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深瞳商业 河马君 楚青舟
“下沉”十年,音乐节终于从北上广走到县城。
这个五一,山东烟台不但迎来了迷笛音乐节,还有一系列的“旅游+文化”推广计划,比如和美国芝加哥青年音乐协会、德国克莱厄斯国际音乐艺术节联合举办的“海滨之夏”古典音乐艺术节。
4月中旬,山东济宁市泗水县迎来了县城里的第一场音乐节。据官方报道,这也是“新青年音乐节”十年来首次在县一级的城市举办。
同在4月,浙江绍兴市诸暨县的“西施音乐节”,同样请到了二手玫瑰、好妹妹、房东的猫等知名音乐人,卡司也并不比新一线的音乐节来得逊色。
虽然人们注意到音乐节有“逃离北上广”的迹象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知乎在2013年就有相关话题讨论。
不过,当时对摩登天空等头部厂牌的数据分析显示,二线城市的音乐节亏损率较高,依然属于市场培育期,并不影响一线强势的整体格局。
至于县城,除了离北京2小时车程的张北,把草原音乐节办出了影响,你很难听到“音乐节”和“县城”这2个词联系在一起。
甚至一些网友的意见是,二三线城市的硬件不足以形成足够的商业性支持,大型户外音乐节这类政府主导的“下乡活动”难以持续,最终消费主流将会逃回北上广。
十年过去了,今年第一季度文娱消费在长期压抑以后出现了所谓“报复性反弹”,值得关注的是:音乐节“下乡”的趋势进一步增强了。
不只是南京、武汉、郑州、成都、重庆等“新一线”城市成为音乐节的生力军;“二线及以下”的非省会城市,也开始越来越多的举办音乐节。
烟台显然不算是传统认知中的“大城市”,泗水和诸暨作为县级城市,在一些都市白领眼中恐怕要归入“乡下地方”了。
音乐节从一线、二线,一路向着“乡下”布局,其深层原因何在?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在深瞳音乐看来,音乐节“下乡”的趋势,或许可以从当下火热的“淄博烧烤”中找到一种回答。
一、下乡的音乐节,是文化消费的烧烤摊
有意思的是:一些媒体对淄博烧烤的评价,和当年对音乐节下沉的评论,颇有些异曲同工的味道。
淄博烧烤火爆全网,成为一种经济现象,许多财经媒体的反应却很有趣,似乎在“未雨绸缪”,有的从中看到了不可持续,有的看到了“消费降级”,还有一些认为政府主导的“城市营销”是看得见的手伸得太长了,反而会成为城市经济文化发展的制约因素。
曾几何时,人们也是这样锐评“二线城市音乐节”的,政府主导、市场容量存疑、内容结构与一线雷同……
但从现实发展来看,当初“下沉”到南京、西安、厦门等地的音乐节都做活了,而且正在延续进一步下沉的路径。
我们当然都清楚,一线城市文化消费规模和质量依然是断层领先的。音乐节的布局方向之所以向下,显然是因为“下方”给与了更多的增长预期。
这实际上和烧烤是一个逻辑,北京上海能够容纳更多的高端餐饮,也会有海量的打工人食堂,但如果要新开一家烧烤店,最佳选择一定不是北上广。
淄博烧烤式的夜市经济,需要一种不同于北上广的消费活力:人们的钱包没有被房价榨得太干,还有餐饮娱乐消费的闲钱,所以北京不行;人们的时间没有被996榨得太干,下班以后还有精力和朋友们一起撸个串,所以杭州不行。
与此同时,经济和人均资产的扩张还不能把中低端消费的价格抬得太高,所以成都烧烤请求出战的时候,被自家民众骂得满头瓜皮……
音乐节正是文化消费中的“烧烤摊”,是典型的青年消费。
主办方往往愿意通过降低票务本身客单价换取人气,由大量的人流入场带动周边消费来完成经济社会效应的双赢。
这也就意味着,“乡下”地方能够获取一些不对称优势,比如外地粉丝往返参与的整体消费价格更亲民,本地居民花费在音乐节的“时间成本”也比北京上海的忙人们低得多。
下沉路线已经在新一线、二线城市证明行得通。
一方面,一线城市因为各种原因,确实无法满足音乐节的排期和场地需求;另一方面,空有消费能力缺乏娱乐时间的一线白领,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充盈的“富矿”。
音乐节这种在价格上可以做到“中低端”的文化消费,或许和烧烤一样,更适合在二线以下的“小城市”形成规模。
或许,这是它一直“下沉”最根本的原因?
二、小地方和大城市,对音乐节算的不是同一笔“账”
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音乐节当然也可以在北京上海实现盈利,但是当地政府不可能像小城市一样重视音乐节的作用。
因此,对主办方来说,“下乡”意味着更好的运营条件、更低的资源价格,以及长线筹划的可能。
当下的情况是,“经济复苏”全面成为地方政府工作的中心,而制造业产业升级和技术革新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对于大部分地方政府来说,文旅是追求短期“变现”时最容易想起的抓手之一。
和淄博同属山东的烟台,就把“音乐+旅游”的扩张路线画得清清楚楚,2023烟台黄渤海迷笛音乐节有6条免票旅游线,牟氏庄园、太虚宫等景区向乐迷免费开放;蓬莱阁、张裕酒庄等景点则抽送5000张免费门票。
小城市对音乐节的期待和大城市很不一样。
对于大城市来说,音乐是更纯粹的文化活动,摩登天空在2016年的数据,上海音乐节年营收5000万,其中票务收入占比超过70%。
客观来说,上海肯定是成熟度更高的音乐市场,只靠票务就能完成大部分盈利,上海能养得起小众的音乐剧、交响乐、地方戏剧,也正是因为国内独一档的精英消费能力。
对小城市来说,音乐节需要放在一张网络中运营,或者可以称之为“音乐PLUS”。
浙江衢州的官方媒体算过一笔账,3月18~19日两天的薛之谦演唱会,衢州共接待游客约10.72万人次,除了演唱会外,水亭门景区、孔庙等衢州景点也成为热门打卡地,衢州因演唱会实现旅游收入1.24亿元,带动相关行业消费达6.9亿元。
那些引入音乐节的地方政府从一开始,计划的就是“音乐—文旅”双核驱动的一场经济Party。这是为什么政府在音乐节下沉的过程中,起到比较关键的作用。
一些“纯市场派”金融媒体对此多持批评态度,甚至直言淄博模式不可持续,实际上,政府的尝试本身显然是文化产业发展的助力,音乐节的“下沉”恰恰是评估过机会与成本之后的市场选择。
没有任何市场行为能够保证“必然盈利”“长期盈利”,苛责看得见的手,恐怕并不是合理的评论态度。
三、音乐节如何唱好“小城故事”?
当然,下沉到小城的音乐节也同样存在问题。
音乐节试水“小城”,本身含有低成本试错的意思,并不是每座小城都能讲好音乐故事,正如并不是每个老工业基地都能在烧烤上出彩一样。
被人提及较多的问题是音乐节的同质化。
尽管主办方因为成本考虑往往会选择有热度的头部音乐人+不知名的独立音乐人拼盘演出,但在各地集中办音乐节的长假前后,许多音乐节还是面临“歌手不够用”的尴尬。
群众认识的音乐人就那么多,艺人即使再拼,毕竟没有分身术,各大音乐节的卡司看起来大同小异,恰如每个城市的烧烤摊看起来并没有太大区别。
有人说所谓“音乐节”同质化,侧面反映了我们的音乐圈有结构化问题——数十年时间,也只攒下了这些头部音乐人,导致板凳深度不够、演出阵容雷同,这当然也有一定道理。
但中国有超过3000个县城,人们耳熟能详的大中城市也有近百个,要储备不重复的“头部卡司”这不大现实。
首先,对音乐节来说,要完成“差异化”的核心并不是艺人,而是作品和城市氛围。
像淄博一样“物美价廉”的烧烤并不是没有,淄博爆火出圈,核心在于它提供了一种城市氛围。
最初因为在疫情期间善待大学生,引来大学生“空降报恩”狂炫烧烤,并且在社交平台馈赠免费流量;之后在城市整体营销上立足实在、热情、好客山东——
淄博烧烤卖的从来也不是串,而是一种类似“情意”的东西——这玩意恰恰是自由市场不卖的,它来自于整体社会氛围、地域文化积淀,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政府的重视程度。
其次,“音乐PLUS”的思路其实就很好,音乐节要真正与地域文化相连。
小城市的音乐节诚然更好批场地,但如果总和上海北京去比拼硬件投入,这也不太明智。地域连接,不妨从一些群众喜闻乐见的基础层面开始:
在别的地方唱不出“那种感觉”的歌,吃一些外地吃不着的小零食,能听到外地不讲的故事……
哪怕是最浅层的内容差异吧:在杭州唱痛仰的《西湖》,在南京唱木小雅的《城南谣》,在石家庄唱万青的《杀死那个石家庄人》……这种感受,都是在其他城市无法体会的。
淄博烧烤的故事,恐怕是很难复制的。但相对而言,音乐+地域文化的故事,有更多机会孕育出不同的特色。
烟台、泗水、诸暨……淄博的近邻远亲们,或许都能找到适合自身的定位。
当然,音乐节下沉到县城的脚步,这才刚刚开始呢,真正唱好“小城故事”,还需要更多的艰辛尝试和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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