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熵  石榴

编辑丨月见

追剧女孩的暑假时间表被“爱优腾”三大视频平台安排得明明白白。

正在热播的《长风渡》《偷偷藏不住》抢先领跑，在争议声中愈演愈热；空降的《玉骨遥》后来者居上，肖战时隔多年再演古偶的噱头，和任敏忽高忽低的颜值，一同构成了这部剧热度的基本盘；再加上空降的《暮色心约》《尘缘》，频频预热、播出在即的《安乐传》《我的人间烟火》，一茬接一茬的古偶现偶S+先后登场，争抢着暑假档。

层出不穷的剧集让网友开始“军训式追剧”。有限的时间里，白敬亭还是肖战，任嘉伦还是杨洋，成了今夏追剧女孩最难以抉择的锥心之问。

但这个选项里，大概并不包括B站——甚至，很多人并不知道，B站同样加入了这场暑期大战。

6月22日，《古相思曲》在B站开播。这部根据UP主“三千鱼”同人视频《古相思曲》改编的作品，是B站的首部自制古偶剧。

它承载了B站和其拥趸者的种种美好幻想：以爱优腾擅长的题材，杀入它们的核心领域，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但它的命运，就像是在热搜榜上久居不下的蔡徐坤事件——在如今的舆论环境里，他的安全区域往往只垂直于目标粉丝，与大众市场有鸿沟隔离。但饭圈女孩的舆论声势再大，也难以导流成现实世界的观众偏好。

B站也一样。平台之中，社区、自制剧、用户，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让B站的自制剧足够自给自足，但这个声音，却始终很难传向外界。

它就像是一座“离岛”，无论体积多么庞大，似乎也依然和主流世界保持着一段不能直达的距离。

01、B站自制剧，没有B站味？

来自现代的历史畅销书作家沈不言，穿越至古代并邂逅遗臭青史的一代“妖后”陆鸢，一场双向奔赴的千年爱恋，却发生在一条背道而驰的时间线上。以致于她情深时他不知，他深情时她不识……

如果仅仅只看这个剧情简介，没人会想到它竟然出身B站。

用一句话来概括《古相思曲》，大概会是“这是一部标准的古偶剧”。

何为标准？《庆余年》作者猫腻曾经说，能大红的作品一定要给受众提供安全感。对古偶这个领域的观众来说，最大的安全感，是“美”——包括颜值、服化，甚至氛围感。

《古相思曲》自然是美的。人和景是美的。导演知竹出身快手，在过去两年间，短剧飞速走红，快手短剧一度成为了行业开拓者的代名词，其中，知竹又代表着短剧对于内容精品化的不断追求。《长公主在上》《东栏雪》中磨练出来的对于古偶的颜值、妆造、古风氛围感、打戏、CP感的把控，被知竹搬运至《古相思曲》中，成为剧集的精髓。

故事也是美的。2019年，UP主“三千鱼”创作这个故事时，想要表达的核心观点是“时间相逆所带来的遗憾”：一个来自未来的男人，遇见了一个属于过去的女孩，却在错误的时间线上相遇——他第一次见她，是她最后一次见他。当他越来越了解她，她却在一点点将他忘记。

有网友这样总结这个故事，“你爱上了过去的我，我爱上了未来的你”“他们抱着越发浓烈的爱意，去见一个逐渐陌生自己的人”“三千鱼”在视频下夸张留言，“你们能理解那种自己想了个故事，把自己虐哭的感受吗？”

在甜宠故事当道的当下，一个具备着浓烈遗憾美学的古偶故事，对观众的吸引力可见一斑。因此，在追剧党们看来，《古相思曲》的制作规格远远不如一般S+古偶剧，但服化道水平和演员演技在同行衬托下并不出戏，甚至可圈可点，“请以后的古偶按这个标准卷起来”。

一切都很合理，唯独一点，这部剧真的很不“B站”。

回溯B站精耕自制的这些年，你很难在其中找到一些大众化的影子。青春剧《风犬少年的天空》，职场剧《正义的算法》《三悦有了新工作》，女性剧《突如其来的假期》，民国悬疑剧《双镜》，古装美食剧《珍馐记》，它们都算不上大众意义上的爆款，却有着足够独特的B站标签。

从2020年第一次迈上自制剧赛道以来，不论B站自制剧漂流向何方，总结起来，都能和爱优腾画出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但古偶不同。尽管古偶拍了这么多年，但依旧阻止不了陷入了套路的古偶始终是市场刚需。每一部成功作品都拥有着极强的用户黏性，在播出结束以后，也仍然可以为平台创造价值。明星们需要古偶——迄今为止，它的吸粉能力无其他剧种能敌；观众们也需要古偶——年轻女孩需要看那些架空在现实之上的、貌美的男男女女谈一场恋爱故事。

当B站和古偶联系在一起，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

以至于，在豆瓣，“小破站居然能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古偶市场杀出一匹小黑马”的评论，高居热评榜第一位——连B站最忠实的拥趸者们，也有了一种不可置信的错位感。

02、靠古偶出圈，B站是否白忙活一场？

选择一部看似更为大众化的作品切入暑期档，绝非B站一时起意。

过去几年，长短视频都在努力突破自身限制，冲击对方腹地。不过，无论长短之间如何转换，平台调性的鸿沟仍无法轻易越过。

这一度给了B站异军突起的机会。作为当下中文互联网年轻人最为活跃的社区之一，B站同时拥有短、中、长视频的生存空间。社区、自制剧、用户，在这里可以轻易形成完整的闭环，让B站的自制内容足够自给自足。

因此，在很多时候，B站的内容，只要能赢得社区部分活跃观众的认可就是胜利。

然而硬币的另一面是，观众长久以来消费长视频的习惯，是“人随剧走”，在短视频种草，在长视频追剧，在社交平台释放，几乎成了普通观众的一套固定流程。

这样的优势是，剧集能够得到最大程度地完成传播，在更大的范围内引起共鸣。而如今，这一切都被B站接过。

于是，出圈开始变得艰难。过去三年的七部自制剧中，仅有《风犬少年的天空》堪称“破圈”之作，站内播放量高达6亿。

在这样的情况下，B站太需要一部真正的出圈之作了。

当前长视频平台用户规模增长见顶，新用户增长减缓。2023Q1 季度，B站靠大幅减亏勉强撑住面子，DAU同比增长18%，MAU攀升至 3.15 亿，环比却略微下滑，甚至连续两个季度未扭转MAU下滑颓势。

只是，用户数据的增长，很大程度上是B站真金白银换来的。然而如今的问题是，“烧钱换规模”的性价比变得越来越低，用户成本增加，买量用户留存不理想。想要获取用户增长，最终还是靠会员付费和优质内容。

如何笼络老用户、吸纳新用户，B站自制内容肩上的担子不轻。年初，B站宣布牵手晋江，或许正是有引入全民向IP、走出圈层困境这层考虑在。

然而大制作有大压力，IP改编更是遵循二八定律，十部产出的作品中大概率只有两部能出头。在操作层面上，快速组建大型影视创作团队并非B站所长，B站的内容生态环境也决定了它没有这样的资本押注——迄今为止，B站所推出的片单中，仍未见晋江顶流IP的身影。

《古相思曲》算得上是B站当下的最佳选择。那个发表于2019年的二创视频，最终播放量定格在了125.2万，并在随后的四年时间里持续发酵——这是在B站内获得高度认可的证明。但从另一个方向来解读，它仍是B站基于自身UGC内容生态的产物。归根结底，这仍是一部从B站中来，到B站中去的作品。

这无疑为其出圈之路增加了一丝阴霾。

更何况，在古偶剧的领域里，游戏规则向来极尽简单粗暴——热度就是晋级的最高通行证。《梦华录》中报复性评分难得一见，更多的时候，IP的量级、演员的流量、剧情的争议，构成了一部古偶剧的基本盘。

强摁着粉丝买单的S+古偶都没有过真空期，更何况腰部和脚底板剧集。很多时候，它们的声音甚至都很难听到。这种畸形的市场规律，决定了没有知名IP、没有顶流演员的《古相思曲》的出圈之路，天然就可能坎坷。

事实也的确没有出乎意料。

在B站，它的评分是9.8分，这是目前B站所有自制剧中得分最高的作品。粉丝们在社交平台上安利：一点都不输大制作，快点给我火。

但在站外，很少有人听过它的名字。即便是站内，《古相思曲》的表现也算不上太理想，剧集播至过半，播放量却仍在千万级内打转——这甚至比不上网红锤娜丽莎主演的《珍馐记》。

03、B站自制剧，必须走出小众

尽管《古相思曲》的开局算不上顺利，但B站自制的破圈决心，却已经显而易见。

更多项目在同步启动着。比如《明日生存指南》。这部B站预热多时的科幻话题剧，终于在上影节期间拉开了大幕一角。段奕宏、姚安娜、孙千、郭俊辰、苏晓彤、郑云龙、罗一舟等明星组成的庞大阵容，是这部剧集的宣传重点，各大明星粉丝也拼尽全力在社交平台为偶像摇旗呐喊。

改编自B站动漫的《时光代理人》，同样自开机起便声势浩大。开机当天，原著粉、剧集粉、明星粉在社交平台炒作一团，官微被流量粉们刷屏——“做数据”“控评”尽管被认为是没有观点产出的发声，但制造的热度是有目共睹的。

截至目前，微博话题#时光代理人阵容官宣#已经过亿，尽管声量相比于真正的爆款依旧微弱，但已经超过了播出一个多星期的《古相思曲》。显而易见，在很多时候，人多也是一种力量。

而在这些频繁的动作之下，B站的目的已经呼之欲出。人气IP、高调开机、粉丝控评、粉丝大战……这些标签被汇聚在一起，组成一场大型围观，成为剧集增值的筹码。

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时代已然逝去，市场环境早已改变。浓眉大眼的B站，越来越不满足于曾经的口碑闭环，向着更广阔的天地奔跑而去。

有意思的是，在B站自制内容谋求更高维度的出圈之际，B站的UGC内容，却选择回归本质，以“播放分钟数”，替代目前视频外显的“播放次数”。

B站董事长兼CEO陈睿给出的解释是，“用户实际观看视频所花费的时间是一个更具参考价值的数据”。无论是公认的热门内容还是垂直领域内的优质内容，都能长时间吸引观众；而那些“通过夸张的标题和诱导性的封面吸引用户点击”的低质视频，往往会被用户点开后迅速放弃。

在外界看来，尽管陈睿所说较为隐晦，但剑指Story-Mode的意味已经呼之欲出。

2021年，B 站全量上线 Story-Mode时，外界将其视作新使用场景的补充。2022年3月初，陈睿在财报电话会议中提到：“Story-Mode 的 DAU 渗透已经超过20%，用户点赞比例也达到30%，未来它的渗透率会超过50%甚至更高”。

兜兜转转一年多，在14周年当晚，陈睿又亲手斩断了Story-Mode可能带来的流量高峰。他特别提到的一点是：“比如一个UP主花了半个月，精心制作了一个半个小时的视频，质量很好，但是播放量有可能和一个手机拍摄的两分钟的日常生活视频差不多。”

如今再次回头来看，更高流量的未必是优质内容。此次大刀阔斧的改革之下，B站也向外释放了一个强烈的积极信号：优质长视频播放量打不过低质短视频，视频的质量远比流量更重要。

放到B站自制剧上来看，这未尝不是未来的一种侧写。在古偶大业难成的当下，在IP泛滥、剧本雷同的时代里，《古相思曲》或许算不上是一次出圈的尝试，但未尝不是一部成功的作品。

而经此一役，在向着出圈目标奋进的当下，B站或许要继续思考，热度和质量究竟要如何取舍。

在剧集播出后，编剧鹤唳云端在豆瓣发布长评，回溯走来的这一路。“我有时候也会脑补，拥有S级预算的《古相思曲》会是什么样子的。或许除了剧情可以更真实更丰富地呈现，有更充足的拍摄时间以外，我对天气和时间的执念也可以被实现了吧？”

但在最后，他这样说道：“我们是年轻的团队，我们想奋力把重的东西举起来给大家看，狼狈一点也没关系。如果我们现在就盲目追求‘举重若轻’，那大概是伪装成钢铁的塑料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