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戴晶晶

2022年的今天，俄罗斯总统普京发表电视讲话宣布，决定在顿巴斯地区发起特别军事行动。这标志着俄乌冲突正式爆发。

能源市场对这场冲突作出了剧烈回应。过去一年，全球石油和天然气价格“过山车式”地大幅波动。历史性的能源高价也推高了各国通胀水平，拖累世界经济复苏，导致能源供需面临极大不确定性。

西方国家与俄罗斯间的双向制裁，以及欧洲艰难的能源“去俄化”，使全球能源贸易格局进入深度调整期，俄罗斯、欧洲和美国等在贸易中的地位发生变化。

尽管欧洲顺利度过了一个暖冬，但“北溪”管道爆炸、以及频发的极端天气凸显出了能源系统的脆弱性，能源安全始终是近期全球的重要议题。

回顾俄乌冲突发生一周年以来跌宕起伏的能源市场，界面新闻总结了六个重要转变。

油气均价大幅提高

去年2月24日，俄罗斯正式对乌克兰发起特别军事行动。随后，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石油进行了多轮制裁。

对俄罗斯石油供应中断的担忧，以及经济前景的不确定性等因素，导致油气价格暴涨，后期虽有所滑落，但均价仍大幅高于往年。

去年3月2日，布伦特原油价盘中突破110美元/桶；3月7日，布伦特原油5月期货盘中一度升至139美元/桶，WTI原油5月期货接近130美元/桶，均创下2008年以来新高。

随着市场对经济衰退的担忧，超过了对供应短缺的预期，后期国际原油开始进入下行通道，并于7月初跌破100美元/桶。

全年看，布伦特原油现货均价达到100美元/桶，同比涨约43%。

欧洲天然气基础设施组织（GIS）的报告称，2022年欧洲TTF天然气期货基准年均价超130欧元/兆瓦时，是2017-2021年平均价的6倍。

目前，国际油价和天然气价都已回落至俄乌冲突前的水平，但未来走势仍受政经环境的影响，难以准确预测。

据2月23日路透社援引消息人士报道，3月俄罗斯西部港口的石油出口环比削减幅度可能将达到25%，相当于62.5万桶/日。

这一消息导致油价的上涨。截至当地时间2月23日收盘，WTI 4月原油即期收盘涨1.95%，报75.39美元/桶；布伦特4月原油涨2%，报82.21美元/桶，较2020年均价高出约一倍，较2021年均价高出约两成。

同日，荷兰TTF 3月期货价格收50.78欧元/兆瓦时（约合3.73元/立方米），同比下降约四成，但较2021年同期高逾2.1倍。

LNG成为燃料明星

去年12月，德国修建的首座液化天然气（LNG）浮动存储和再气化装置（FSRU）在威廉港正式投入使用，从筹备到建成历时不到十个月。按照计划，德国将在2023年底前上线六个FSRU，总耗资数十亿欧元。

德国只是欧洲正在大力建造LNG接收站的代表国家之一。美国能源信息署（EIA）表示，到2024年年底，欧洲LNG的进口能力将较2021年增长逾三成。

2022年，俄欧间输气量大幅降低超50%，欧洲能够填满储气库并顺利过冬，进口LNG居功至伟。壳牌的报告显示，欧洲在2022年进口了1.21亿吨LNG，同比增长60%。

欧洲抢购LNG，推高了全球LNG价格，并使卡塔尔和美国等LNG出口国大幅受益。

2022年，尽管自由港终端因事故调查长期中断出口，但美国LNG出口量仍同比增加5.9%，是全球LNG出口增幅最高的国家。

欧洲也加深了对美国LNG进口的依赖。2月23日，美国负责能源事务的副国务卿杰弗里·派亚特表示，去年美国对欧洲的LNG供应量翻番，达到700亿立方米。

欧洲LNG需求增加，将与亚洲市场形成直接竞争关系。如卡塔尔的北方气田LNG扩建项目，就引来了多家能源巨头争先入股。去年11月，中石化宣布与卡塔尔能源公司签署为期27年的LNG长期购销协议。

能源投资再押注化石燃料

由于油气价格持续波动，此前能源转型较为激进的欧洲能源公司，似乎重拾了对化石燃料业务的信心，表现出放缓转型的迹象。

今年2月，bp宣布在未来十年加大对油气的投资，并上调2030年的计划油气产量。这也将延缓该公司短期内的减碳目标。

今年1月新上任的壳牌CEO瓦埃尔·萨旺也在公布公司业绩时表示，计划暂停可再生能源部门支出增长，同时扩大公司的天然气业务。

道达尔能源也多次表示，将增加对LNG业务的投入。此外，在退出了俄罗斯北极LNG项目后，道达尔能源仍未正式宣布放弃俄罗斯亚马尔LNG项目的份额。

与此同时，以沙特阿美为代表的国家石油公司继续坚持未来增产，并呼吁全球增加上游投资以满足需求增长。

巴西国家石油公司计划，2023-2027年投资将增加约15%，达780亿美元。其中，83%将用于油气勘探开发活动。

能源咨询机构Energy Intelligence在其2023年展望中指出，今年全球上游资本支出将达4850亿美元，同比增长12％，从2020年的低谷回升近30％。

全球转型步伐被扰乱

去年10月，国际能源署（IEA）署长法提赫·比罗尔指出，全球进入了第一次真正的能源危机，该危机可能是能源史上的一个转折点，将加速清洁能源的发展。

但短期看来，能源危机直接导致了英国、德国和法国等欧洲国家“重启”煤电作为临时措施，不利于推进该地区减碳进程。

此外，天然气价格高涨，造成许多发展中国家出现电力危机，不得不继续加大使用煤电。例如，巴基斯坦曾表示不再新增煤电。但由于无法负担天然气发电成本，该国能源部长 Khurram Dastgir Khan日前对路透社表示，计划将国内燃煤产能增加四倍。

“我们拥有全球最高效的再气化LNG发电厂，但没有足够的燃料来运行它们。”该部长说。

IEA数据显示，2022年全球煤炭消费量创历史新高，同比增长1.2%，首次单年超过了80亿吨。煤炭产量和发电量也在去年达到历史最高。

在各种争执的声音下，去年11月举办的 《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缔约方会议第二十七届会议（COP27）在淘汰化石燃料，遏制碳排放方面的进展十分有限。

去年8月，美国出台《通胀削减法案》，对本土绿色低碳产业进行了大规模补贴，其溢出效应有望加速全球清洁能源转型。但由于贸易保护色彩浓重，该法案被批评将损害全球经济贸易合作，对全球清洁产业的整体影响还有待观望。

石油定价权争夺更激烈

在西方国家不断释放战略石油储备，以及对俄罗斯石油实行限价制裁时，欧佩克+通过减产与其直接交锋。

欧佩克+是沙特阿拉伯为首建立的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以及包括俄罗斯在内的非欧佩克产油国形成的联盟。

由于石油美元结算体系的存在，以及石油消费和生产大国的地位，美国在石油议价权上具备很强优势。俄乌冲突爆发后，欧佩克+与美国的石油定价权争夺变得更为激烈。

为稳定油价，去年3月末，美国总统拜登宣布了该国史上最大规模的石油储备释放，在六个月内累计释放1.8亿桶战略石油储备。

拜登还在7月拜访了沙特，试图推动海湾产油国增产，以压低国际油价。但在10月，欧佩克+决定于11月实施较大规模的减产，将原油总产量下调200万桶/日。

去年年末，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副研究员孙霞曾对界面新闻表示，由于石油市场的不确定性，沙特等欧佩克国家将继续维持与非欧佩克产油国的产量合作，希望把油价维持在80美元/桶以上的水平。

2022年12月5日，欧盟针对俄罗斯海运原油的进口禁令，以及七国集团、欧盟与澳大利亚对俄罗斯石油设置60美元/桶的价格上限的方案同时生效。今年2月5日，欧盟等对俄罗斯成品油的限价政策等也正式实施。

作为回应，俄罗斯宣布在2月10日宣布，3月将削减50万桶/日的石油产量。同时，欧佩克+不打算采取行动来弥补俄罗斯的减产。

制裁深远影响将持续释放

“总得来说，制裁更像是一场马拉松，而不是短跑。”今年2月，美国国务院前制裁政策官员爱德华·菲什曼对《纽约时报》表示，既然针对俄罗斯石油业的制裁已经实施，那就必须假设它们是市场的永久性规定。

从俄乌冲突开始，欧盟已对俄罗斯推出九轮制裁，涉及煤炭、原油和石油产品等能源领域。

俄罗斯也出台了反制裁规定，包括禁止向使用限价的国家出售石油等。制裁使得俄罗斯变得被动，并不得不寻找出口替代以保证财政收入。

随着油气价格走低和石油制裁生效，去年12月，俄罗斯化石燃料出口收入下降17%。

芬兰独立智库能源与清洁空气研究中心发布报告称，欧盟对俄海运原油禁令和限价令实施后，俄罗斯每天损失约1.6亿欧元。

“俄罗斯还没有找到一个有意义的替代方案，可以替代G7拥有及投保的船只，从波罗的海和黑海港口运输俄罗斯原油和石油产品。”该研究中心说。

尽管欧盟并未对俄罗斯的天然气实施制裁，但随着气价崩塌，俄罗斯需要尽快将欧洲市场停止吸收的天然气出口份额，转移到其他地区。

目前来看，受限于天然气基础设施等，俄罗斯难以保证天然气出口量在短期内恢复到原有的水平。

制裁同样对欧洲存在负面影响。2月5日，欧盟停止进口俄罗斯石油产品与西方国家对俄石油产生设置限价同时生效。其中，柴油限价为100美元/桶。

由于欧洲在制裁生效前大量增加了俄罗斯等国的柴油进口，上述制裁的影响还有待释放。IEA曾表示，对非俄罗斯柴油的竞争将非常激烈，欧盟国家不得不与传统买家竞价，从美国、中东和印度进口柴油。

对欧洲而言，昂贵的能源账单也降低了该地区制造业的吸引力，德国等工业国家的众多制造企业出现了外流现象。

正如国际能源署的警告：欧洲与俄罗斯的能源战争尚未结束。未来俄罗斯天然气对欧洲的供应量以及各项反制裁，将继续对市场产生影响。