场利润大幅向头部品牌倾斜的这些年，高昂的定价策略、统一立体的对外传播策略以及线上线下丰富多元的营销手段，为梵克雅宝稳固市场份额起到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