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娱乐资本论 卫解
5月18日,蔡徐坤演唱会澳门演唱会开票,给如火如荼的抢票大战再添一把火。
许巍、五月天接连因取消团票登上热搜才过不久,蔡徐坤KUNMMT粉丝团在17日晚“顶风”宣布:开启300张演唱会团票。
团票,顾名思义,就是集体购票行为。这样的活动,一般由粉丝组织粉丝参与,需要先答题、审核身份,成功之后就可以用原价或者加上几十块手续费的价格买到演唱会的票,并且保证周围都是同属性的粉丝,演唱会体验很好。
然而半个月前五月天演唱会团票的骚动还历历在目。
苦黄牛和抢票久矣的人们一边高呼着“原来还有这等好事”,一边将开启团票速成模式,火急火燎地背题备战。
参与人数激增之后,乱象骤现。前有粉丝科普团票,被骂“养活别人饿死自己”,后是五月天团票被发现异常订单疑有黄牛混入,再接着,多个粉丝团票被取消,粉丝称这是黄牛报复性举报“非法集资”后两方开始线上大战。
但与五月天不同,本次蔡徐坤粉丝团的团票,条件确实有些“苛刻”。超话13级以上、2月期间购买特辑4份以上两个条件,意味着参与者必须有绝对的活跃度和氪金度,如此之下,不少粉丝在朋友圈看到的黄牛,反而转身科普起团票规则,并好言规劝“抢不到团票的朋友再来我这里”。
黄牛朋友圈文案,采访者提供
如此一派和谐的景象,似乎传递着一个隐晦的信息。团票,只有门槛足够高,才能抑制黄牛的入侵,满足粉丝的排他心理,维持市场安定和粉丝、路人、黄牛、官方的平衡四角关系。
借此机会,小娱接触了几位组织团票、参与团票的经验人士,向他们了解到这项曾经不为人知传统背后,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以及团票门槛的“重要性”。
团票组织的“始”与“末”
在有团票经验的露露看来,怎么拿到票,是一切的起点。
“其实大部分情况下,后援会团票还是跟黄牛合作,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和平台联系上的,而且一般的偶像开演唱会场子并不大,粉丝团票数量也不是很多,算下来平台没必要跟我们做这个生意。”露露坦诚道。
以经常承接偶像演唱会的大麦上海梅赛德斯奔驰选座数据为例。三面台极限开座9522席位,三面台场馆开座8270席位,内场6个小区总席位2480座,加上包厢席位可达13000上下。粉丝团票区域大多控制在五百人之内。
偶像们“钟爱”的livehouse人数限制更甚。北京的糖果官方只能容纳千人,团票必然只少不多。
某曾经的顶流偶像团队的粉丝后援会的成员木木,就在权衡各方利益后,将团票区定在了880票价的二层看台。一是因为这个位置是票务能够拿到的原价票中性价比最高的,离舞台比较近,二是因为这一整个区域可以容下约四百人的粉丝团。
至于团票核心的“先解题后购票”机制,自然也需要组织者们来运作。一般而言,每次团票组织者都会设定五道问答题,且几乎不会和过去重复。
“怎么定问题?”看似是团票的核心环节,但事实上,这是团票全程最快乐也最简单的一环。
露露直言,“我们只需要把我们对偶像的了解转化成问题就行。像五月天那种还需要计算票价的题一般都不会出的。”
对于大部分偶像团体的团票,重要的是超话达到10级、拥有灯牌,购买爱豆代言的凭证、微博首页的属性、反黑任务等等要求。“而且抢票的资格只给唯粉,被发现是cp粉就会取消订单。苛刻的点其实不在问答本身。”
粉丝完成问答之后,就进入了枯燥的核对期。
据木木透露,她参与的团票信息收集阶段,后援会总共收到了六百多份粉丝答卷。确认通过问答的人选后,还需要根据粉丝们提供的微博账号和图片凭证筛选出合格的团票成员,光这项工作,就花费了后援会三天的时间。
完成核对任务后,木木在淘宝申请了一个线上店铺,供粉丝拍下票价。
“票务需要先交钱后给票,所以我们得虚拟发货,提前把资金都到位。我们也需要给他提供购票人的信息,但那个时候并不需要实名认证,一般提供手机号就可以了,比较严格的就需要提供身份证号。”
木木也要求粉丝们拍下订单时备注真实的收货地址,以便后援会成员拿到票人工发货时能将票成功寄送到粉丝手中。当然,这也是一项工程量巨大的工作,“为了保证不丢票,我们用的顺丰邮寄,你懂吗,四百个地址,你就一个个对一个个发,发得头昏眼花。”
除却和黄牛合作,团票也会被官方售票平台或主办方承包。
粉丝朱朱曾经参加过少见的官方团票演唱会。“当时是承包了演唱会的当地主办方联系得粉丝,所以算是跟官方平台合作团票,各个粉丝团内部确定数量后,跟主办报备,几家一起分总的团票数。这样的话,其实每一家都会相互监督通气,还算是比较透明化的团票流程。”
但官方合作并不意味着绝对的保障,有时团票群内就是主办方的一言堂。
譬如2019年威神V在举办武汉粉丝见面会时,威神V的所属公司LABEL V就将与团票承包给了当地公演制作公司。但该公司却在后续的活动中,被曝出让粉丝承担了所有演出演员的食物和饮料,并威胁粉丝帮忙团队冲热搜。
事后,威神V官方在微博账号对此进行了回复,称“如果计划要接收粉丝的应援活动,都会通过官方渠道事先通知。除此以外,任何主办方的邀请都不是官方立场。”事件也就在此潦草收场。
事实证明,无论是否和官方合作,团票的组织总是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难题。
冰面之下:不为人知的煎熬和危险
“团票听起来是一件很风光的事,但其实背后我们得承担很多风险,甚至是辱骂。”据木木的回忆,团票的背后,似乎总充斥着组织者不为人知的心惊胆战。
和票务合作,就是组织者们的恐惧来源。
据木木透露,尽管是一场巨额交易,她们的起点其实是有些莽撞的。“票务就是所谓的黄牛,他们可以直接从平台那里拿票。我们能联系到他,只是因为他是后援会一个成员的亲戚。”
交付形式更为草率。据木木透露,一次团票的交付金额有四十万上下,购票采取定尾制,即将所有购票费用分两次给到票务。几十万的巨额对当时还是学生的木木来说,并不是能够承担的风险,虽然她被迫承担着。
回忆起当时的经历,木木感慨,“交票前的等待期是最难熬的。”
这是因为双方的合作只是口头承诺,在拿到票之前,作为乙方的“木木们”只能干等。不仅如此,组织者们还要面对粉丝无数次的催促和询问、准备演唱会应援工作,更不能放过票务任何的小动作。
“你知道,追偶像团体的很大一部分人都是学生,他们感觉24小时都在线,有问不完的问题。”
这样的煎熬势必需要被解决。木木选择新建一个微博账号,成为粉丝的统一解疑账号,后援会轮流上线回复。所有买了团票的人都需要进官方qq群,可以在群内公屏提问,其他散粉也会帮忙解答。
“说实话,真的很累。而且我很难想象,如果合作的票务出问题,我会不会也被粉丝人肉,会不会被粉丝给送进局子。”木木说道。
黄牛或票务卷款逃跑并不是危言耸听。2014年Super junior粉丝团票被骗150万,2015年权志龙粉丝团票被骗128万两件和巨款挂钩的团票案就是证据。
为此担忧的当然也不止木木。没有“亲戚光环”的加持,光为了保证黄牛不卷款,露露就想了很多种办法。
向买过票的黄牛求证是否接受团票业务,向周围的朋友询问了各自心中靠谱的黄牛,去闲鱼或者微博寻找大博主,排除所有在评论区出没的“油条”、有黑历史的塌房黄牛……第一次负责团票时,她光挑选合作方就挑选了一周。
随后就是改变交付方式:将定尾改成多重定尾制。比如黄牛给到票之后只给三分之一,进场之后再将最后的三分之一补完,或者跟黄牛协商用淘宝、闲鱼。甚至有时,露露还会强硬地获取黄牛的个人身份以做保障,去黄牛出没的线下拍摄对方的脸留存证据。
但即便如此,露露也无法放心,甚至她没有一次是真正放心的。
值得一提的是,后援会也能也谋到一些福利,尽管大多数情况下福不及组织者们。
比如大量购票后,良心的票务就额外赠送了木木几张内场票。但在后援会责任的“压迫”下,木木只能把坐到前排的资格给到了几位出图质量不错的站姐,以保证偶像能够有更大的机会出“神图”、出圈、吸粉、上热搜。
无论何时,“为爱发电”四个字,一直是团票组织者们的生活写照 。
团票的“畸变”与未来
“团票其实代表了一种信息差。”
几乎所有的团票信息,几乎都是在后援会或者比较有公信力的粉丝团微博公示信息。而以微博的推荐机制,大部分路人粉很难及时接触到这些粉丝阵地,因此长久以来,“团票”更像是粉丝的专属福利:门槛高、不溢价、位置好、抢票难度小。
但这样的专属福利,正在被迫面临崩塌瓦解。
一方面,随着线下的解放,演唱会、音乐节成为Z时代线下活动“顶流”,信息差正在消逝。每每有艺人演唱会、音乐节官宣,冲上热搜已是常事。解放以来,已经有五月天、许巍、蔡徐坤、范丞丞、夏日入侵企画等数十组艺人的演唱会相关话题被热议。
半个月前,五月天演唱会首轮团票不仅有路人加入,还疑似受到了黄牛的关注,让不少粉丝陷入一种团票权利丧失的恐慌中。某位在小红书科普五月天团票的粉丝,因为热情的回应,甚至被同担嘲讽“养活别人饿死自己”。
另一方面,粉丝团票本身,随着偶像时代的没落,也失去了一定的竞争力。
“我们大多是为了能够和同担坐在一起,享受一起追星的氛围和给偶像造灯海的成就感。”演唱会体验感,是在选秀元年成功押宝到出道组的阿灵购买团票的最大原因。但国内最后一个限定男团INTO1宣布解散后,粉丝似乎终于不必焦虑这种阵营感。
与此同时,爱豆们的表演阵地也从体育馆转移到各个露天音乐节,让团票的难度大大增加。在人挤人的音乐节里,台下的粉丝会蹦迪、开火车,长久的体力消耗甚至会让某些人选择逃到后排,既不能保证座位,也不能保证灯海。
以至于如今的粉丝团票,为了吸引粉丝,已经将门槛一降再降。之前INTO1成员刘宇粉丝团的团票要求仅仅是灯牌和超话等级。同组合的周柯宇粉丝团的团票,只需要粉丝有租借的灯牌即可申请。
“但其实,团票就是应该保证高标准,这样才能确保拿到票的都是真正的粉丝,这才是团票的意义。当然对于流行歌手的粉丝,可能他们没有说购买代言的习惯,所以可能他们的自证方式门槛就很低,容易被黄牛入侵。后期的话,后援会也许会设计出一个专属粉丝的暗号来规避黄牛吧。”露露感慨道。
与此同时,平台打击黄牛方针的深入执行已成大势所趋,“实名认证”“一人一票”变成购票新常规,团票的执行被限制,似乎只剩和官方合作这一个渠道。
“但事实是,能够接触到官方平台的粉丝毕竟还是少数。很大程度上,是需要公司作为连接去推动这样的合作。但如果后援会通过公司接触到平台,粉丝可能又会说后援会和公司沆瀣一气、接触过多,这对后援会来说也有风险。而且真正愿意揽下这个活的公司,又有多少呢?毕竟从团票里,他们是赚不到钱的。”木木无奈道。
但粉丝对于黄牛的反抗情绪又十分高涨。5月20日开唱的李宇春演唱会,粉丝甚至收集到了所有黄牛在卖的座位,将其公布在超话中,以此告诫同担:禁止购买黄牛票。小娱了解到,不少黄牛最终是降价卖出了所谓的内部票,1680价位的内场,最终成交价格大约在1000元上下。
“这种情况下,团票其实很尴尬。”木木无奈地说。
有时候,公司不仅不会帮忙联系平台,甚至会让粉丝的团无可团。
购买时代少年团海口场演唱会的小紫,就经历了一次官方的“背刺”。
开票前,官方称在两年前购买过演唱会的人,可以收到官方发送的特权码,小紫蹭到了某位脱粉朋友的“团票特权”,却被告知特权也有时限。
“因为我朋友换手机号了,以前的号码已经是空号了,我们就联系公司说希望把特权码发给新手机号,我们可以提供证明,但是对方回复会核对后就消失了。”
无奈之下,小紫只能重新寻找特权码。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小紫终于如愿收到特权码,却没有想到官方宣布第一批发送的特权码全部作废,并在深夜三点,=将特权码悄无声息地发到手机上。在睡梦中的小紫“想当然地”错过了这个团票特权,最终给黄牛贡献了4000多块的kpi。
时至今日,黄牛、粉丝、路人、官方这个错综复杂的四角关系,仍然没能得到完全的规划和梳理。在线下演出回归盛大的现在,团票作为难得的粉丝福利,还能持续多久,还将如何改变,顺应平台的变化,仍然是组织者们需要持续考虑的问题。
但或许,回归高门槛和粉丝限定的初心,反而是团票在市场的生存之道。
(木木、露露、朱朱、小紫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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