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豹变  陈法善  

编辑|张子睿

烹食大白鲨的吃播网红，赢得了流量，却可能失去自由。

近日，四川网红吃播“提子”拍摄烧烤鲨鱼的视频引发各界强烈关注。经过鉴定，视频中的鲨鱼为国际濒危野生动物“噬人鲨”，即人们熟悉的“大白鲨”，相当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提子”大开“鲨”戒的行为涉嫌构成非法收购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制品罪。根据相关法律规定，如果罪名成立，她最高或面临10年以上刑期。目前，她已被南充警方控制协助调查，抖音账号也被下架。

这并非“提子”第一次为了流量而吃怪异食物，此前，她还拍摄过食用30斤金色娃娃鱼、吃鸵鸟、孔雀的视频，并在视频中表示金色娃娃鱼“全国也就几只”。

低门槛、起量快，让吃播成了最“卷”的主播群体之一，也让“提子”触碰到法律红线。但实际上，在短视频平台，主播为了流量做出比吃鲨鱼更出格的事比比皆是，行业一旦形成“流量英雄不问出处”的风气，“高流量”也就变成了“毒流量”。

1、曾经风靡的大胃王

在吃播圈，除了流行吃奇珍异兽，曾经最火的是“大胃王”模式。

“大胃王”吃播被公认始于日本，2009年，日本视频博主木下佑哗凭借可爱的形象和惊人的食量在一场大胃王比赛中脱颖而出，迅速蹿红，从此开始职业吃播，轻松年入数百万元。

在短视频刚兴起的那几年，不少美食博主借鉴“大胃王”模式在网络上成功站稳了脚跟。

这种剑走偏锋的畸形吃播能够带来流量，也让一对父母把收割流量的“黑手”伸向自己3岁的亲生女儿身上。

2020年，年仅3岁的“小网红”佩琪原本应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但她体重却远超同龄人，胖嘟嘟、圆滚滚，连走路都费劲。为了搞“大胃王”吃播赚钱，佩琪被亲生父母无限量投喂高热量食物，硬生生喂成了70斤。

跟很多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粉丝的大V相比，佩琪的西瓜视频账号粉丝只有5000多，但凭借“吃了六个包子”、“要定制大码女装”、“狂饮一瓶饮料半只鸡一碗粉”、“马上突破100斤”等猎奇标签，播放量十分可观，最高的一条播放量超过了60万。

在一个视频中，父母不断给小佩琪添食物，烤肉、烤串、烤肠……已经吃撑的佩琪用稚嫩的童声反复央求：别弄了、别弄了，我都不想吃了。但父母一边嘴上答应，一边把她刚吃空的盘子又加满。不少热心网友留言，提醒她父母要注意孩子饮食平衡、这样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

面对网友苦口婆心地劝说，佩琪父母似乎毫不在意，网友留言越热烈，他们越兴奋地让佩琪吃饭，不时兴奋地宣布：体重马上突破100斤！

显然，靠3岁体重超70斤的“大胃王”人设，流量有了，打赏多了，钱也就挣到手了，佩琪成了父母的“摇钱树”。2020年8月，西瓜视频监控到网友投诉，已对其账号和视频进行了封禁处理。

浙江一位有着80多万粉丝的腰部吃播对《豹变》表示，这一行几乎没有门槛，吃播太多了。2017年她刚出道时，也是靠大胃王模式迅速涨粉，但一味胡吃海喝很快就让粉丝看腻了。加上商业变现困难、政策不允许，她不得不放弃原来定位“大胃王”的账号，重新开始做美食探店类内容。

但她感慨，现在吃播太多了，普通美食探店类视频、吃日常食材很难有超额流量，商家也变精明了，不愿意花大价钱请人拍视频，想变现不容易。

2、吃播进入比丑、比怪阶段？

短视频异军突起的这几年，蜂拥而入的博主很快就让这条赛道变得拥挤不堪，抄袭热门视频推高热度就成了博主、平台心照不宣的默契。

短视频平台的热度以小时计算，一旦某类视频、直播形式能获得超额流量，很快就吸引众多模仿者，出现“人传人”现象。直播智力障碍人士、比丑、比搞怪人设，因为成本低、见效快成了不少博主的流量密码。

今年3月，河北霸州一位博主将直播镜头对准了一位四五十岁、有智力障碍的中年女子。镜头里，该女子头戴红帽子，衣着打扮显得很邋遢，正坐在路边投入地吃着猪蹄。从镜头外主播的画外音得知，该女子认知能力相当于几岁的小孩。

“半个猪蹄进去了已经，就这鼻涕咸不滋的。”在直播间，主播语言粗俗，不断挑逗网友的神经，刺激网友给该女子刷礼物。“谁能帮我完成心愿单，哪个大哥帮我完成一下，还差两眼镜，玫瑰花啊！”话音刚落，就有人刷起了礼物，并留言让给该女子买件新衣服。

在另一场直播中，河北冬天的室外，该女子席地而坐，全神贯注玩起了五彩细声，主播则趁她不备，一把抢走女子手中的绳子跑了，刺激女子上前追赶。

同样是在霸州，曾上演了一出主播与智障人士互殴的“名场面”。抖音、快手上的视频显示，2019年月，一位名为“”的博主上传多条自己与几位智障人士打群架的视频。视频中，主播称：第一轮“鹏鹏”获胜，马上开始第二轮PK……

面对好心网友的劝阻，博主表示：无所谓，你们用自媒体号举报。

视频在网上发酵后，2019年8月28日，霸州当地公安部门经过排查，将组织打架斗殴的犯罪嫌疑人陈某某成功抓获。陈某某因涉嫌寻衅滋事罪被公安部门依法刑事拘留。

除了直播智力障碍人士满足网友猎奇的心理，还有博主主打“审丑”。2021年7月，一位名叫“徐勤根”的博主号称“人类高质量男性”，求偶“人类高质量女性”的视频火爆网络。

在视频中，徐勤根梳着二八分油头、戴金丝眼镜、画着白脸纸人妆的油腻造型，加上扭胯的怪异动作，瞬间引来众多网友模仿。走红后，徐勤根很快就对粉丝收费，一个月2.5万元，包年7.5万元，试图收割一波婚恋市场韭菜。

不少网友感慨，这哪里是“高质量”，分明是“毒流量”。很快，徐勤根就因为网友投诉太多，被微博关闭了V+会员收费功能并被退还费用。随后，徐勤根被各大平台封杀，账号已处于无法搜索状态。

3、平台监管责任几何？

审丑、扬恶的现象折射出短视频、直播平台的流量困境。头部平台已经进入流量瓶颈期。抖音日活数据停止大幅增长，停留在6亿+水平已经有一年多时间。

一边是短视频平台进入存量博弈市场，一边是为了赚快钱不断涌入的主播，僧多粥少的矛盾越发激烈。这变相刺激主播为了寻找新的流量变现密码，穿着奇装异服、突破公序良俗，甚至铤而走险游走在法律边缘。

不断内卷的主播们似乎正在形成一种流量英雄不问出身的风气，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吸引眼球，就不断降低底线。

头部互联网大厂品牌部工作人员许晴对《豹变》说，网红挣快钱太容易，社会影响很不好，年轻人都不想努力干活，是该管管了。新的流量平台崛起，不能只管营收、不管管理。

实际上，在博主因审丑、扬恶而爆红的时候，平台的监管有时是缺位的。甚至为了流量和热度主打配合主播直播、炒热话题。如徐勤根走红后，不少明星艺人、网友自发模仿其形象和动作，录制同款视频发布到网上，而平台并未在第一时间制止。

抖音负责审核的一位工作人员对《豹变》表示，日常平台会运用系统和人工对素材进行审核，一些明显违规的内容会被下架，像黄赌毒、小孩出镜直播、敏感话题等内容，比较容易甄别出来，一审就会给拒了。

在抖音直播规范、社区自律公约等文件里，《豹变》看到，平台将违规行为分为一级（严重）违规、二级（中等）违规、三级（一般）违规，其中涉及禁止违法违规、淫秽色情、传销、恶意炒作、侵犯未成年人权益等内容。

“但平台规则一般就讲个大概，没有那么细致，有时候还需要人工审核。而且内容更新很快，一些新出现的视频类型，在没有形成舆论热点前，有时审核人员也拿不准，不好一封了之。”该工作人员表示。

实际上，短视频、微博等平台为了维持热度，往往有专人运营话题和流量。但是一味追求流量，往往容易迷失方向。

在唯流量论的短视频和直播平台，泛娱乐化、装疯卖傻、扮丑确实更能吸引人眼球，但也恐将造成劣币驱逐良币的局面。作为平台，在坐收流量红利的同时，更应该切实起到监管和引导风向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