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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面新闻编辑 | 张慧
谁是锂行业中风头最劲的城市？
位于四川省南部的宜宾市，绝对排得上名号。这座素有“中国酒都、中国竹都”之称的城市，正在全力打造“动力电池之都”。
4月底，界面新闻记者来到此地。从五粮液机场前往市区，道路两侧竹林绵延。进入市区后，道路中间绿化隔离带矗立着的放大版五粮液酒瓶模型，分外醒目。多处道路的两侧，则挂起了今年6月将举办的世界动力电池大会的宣传标识。
“宜宾近两年发展非常快速。房价、收入水平都有所上涨。如果几年不来宜宾，就会感到巨大的变化。”当地司机说。
2019年，宜宾市GDP首次超越德阳成为省内第三，次于成都、绵阳。历史悠久的酒业奠定了宜宾的财政实力，发展新能源产业则是它面对新浪潮的选择。
那年9月，宁德时代(300750.SZ)决定将新制造基地——四川时代落户宜宾，这让其锂电产业集群进入“从0到1”的阶段。
该市新能源产业的谋划也就此展开。依靠区位、资源、财政、政策等优势，宜宾希望将新能源产业打造成拉动GDP新一轮上升的马车。
在四川时代的带动下，宜宾锂电产业集群快速形成。从长江工业园的最新展示板上可以看出，目前几乎整个园区都在为四川时代配套，包括科达利(002850.SZ)、震裕科技(300953.SZ)、中材锂膜等产业链企业相继落地该园区。
但2023年以来新能源汽车消费增速放缓，导致动力电池产业订单远不如去年火热，宜宾新能源产业布局中的“单核”问题逐渐显现。
“长江首城”的锂电谋划
金沙江、岷江在宜宾交汇，长江自此而始，故宜宾有了“万里长江第一城”之称。
2019年，四川时代150 GWh动力电池产能正式落地该市。之后，宜宾以省级新区三江新区为核心，以相邻工业园区为支撑，打造起“1+N”动力电池产业生态圈。
宜宾根据区县划分了产业链布局。其中，三江新区布局动力电池电芯及核心配套项目，翠屏区的长江工业园区布局部分动力电池电芯、隔膜、结构件等核心配套项目。
此外，南溪区罗龙工业园区布局动力电池铜（铝）箔项目，江安经开区布局涉化工类动力电池前端材料，例如正极前驱体、电解液等项目，屏山县工业园区则布局动力电池负极材料项目等。
四川时代的落地，是该市产业链布局的关键一步。
回顾宁德时代为何选择落地宜宾时，四川时代总经理特别助理杨伟平接受界面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这主要出于三方面考虑。
一是宜宾发展新能源产业规划，和该公司在西南区产能布局需要不谋而合。二是宜宾能源结构中电力供应80%为水电，即绿电，为企业提供能源支撑。
三是宜宾位居一带一路长江经济带，丝绸之路经济带和中印缅孟经济走廊的叠合区域，锂电产品既可以辐射川渝滇黔的汽车整车厂，又可以远销欧亚市场。
资源优势吸引四川时代落地，它又成为其他企业聚集在宜宾的重要因素。“四川时代作为龙头和‘链主’企业，积极发挥了带动作用。”杨伟平表示。
截至今年3月，宜宾动力电池产业在建项目34个，涉及正负极材料、结构件、电解液、隔膜、电芯、废旧回收等全产业链，总投资约2100亿元。
在此次实地采访中，多家落地宜宾企业向界面新闻记者提及当地的水电优势。
“四川七成以上电力是绿电，电价在政府补贴后可以低至0.3元/度。”天原锂电新材料副总经理刘磊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
今年4月，宜宾天原集团锂电新材项目一期年产2.5万吨磷酸铁锂正极材料项目正式进入试生产阶段，计划今年底项目二期7.5万吨产线和配套年产10万吨磷酸铁前驱体项目全部投产。
“长江水利优势也体现在航运方面，通过江海联运，产品抵达欧洲也不过10-15天左右，”刘磊表示，此外，四川地区锂、磷矿、铁矿资源非常丰富，原材料基本可以控制在150公里范围内，资源聚集可以大幅节约运输成本。
四川新闻网曾报道称，四川锂矿资源储量丰富，占全国总量的57%，居全国之首，现已具备采矿权的矿石储量达1.58亿吨。
除了动力电池及配套产业外，引入凯翼汽车成为宜宾布局新能源汽车产业的一环。据凯翼汽车新能源产品部经理周映双介绍，凯翼汽车是目前四川省内唯一一家具有全资质的本地汽车企业。该公司最看重宜宾的也是锂资源和清洁水电。
此外，多位企业人士对界面新闻记者称，宜宾财政实力雄厚，且政府能够通过高效的决策给予政策支持，营商环境具有吸引力。
“在四川时代项目建设期间，宜宾政府提供了审批绿色通道，水电气等要素保障做得很齐全。”杨伟平称，政府还提供了人才招引、职工服务、消防保障、物流运输等支持，且出台了电动宜宾、电动三江等相关区域电动化政策，以支持产品应用推广等。
周映双也表示，宜宾政府在土地税收、固定资产补贴、电气价等方面给予了一定优惠政策。
“随着大批相关项目陆续投产，宜宾将建成5000亿级的全球一流动力电池产业集群。”杨伟平称。
系于“链主”的命运
宜宾锂电产业的日渐兴起，与四川时代的发展息息相关。
站在长江工业园的观景平台上，放眼望去就是四川时代7-10期的项目所在地。位于三江新区东部产业园的1-6期项目此前已经投产。
园区规划图显示，四川时代7-10期项目用地为3400亩，紧挨着的配套企业用地占地3605亩，包括中材锂膜、科达利2-3期、震裕1-2期、荣骐锂电、祥鑫三期等项目。
这些项目都指望依靠四川时代这个“链主”。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订单旺季，四川时代员工加班加点，收入很高。今年订单形势不好，很多人离职谋生了。”一位不愿具名的当地人士对界面新闻表示。
今年以来，因下游需求低迷，导致产业链企业的交易持续冷清。
中国汽车工业协会数据显示，一季度国内新能源汽车销量为158.6万辆，同比增长26.2%，相比于2022年超过90%的销售增速大幅滑坡。
据SMM调研，今年3月中国电芯产量为41.3 Gwh，同比下滑3%。
包括宁德时代在内的锂电企业，整体开工率有所下降。由此导致的问题就是，四川时代配套企业陷入了无订单可生产的困境。
“工业园配套企业都是围绕四川时代而来，如果四川时代没有订单，他们也没有。”一位长江工业园规划建设负责人对界面新闻称。
“帮助产业链企业一起跑订单”，成为了翠屏区工业园区企业服务中心不得不拓展的服务内容。
翠屏区工业园区管理委员会投资促进处处长、企业服务中心主任官敏对界面新闻表示，目前已促成了部分企业的供货，比如祥鑫已开始获得订单。“虽远未达到满产，但至少是个好消息。”她表示。
已投产的配套企业缺少订单，正在建设中的配套企业，风险则更大一些。
目前，宁德时代第7期项目正在建设中，第8期项目原计划在去年开工。“政府已完成用地平整，但该项目目前仍未正式实施。”上述长江工业园规划建设负责人透露。
“链主”新项目不投产，新建配套企业就可能需要另想出路。至今，宜宾的龙头电池公司只有四川时代和时代吉利，均隶属于宁德时代。
刘磊表示，天原锂电新材的磷酸铁锂项目，即为了重点配套四川时代，目前正在谈3-5万吨的供应商合同。该公司也在和蜂巢能源、厦门海辰、亿纬锂能(300014.SZ)、鹏辉能源(300438.SZ)等企业接洽中。
上游电解液企业宜宾昆仑新能源也在建设中。该项目负责人查政对界面新闻表示，四川时代是该项目最重要的合作目标，虽然目前供货数额或者比例还没有确定。
引入另一驾马车
或许是已经意识到了“单核”模式带来的新能源产业风险，宜宾也开始在光伏领域发力。
“高新区正在大力推进光伏产业。从招商引资的时间看，稍晚于锂电产业。这是市领导亲自牵头开辟的新赛道。”上述长江工业园规划建设负责人表示。
长江工业园往西约50公里处，即是位于宜宾叙州区的高新区。今年3月，宜宾高新区党工委管委会调整由市级直接管理，不再委托叙州区委区政府代管。由此可见宜宾市政府对高新区产业发展的重视。
作为宜宾构建国家级晶硅光伏产业集群的“主战场”，宜宾高新区的目标是，到2024年建成千亿级光伏产业园，到2026年晶硅光伏产业产值突破2000亿元。
为此，宜宾规划建设1万亩光伏产业园，具备百吉瓦级的电池、拉棒、切片产能，以及30-50 GW组件生产能力。
宜宾之所以有底气在锂电产业后，再发展“光伏”作为另一支柱，资源和区位优势同样不可忽视。
宜宾地处云贵川三省结合部，这三个省份是全国光伏原材料主要产地，具有产业集聚优势。
其中，云南省已引进隆基绿能(601012.SH)、通威股份(600438.SH)、晶澳科技(002459.SZ)等光伏制造业龙头企业； 四川省内也在推动成都、乐山、眉山晶硅光伏产业一体化发展，建设世界级晶硅光伏产业基地。
从产业协同角度看，宜宾的硅片、电池等光伏产品将能够有效辐射三省区域，同时综合运输成本也具备优势。
位于宜宾市西侧的叙州区，被选中成为承载光伏产业的区域。宜宾高新区管委会主任华涛曾表示，这也是为了平衡市域发展。三江新区发展迅速带动市域东部南溪区、江安县、长宁县快速发展，位于西部的叙州区、屏山县等地却相对沉寂。
截至目前，宜宾已签约晶硅光伏产业项目中，投资百亿级别的有五个，分别为英发德耀、四川高景、横店东磁、江苏润阳和四川丽豪。
其中，首个落地的英发德耀项目仅用12天签约、20天征拆、80天开工、232天投产，实现了当年签约、建设并投产。
从目前宜宾光伏落地项目看，主要集中在硅片、电池环节。隆众资讯曾指出，电力能源消耗是硅片拉晶制造的重要成本之一，因此光伏企业大多选择电价较为便宜的西部地区投建。
作为三江汇流之地的宜宾，在水电资源上具备天然优势，但它同时需要考虑极端气候所带来的风险。
去年7-8月，四川省面临极端高温、降雨量少，电力供需严重失衡，历史同期首次出现电力电量“双缺”，对当地经济社会发展带来冲击。
“去年的极端气候数十年难遇。四川依然是富电的省份，并不需要因偶发事件而过分担忧。”谈及此问题，天原锂电新材的刘磊较为乐观。
他认为，去年限电事件后，四川电网已与西北部分省份电网进行了沟通协调，若再发生类似情况，可从外省协调电力输送往四川。
据宜宾政府官方数据，宜宾已累计接洽晶硅光伏产业项目25个，预计总投资1400亿元。若这些项目全部落地，2024年打造千亿级光伏产业园的设想将有望如期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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